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舒不屑地說:「我沒那麼好心,我是求我娘和我弟平安,求大夫人不平安。」至於爹親,她不知道該跟神明說什麼,所以乾脆什麼都不說。
「神明一定會保佑夫人和小少爺的。」惜春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
「你笑什麼?」夏舒追問。
「這是二夫人托人送來的家書。」惜春從袖裡取出一封信。
看完家書,夏舒對她被蒙在鼓裡感到十分不悅。「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姐你發誓你不生氣,我才敢說。」
「你……好吧,我答應你不生氣,你快說吧。」
「在離開夫子廟的前兩天,我碰到府裡的丫鬟小珠,小珠說……」
聽完惜春陳述小珠的話,夏舒胸口一陣疼痛,咬牙切齒道:「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我好回家宰了那個臭婆娘!」
「我就是怕小姐衝動,所以找只敢告訴歐陽公子。」
「家醜不可外揚……」夏舒話還沒說完,惜春就搶著解釋。
「歐陽公子又不是外人,他是准姑爺,他一聽到大夫人為了小姐逃婚,沒拿到聘金一事怪罪夫人,虐待夫人,他立刻拿了一萬兩的銀票給章公子。」這麼窩心的准姑爺,也難怪小姐聽了臉色轉好,惜春接著說:「他說本來應該是他去,但怕你心眼多,為了不讓你起疑,只好委由章公子去,公子你應該記得,章公子比我們晚到京城一個星期,其實他不是去拜訪朋友,而是去解救夫人。」
「我什麼時候心眼多了?」夏舒很不服氣。
「小姐本來就是,剛才買波浪鼓就是最好的證明。」惜春喃喃。
「臭惜春,看我不剝了你的皮才怪!」夏舒摩拳擦掌。
「你明明說你不生氣的!」惜春趕緊往人群裡鑽。
「我是說不生氣,但我沒說不打你!」夏舒狡詐地說。
「公子饒命啊!」惜春邊跑邊喊,一個不小心,撞到了人。
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鬟凶巴巴的罵道:「大膽!竟然敢衝撞我家小姐!」
「對不起,我的書僮不是故意……」夏舒忘了自己穿著男裝,想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的小姐的手,但手指輕輕一觸,反被一巴掌拍開。
「放肆!你居然敢摸本小姐!」坐在地上的小姐滿臉通紅,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的臉是羞紅,而不是氣紅。
「我不是要摸你,我只是好心想扶你起來。」夏舒再一次伸手捉住她。
「我看你分明是不安好心。」小姐氣急敗壞地說。
「既然這樣,那你自己爬起來吧。」夏舒忽然鬆開手。
「唉喲!」小姐猝不及防地跌倒,並發出慘叫。
「小姐你摔痛了沒?」丫鬟一邊扶起小姐,一邊大叫:「來人啊!把這對主僕給我抓起來!」
忽見十數個著似練家子的壯丁從人群中湧現,惜春嚇得抓住夏舒的衣袖,兩人皆目瞪口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著著穿著華麗的小姐,心想,這位小姐可能是個大官的千金,一個無意的撞倒居然演變成當街捉人……夏舒和惜春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面對十數個壯丁,自然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分,不過夏舒不甘心,逞強地問:「你們捉我想幹什麼?」
「捉你去大牢。」丫鬟不客氣地說。
「太可笑了,你們憑什麼?這裡可是天子腳下,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
「你當街輕薄女人,使王法本來就該將你捉起來關。」
「我的書僮無心撞到令小姐,我好心想扶她起來,何罪之有?」
「牙尖嘴利!給我掌嘴!」丫鬟仗勢的命令道。
「等等!」小姐出聲制上,眼神打量著夏舒問:「你是什麼人?」
「我叫夏舒,濤城人。」夏舒不亢不卑地應道。
「你來京城幹什麼?」
「參加科考。」夏舒實話實說。
「好,暫時放過你,我們後會有期。」小姐軟化地說。
「小姐明理,小生萬分感激。」夏舒如放下心中大石般吐了口氣。
小姐朝壯丁們揮了揮手,壯丁們立刻放開夏舒和惜春,然後訓練有素地排成兩列,保護著千金小姐,千金小姐臨走前忽然回頭,對夏舒拋媚眼、送秋波,惹得夏舒和惜春皆哭笑不得。
看來這位千金小姐眼花了,把她們倆當成真男人,但「後會有期」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還有,這位千金小姐看起來來頭不小,她的父親會是哪位大官呢?一連串的疑問,都讓夏舒煩心不已……
