橫豎,他就是不能讓她有離開他身邊的可能。
只是,這障眼法真起了作用,竟讓王承良這小子,把注意動到他的人頭上。
「不准去。」想也不想的,向槐壓低聲音開了口。
樂靈的眉頭微挑,她一向沒有溫馴的性子,更別說認了「詭影」這身份之後,她執拗的脾氣更加彰顯。
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站起身,朝他看了一眼。
「請小二哥轉達,我馬上就下去。」樂靈彎唇一笑,那絕美的笑容看在向槐眼裡,讓他有了殺人的衝動,一把無名火直接燒到他慣來冷靜的腦子裡。
「我說別去。」向槐來到她的面前。「那小子不安好心。」
「我就是要他不安好心,要不然,我怎麼問到我要的消息?」樂靈話中有話,明眸裡的光彩教向槐看了更生氣。
「我不需要你去查消息。」向槐衝動的開口,因為命令被忽視,心裡翻攪著陌生的情緒。
「消息不嫌多,你不也是因為這樣,才叫我每每都要跟著你,非得見著你與那程滿兒姑娘濃情蜜意、耳鬢私語的嗎?」她清澄的視線落在他好看的臉上,終於揉進一絲憤怒的情緒。
他叫她回來,她回來了,這還不夠嗎?他非得這樣折磨她,教她連眼不見為淨的權利都沒有。
「那是……」向槐語結。
他能承認……那是因為他怕她再一次從他眼前消失,他就再也找不著她嗎?
就算他跟她解釋過自己與程家的關係只是虛假的,但她拒絕相信他的話。
所以,他不再解釋了,他要盡早解決這件事,用行動證明一切。
「我可以走了嗎?欽差大人?」樂靈冷漠的開口,用最禮貌的尊稱,來劃開兩人曾有過的親密。
向槐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靜靜的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的那一端。
打從她回來之後,他們的關係就沒好過。
他不只一次試圖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凝氣氛,但她總是用冷靜的態度,將他推得好遠。他不懂,他們之前曾有的親暱,是她為了隱藏「詭影」這個身份,而做出的「犧牲」嗎?
他不願這麼想,但是她的反應,卻每每讓這個猜測浮出他的腦海。
她回來他的身邊……只是為了脫罪嗎?
難得的,向槐鑽起了牛角尖。
他跟著走出門去,小心的將自己的身影隱在樑柱之後,隔著距離瞧見樂靈才到階梯口,王承良就欣喜迎上的腳步……
向槐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表情已經難看到極點,他 的濃眉緊擰,只覺一股酸嗆直往喉頭上冒。
夜已深,客棧已沒有其他的客人,小二在忙著收拾。
「樂姑娘,這麼晚還來打擾你,真是抱歉。」王承良打躬作揖,堆上笑容。
「不打緊,請問王公子有何貴事?」樂靈知道這人此時前來,必無什麼大事,頂多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王承良這人,沒有他父親的心眼,簡單易懂,很好掌握。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只是來拜訪一下樂姑娘。」王承良從懷裡拿出一個白玉鐲子,往她的面前一遞。「這是送給樂姑娘的。」
「……」樂靈一愣,這人未免也太直接了。「這我不能收。」
「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王承良往前走了一步,直接將鐲子放進她掌心裡,接著壓低了嗓音,在她的耳邊輕聲開口。「我問過爹了,在『事成』之後,向大人將迎娶程姑娘,我知道樂姑娘是向大人的義妹,我想他應該不會反對我們一起辦喜事,到時,『三喜臨門』豈不是一大樂事。」
樂靈的大眼眨了眨,充滿疑惑。
他也想太遠了吧?一跳就跳到他們「事成」之後的婚事了。
不過,這也代表他真的把她當成「自己人」了,連「事成」這兩個字都敢說出口。
「王公子……」樂靈所決定莫名其妙,當仍想趁機將事情問個清楚。「我們到外頭去談談吧。」
「也好。」王承良喜不自勝,以為兩人有了獨處的機會。
於是兩人就在向槐的注視下,並肩出了客棧門口。
那把燒在向槐眸中的火,更旺了。
那男人送她玉鐲,這代表什麼?定情物嗎?
而樂靈沒有拒絕就算了,還帶著他不知要去哪?
縱使她說過,她是去套話的,但是他的理智還是無法戰勝憤怒,一把火洶湧得幾乎要燒掉他的自制。
曾經,他認為樂靈的醋意是莫須有的。
但是此時的他卻深刻感覺到那種酸澀從心口湧出的情緒,上不來,下不去,想忽略卻又做不到。
理智!理智!理智!
