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的孩子,那咱們再去繞一圈吧。」
於是,兩人換了個地方又下了馬車,左承希很會演,一看到人就緊緊依偎在他爹身邊,圓亮的大眼充滿恐懼,顯然一副被嚇壞的模樣,引得眾人含淚上前安撫。
而他的稚氣話語,更讓人聽得不捨——
「你們說我慘,可我娘被她打得更慘,根本下不了床,甚至我都快認不出我娘來了,她被揍得像鬼,我好怕,所以只能到處黏著爹——」說著說著,他又傷心的抱著他爹大哭出聲,抖動的雙肩可以看出他有多麼難過跟害怕……
「天啊,這大娘若進了門,這孩子還有好日子過嗎?」
「沒想到凌小姐竟然真的那麼心狠手辣,連孩子也下得了手。」
「就是啊,孩子是無辜的,她的所做所為真令人髮指,聽說老太爺還犯糊塗,不想退婚呢!」
「那得勸勸啊,像那樣的女人,難保不會為了保自己正室的位置,加害他人,屆時連曾孫都沒有,就欲哭無淚了。」
眾人議論紛紛,同仇敵愾時,左斯淵已經帶著兒子上馬車,待馬車駛離時,他才看著古靈精怪的兒子道:「娘被揍得像鬼,這話你也說得出來?」
他狡黠一笑,「既然要說,就說得嚴重一點嘛。」
在父子倆回到左府後,聽到奴僕說,殷王爺已親自登門道歉,並願意退婚。
果真,左斯淵來到廳堂就見到凌平站在那兒,而爺爺正指著他拚命數落。
「我眼巴巴的等曾孫等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盼到希兒來,」左尚霖說到這裡,就見到寶貝曾孫進來,連忙將他拉到殷王爺的面前,氣呼呼道:「看,這是我的寶貝曾孫,看看他被你女兒打成什麼樣子!更甭提他的娘此刻仍躺在床上,被揍得像鬼似的,躺了幾天,還是連房門都出不了……」
左斯淵聽著爺爺連珠炮似的罵著,他微笑的眼跟兒子對上後,點個頭,便自頭越垂越低的凌平身側走過,氣定神閒的往裡院走去,他知道,一切都否極泰來了。
只是否極泰來的代價要讓韓薰儀來付出,左斯淵還是很不捨的。
她閉目躺在雕花大床上,模樣頗慘,也的的確確下不了床,然而,原因是她當母獅子護衛幼獅時,不慎扭傷了足踝。
她小小的臉上有一些抓痕、瘀青、紅腫,但離兒子及爺爺說的像鬼還很遠,事實上,情人眼裡出西施,她在他的眼裡,仍然美若天仙。
丫鬟端了湯藥進來,他示意丫鬟退下後,輕聲一喚,「嘿。」
見韓薰儀睫毛動了動,他俯身輕輕的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看到是他,直覺的回以一笑。
左斯淵溫柔的將她扶坐起來,「吃藥了。」
他拿起桌邊盛了烏黑的湯藥碗,舀起一匙替她吹涼了,再餵著她。
「可以不喝了吧?喝了好幾天了,我有點怕。」她喝了幾匙就連忙討饒。
「還說呢?這藥能讓你的傷快點好,別忘了,那天我抱你回房,發現你昏厥過去時,差點沒將我嚇壞。」
「我知道,可大夫不也說了,只是太忙了,身子較虛,再加上過於激動,一鬆懈才會暈過去的,就算是補身的也夠了……」
「你現在就像個不想吃藥的孩子。」他溫柔的將藥碗放到一旁,坐上床,擁著她,讓她將頭枕靠在他肩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煩惱的事都已圓滿解決,凌府退婚,爺爺點頭取消婚約,所以,我剛剛可以親你,現在可以抱你了。」
她嫣然一笑,但忍不住問:「凌茵茵呢?」她是一個那麼偏激的人,她怕她不會善罷甘休,也怕她做出什麼傻事。
「我知道你要自己幸福,又擔心別人不幸福,只是,幸福並非唾手可得,要懂付出,才能心安理得的擁抱幸福。」他語重心長道,才說了凌茵茵的現況,而那也是他跟希兒特地去外面繞了一圈的原因,但沒想到,有些事發生得比他想像的更快,希兒帶傷遊行顯然是白走了!