第8章(1)
幾天之後,歐陽凌和章庭雲到學上院去打探消息。
學上院在大內,主要是供學上讀書和切磋學問的場所,從學士院出去參加科考的學士幾乎都能榜上有名,掌管學上院的大學士跟歐陽家一向有來往,他一直希望歐陽凌能來學士院住,但歐陽凌偏跑到秦淮河的夫子廟住,差點把他氣死了。
今日,歐陽凌厚著臉皮來求見大學士探問榜單,說穿了,他是擔心夏舒,並不是為了想知道自己有沒有考上狀元。
夏舒和惜春焦急地在客棧房間裡走來走進,兩人心中都有不好的警覺,因為歐陽凌和章庭雲一大早出門,到現在已經過了正午,卻遲遲末歸……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從樓梯處傳來,夏舒和惜春嚇得心臟差一點跳出喉嚨。
惜春趕緊奔到門口,打開門伸頭一探,遠遠就看見章庭雲臉色凝重,惜春納悶地問:「怎麼只有你?歐陽公子人呢?」
「大事不妙了!」章庭雲走進門後,迅速關上身後的門,轉身說道:「你上榜了!」
「我……我上榜了?」夏舒臉色刷白,一副隨時會昏倒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小姐你不是少寫兩題了嗎?」惜春也臉色變白。
「我是沒有全都作答……」夏舒眼珠子一轉,彷彿看見一線生機似地問:「會不會是另有個同名同姓的考生?」
章庭雲堅定的搖頭。「查的很清楚,夏舒,濤城人,只有一個。」
「是哪個批考官瞎了眼!」夏舒忍不住咒罵。
「若讓皇上發現真相,後果不堪設想。」章庭雲憂心忡忡。
「我該怎麼辦?」夏舒雙腿一軟,六神無主地癱坐在椅子上。
「歐陽公子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惜春再一次追問。
「我不知道。」章庭雲無奈地聳了聳肩。
夏舒不願胡思亂想,但卻控制不住猜測歐陽凌不見的原因,她現在的思緒都是往壞的方向想,想到他可能離她而去……一股寒意自她腳底竄到頭頂,不爭氣的眼淚在眼眶裡流連打轉。
章庭雲和惜春見狀,不知該說什麼話安慰夏舒,沉默罩在每個人的臉上。
過了半晌,惜春忍不住,以充滿鬥志的語氣說:「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沒有他,我們一樣能想出好辦法。」
「就說我得了傳染病,無法面聖。」夏舒打起精神。
「不成,御醫會來診斷,到時你是罪上加罪,罪無可赦。」
「反正就只有我們幾個知道小姐的真面目,不如去買具無名屍詐死。」
「萬一被人拆穿,恐怕會滿門抄斬。」章庭雲警告道。
「不會的,哪有那麼倒楣的事!」惜春一副不信邪地撇撇嘴。
「我在考場上看到喻令浩……」章庭雲小聲說,威力卻如天打雷劈。
「糟糕!他會被歐陽公子責罵過,搞不好倉伺機報復!」惜春尖叫。
門突然被推開,歐陽凌走了進來。「更糟的事還在後頭。」
「你別嚇我們!」惜春抖得牙齒格格作響。
「我剛才到相府去打聽,相爺說皇上已經欽定你為狀元。」
「這下子我死定了!」夏舒感到上天跟她開了一個殘酷的大玩笑。
從娘教她識字以來,她就發現她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當時家境不錯,還特地請了老師來家裡教她四書五經,從那時候開始她就一直希望能參加科舉考試,甚至想考上狀元,可是現在夢想實現了,但她卻面臨一死……兩行清淚從她臉頰滑落,她後悔不已,連向歐陽凌求救都說不出口。
「歐陽公子,你快想辦法救救我家小姐!」惜春跪地磕頭。
「她那麼不聽話,就讓她受點教訓。」歐陽凌冷聲說。
「現在不是講氣話的時候……」惜春受不了這種冷漠的語氣,跳了起來,指著歐陽凌的鼻子,一副要開罵的樣子。
章庭雲趕緊出聲制止。「惜春你安靜,歐陽公子不會見死不救,我看他是胸有成竹才會如此。」
歐陽凌不慌不忙地拉開椅子,坐在夏舒的對面,不顧章庭雲和惜春緊張得連口水都不敢咽的表情,又不慌不忙地為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他在做這些動作的期間,夏舒都是兩眼睜得大大,裡面冒著火,但卻敢怒而不敢言。
一聲喟歎,歐陽凌搖了搖頭,他真是服了這個不肯低頭示弱的可愛女人!
「辦法是有,不過我只對小姐一人說……」歐陽凌說。
「好,我們馬上出去。」章庭雲拉著惜春走出去。
「你在賣什麼關子?」夏舒以衣袖擦拭淚痕,又回復過去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其實她心裡是怕得要命,但在歐陽凌面前,她絕不會承認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