他努力呼喚著他的理智回歸。
回房!回房!回房!
眼不見為淨,他夢周公去總行吧,他可以忘記這些,一切以公事為重,他一定可以做得到。
於是,他的腳步動了——
只是,理智首次戰敗於情感,他往門外縱身而去。
花前,月下,湖邊柳樹輕搖,微風輕佛。
王承良藉著月光看佳人,心想著即將登高位,坐擁江山跟美人,他的一顆心幾乎要飛上天。
樂靈懂武,知道王承良是動不了她的,但是他的目光卻讓她感到害怕,只因為她不能反擊,在這情形下,她開始後悔做了與他獨處的決定。
她一步一步後退,而王承良則一步一步逼近。
「我聽義兄談到要起義的事,我很擔心。」樂靈主動提起謀反一事,希望能獲得一些有用的資訊。「我們人單力薄的,真能成功嗎?」
「當然成,我們並不是人單力薄,已經都做好聯繫。到時我登高一呼,父親成了當朝皇上,我就是太子,而你就是……」王承良一把握住她的手,她忍住甩開的衝動,正打算要問出配合的人還有誰時,沒想到一個黑影閃來,好巧不巧的就撥開他的手——
「這麼晚了,靈兒你怎麼還在外頭呢?」向槐不著痕跡的撥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黑眸先是瞪了樂靈一眼之後,才硬是扯出笑臉來。
「原來是王公子,這麼晚來找舍妹,可是有什麼大事要商討?」喜歡冷嘲熱諷著,不帶酸字的開口。
「原來是向大人。」王承良面露尷尬,因為知曉自己唐突了。「我只是……其實也沒什麼事……」
「沒事就好,那我們回去吧。」向槐一把握住樂靈的手,使力就要帶走她。
「我還沒打算回去。」樂靈趕忙推卻,他們才要談到重點而已,怎麼能這時候走。
「還不走?」向槐的聲音揚高,銳利的黑眸一掃,嘴角的笑添了幾分陰冷。「是想跟王公子繼續花前月下?」然後讓他氣到眼冒火、頭冒煙嗎?
「就算是,『義兄』也不需要這麼大反應,您不也是與滿兒姑娘甜甜蜜蜜,幸福得緊嗎?」樂靈索性學著他的語氣反諷起他來。
難得她有幸能成件大事,他來攪什麼局?
「樂靈!」向槐的聲音更沉了,語調帶著明顯的殺氣,連一旁的王承良都能察覺情況有異,心想這「義兄」也護妹護得太緊了。
「是我唐突,我明日再來造訪,那樂姑娘……」王承良還想說什麼,卻在此時接到向槐射來危險的一瞥,一股冷意從骨子裡顫出來,趕忙把其他的話全吐了回去。「告辭了。」
「啊,你別走、別走啊……」樂靈眼睜睜看著線索溜走,心裡好生懊惱。
聽見她的急呼,再對照她臉上的神情,向槐繃緊下顎,眸中的怒氣迸射而出,下顎肌肉微微抽動,似是正努力控制情緒。
樂靈雙眸直視著王承良飛奔而逃的背影,並沒有發現向槐臉上的表情,想到這樁好事就這麼被破壞了,心情實在好不起來。
「你為什麼來搗亂呢?我們談得正愉快!」樂靈瞪他一眼,她好心的想要替國家盡點責任……好吧,她承認,她只是私心的想替他早早把這工作完成,畢竟跟這些豺狼虎豹相處太久,難保哪天會出事。
可是他卻不識好人心,竟怒氣沖沖,活像是她會壞了他的事一般。
「愉快?」向槐的聲音壓得更低,臉頰肌肉抽動。
如果他沒看錯,王承良那雙手都已經握上了她的手的,她還說她愉快?
「當然愉快!」消息不用花太多功夫就能套出來,怎能說不愉快。
聞言,向槐眸中厲芒乍閃,青筋猛抽,真有了殺人的衝動——他要去殺了王承良,就當是為國除害好了!
「他是叛國賊,你清醒一點。」向槐的臉色難看至極。
「我當然知道。」樂靈瞪他一眼,像是他頭上突然長了角一般。「你不會以為我真喜歡他那猴急的樣子?」
樂靈的話安撫了向槐的焦躁,卻還是沒能解開他的疑惑。
「既然不喜歡他,你跟他到外頭來做什麼?」向槐濃眉皺起,想起王承良那好色的模樣,就一肚子火。
「探消息啊。」樂靈想也不想的回答。
向槐的眉挑高,緊蹙的濃眉終於鬆開,因為她的答案而感覺欣喜,只是,她接下來的那句話,又讓他燒起無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