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呈御聽得入神,腿也被捏得很舒服,聽她突然一問,實在不想動腦,便直瞅著她。
見他不想講,她也不賣關子,笑著答道:「那袋裡的石頭,回到家後都變成了金子。窮人高興的是自己以後終於不必再過窮困的生活,可又後悔當初為什麼不把所有的袋子都裝滿石頭帶回家。」
她粲然一笑說:「當初聽我娘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是我的話,管他是石頭是金子,只要是神仙給的,我就算是累死,也會把那些袋子裝滿。到時若所有袋子裡的石頭都變成金子,那我多有錢啊!」
景呈御被她財迷心竅的樣子逗笑了,仔細一想,還真有幾分道理。
「所以,別看有些東西表面不值錢,被當成垃圾一樣丟得四處都是,可說不定這些垃圾,在必要的時候會變成黃金白銀呢。」
垃圾變黃金……
垃圾變黃金?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靈機一動,有如當頭棒喝,霍地站起身,一把擒住她的雙肩,「本王想到了一個非常絕妙的主意,寧兒,這次真是謝謝你。」說完,他隨即衝了出去,把官寧兒搞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王爺他到底要做什麼?她有幫他什麼忙嗎?
自從那日景呈御因官寧兒一句話,興高采烈的說他想到一個絕妙主意之後,最近的這段日子,他幾乎從早忙到晚,整日不見人影。
而失蹤好一段時間的莫上離,昨天終於回到了王府,笑嘻嘻的住進西廂上等房。
進房之前,他還特別指名要他的徒弟媳婦做幾道下酒好菜送到他房裡,官寧兒自然不敢怠慢,親自下廚,做了十幾道菜討老爺子歡心。
莫上離這人有個怪脾氣,他交朋友看緣分,如果他看不上眼,無論對方怎麼虛心討好都得不到他半點青睞,可這個人若對他的胃口,他就怎麼瞧怎麼喜歡。
官寧兒恰好就是對他胃口的一個,這與她是不是徒弟媳婦絕對沒關係,他會喜歡她,純粹只是瞧她順眼。
「走了這麼多日子,吃了那麼多地方,還是寧兒的咕睹肉做得最合我老頭子的口味。」他被官寧兒的廚藝收買得很成功,一邊吃吃喝喝,還不忘順口誇上她兩句。
官寧兒貼心的倒了一杯上好梨花白遞過去,柔聲笑道:「我的手藝哪能和府裡的大廚相比,不過如果師父喜歡,以後我天天做給您吃。」
「唉!果然還是女娃娃乖巧可愛,會哄人開心,哪像我那個臭臉徒弟,打他六歲隨我上山,他就沒說過一句討我老頭歡心的話。」
「可是我聽岳總管說,王爺小時候長得很可愛。」
「長得可愛有什麼用?那小子仗著他爹是皇帝,小時候可囂張的呢……」數落起自家徒弟,莫上離頓時來了精神,幾乎把徒弟小時候發生過的每一件糗事都抖了出來。
當官寧兒得知七、八歲時的景呈御,居然會因為同門師兄搶了他心愛的東西而氣得大哭時,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因為,她實在沒辦法把「愛哭鬼」這樣的稱號安在他身上。
「不過自從他的腿殘了之後,脾氣就一天不如一天了。你也看到了,我那不肖徒弟有時囂張得連我這個師父也不放在眼裡。」
官寧兒止住笑聲,夾了口菜一他的盤子裡。「師父,您能告訴我,王爺的腿到底是怎麼傷到的嗎?」
莫上離舉起酒杯低飲輕啜,眼神瞟了瞟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你這麼關心那小子,是不是已經打心裡喜歡上他了?」
她被調侃得紅了雙頰,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假裝吃菜,若無其事的說:「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
被說中心事真是尷尬,偏偏師父又是個嘴巴厲害的老頭,她只好裝傻否認。
她想,她應該是喜歡他的吧,雖說她被當成工具利用娶進王府,但這些日子相處以來,她發現景呈御總會不時流露出溫柔的一面。
不久前,她和春梅說自己想節食減肥,因為覺得體態輕盈的姑娘總是比較吸引人,她也不想令王爺丟臉,所以想改變自己。
原本她並不在意自己豐滿的身材,但自從那日景呈御親口對她說,皇帝打算幫他物色美人、娶幾個側妃妾室進門後,她還是忍不住吃起醋來。
其實她知道自己並不醜,相反的,她遺傳了母親外族的容顏,五官深刻、輪廓清晰,只是下巴因為豐滿而顯得圓圓的,身材也較一般女子來得豐腴,因此美人一詞始終與她無緣。如果她再瘦一些,搞不好真能變成一個絕色美人。
帶著這樣的心思,她決定減肥了,沒想到因為節食的關係,不出三日,她便頭暈目眩,四肢無力,還好死不死的被景呈御發現,結果他知情後,不但大發雷霆,把她狠狠罵了一頓,還吩咐廚房一日準備五餐幫她食補,並口口聲聲說,她如果不把減掉的那些肥肉補回來,他便馬上休書一封,將她逐出王府。
她被補得快要流油,只好跑到他房裡軟聲細語、好話說盡的不斷求情,他才肯撤回給她大補的命令饒過她。
從這件事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個彆扭的男人,雖然在乎她,卻只會用強硬的方式來表現關心。
那次,官寧兒被他罵得狗血淋頭,但心裡其實非常開心——
這世上除了她娘,景呈御是第二個真心對她好的人。
女人很奇怪,一旦愛上了人,便想瞭解那人的一切,完全走進對方的世界,因此對於他腿上的舊疾和當中的恩怨,她便無法不關心。
「當年那件事,說起來也沒多複雜,是我那死心眼的徒弟太大意,才會中了奸人的詭計。」莫上離看官寧兒被他調侃得雙頰羞紅,害臊不已,便不再刁難,徐徐道出前塵往事。
六歲便被送以山上的景呈御,隨莫上離隱居了整整十年,遠離皇宮那些勾心鬥角、陰謀詭計的他,除了囂張自負、高傲任性一點外,性子其實十分單純。
他十六歲時,先皇因龍體欠佳,將皇位傳給長子景呈軒,還頒布聖旨,命宮外的景呈御回京就職。
年輕氣盛的七王爺回到皇宮沒多久,便在一場皇家盛宴上,與氣焰囂張的安陵王結下了樑子。
那時的武子鷹才剛繼承其父王位,正風光得意得很,也不知是誰提議兩人比武,他們當場被拱了出來,比劃幾招。
景呈御耍得一手好劍,將自負的武子鷹打得落花流水,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贏了劍,不但不謙虛,還冷笑的丟了一句,「人人稱許的安陵王,功夫也不過如此。」
武子鷹當場失了面子,氣得不得了,兩人最後不歡而散。
說實話,景呈御並沒有其他意思,他這個人從小沒在皇宮長大,自然學不來那些恭維奉承、曲意討好的本事。就算父皇和皇兄如何忌憚安陵王的權勢,在他看來,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他只是陳述事實,沒有半點瞧不起人家的意思。
可武子鷹卻不這麼想,他風光慣了,被景呈御當眾挑釁,失去面子更是成為別人眼中的笑柄。
不過皇家盛宴上的比武,只是開端,接下來的事情,就徹底讓兩人結下了深仇大恨。
回宮後不久,景呈御便奉皇命查辦在私下販賣私鹽的一批官員,其中一個最大的販賣組織,就與武子鷹有關。
朝廷雖然早就知道武子鷹參與私鹽販賣,但顧忌他的身份,也就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由著他。只有景呈御不這樣想,他認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大動作的將販賣組織一舉殲滅,儘管武子鷹沒有被他抓到證據,但還是損失了好大一筆銀子。
沒過多久,朝廷又查出京官貪污案,而這個京官是武子鷹的娘舅,偏偏負責監斬的人,恰巧就是景呈御。
接二連三的對峙,令武子鷹對景呈御的恨越發濃烈。兩年前安陵發生洪災,景呈御被派去賑災,就這麼與武子鷹又對上。
表面上,武子鷹對這位七王爺禮遇有加,招待周全,可實際上,他卻不安好心。某一晚,有一批殺手潛進安陵王府,打著刺殺安陵王的名義,卻擺明衝著七王爺而來,趁機對他痛下殺手。
以景呈御的功夫,對付那幾個殺手綽綽有餘,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武子鷹居然暗中在他的菜裡下毒,害他武功頓失,只得倉惶的逃跑,途中不慎被箭射傷,又被殺手踢落山崖,因此摔斷右腿。
事後,武子鷹得知景呈御居然沒死,倖免於難,便主動向皇帝上告罪書,說自己身為安陵王,沒有治理好當地治安,害得七王爺因此身受重傷,他甘願受罰,接受皇上降罪懲治。
然而一旦皇上真的下旨降罪,皇室與安陵王間勢必會發生一場血戰,想當然耳,最後只得不了了之。
景呈御吃了個大大的啞巴虧,明知武子鷹有意謀害他,卻束手無策,無法為自己報這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