凌茵茵早被她娘帶到江南去,算是避避風頭吧,聽說會在那裡找個人嫁了,她在京城的名聲太臭,根本沒人敢娶,而凌平得不償失,不僅女兒被退婚、拿不到賠償,多名小妾還收拾包袱走人,奴僕也全離開了,貪得無厭的下場就是一無所有!
「還有另一件事,你讓很多人變成富翁,因為下注押小妾扶正的城中百姓竟然有九成,賭金高達千萬兩,莊家慘賠!」
「天啊!」她簡直不敢相信。
「那麼多人都認為你該是我的妻,所以,好好養傷,盡量休息、睡覺,等你腳傷好了,你的店就可以準備開張了,然後嫁給我,不過——」
「不過什麼?」
他將陰魂不散的潘修賢跟他的對話複述一遍,看到她感動得淚如雨下,他又吃醋又捨不得,「只能把那傢伙當哥哥,明白嗎?」
韓薰儀紅著眼一笑。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嗯。」
「一件很公平的事。」他說。
她仍然困惑的看著他。
「我一直忘了告訴你,在你昏厥在我懷裡之後,回到房間,是我幫你脫下衣服的,而且,外頭有陽光,所以,不必等天亮——」
「不聽了!」她別開臉,粉臉漲紅,羞澀的看向窗外,卻發現外頭下起了濛濛細雨,「下雨了。」
「不用擔心,很快就會雨過天青的。」左斯淵托起她的下顎,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後,深情的送上一吻。
尾聲
一年後
韓薰儀開的小餐館內,座無虛席,客人進進出出的,讓她財源滾滾,不過一年,她就不僅將開餐館時賒貸的金錢還給左斯淵,還用賺的錢買了一間小而美的四合院,將她爹接來京城住,連照顧她多年的潘姨也一起接了過來,兩個長輩目前也幫著她一起經營這家餐館。
「唉,看這人潮,你就算付上千金也難買回自稱為糟糠妻的小丫頭了。」左尚霖站在門外看著裡面忙碌的韓薰儀,忍不住對著孫子道。
「也是,她自己都賺大錢了,沒丈夫,日子也能過,她還警告我說,若要來個無三不成禮的第三次下聘,聘禮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免得又被她退聘了。」左斯淵說得輕鬆,因為他已經有對策了。
「這丫頭怎麼老是這麼拗,不成,我跟她爹談去。」他直接進門找站在櫃檯後方的一個長相斯文的中年人。
那中年男子在看到女兒前去與左家酒坊來交貨的何總管笑著交談時,那雙歷盡風霜的老眼充滿疼惜與愧疚。
「我說韓老爹,你女兒到現在還不嫁給我孫子,簡直太過分了嘛,我已經退讓了,從兩個妻妾,到只剩她一個孫媳婦人選,她還擺姿態?」
韓老爹看著衣著華貴不俗的老太爺,「她不是那樣的人,這丫頭是那樣善良,其實她大可不要我這個沒盡過父職的爹,我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可她卻處處替我想……過去,我沒有支持她,現在,只要她做的決定,我都支持。」
「算了、算了,我找另一個老太婆說去……」左尚霖氣得吹鬍子瞪眼。
沒想到,山上下來的人都很有「主見」。
潘姨也說:「孩子的事,讓孩子自己去解決嘛,反正你都有希兒這個曾孫了,看看我兒子——」她指了指開心招待客人的傻兒子,「我連媳婦兒在哪兒都不知道呢。」
嗯,他好像有被安慰到,是啊,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左尚霖頓悟的笑了。
此刻,左斯淵已走到韓薰儀身邊,看看何昆又看看心愛的人兒,「真是的,左家酒坊的事問我就成了,何必每回何總管來,你就問他一大堆問題?」
還說呢!她粉臉羞紅的瞪他一眼,「問何總管不必付出『代價』,當然得多問點。」
「那該怪誰?你一直不點頭答應成親,我就只能用商人的手腕要點福利了。」
他也很可憐,好不好。
面對這樣的對話,何昆已經很習慣,笑著拱手,先行上了馬車離去。
這一對璧人隨即避開餐館內的客人,繞到後門,進到她專門用來做帳或小憩的房間,將門給上了栓後,他立即擁著她,汲取她身上的馨香,她也放鬆自己,輕輕依偎在他胸膛,感受此刻相依相偎的溫馨。
「又問到什麼好情報了?」他笑問。這女人做生意竟做出興趣來,而且還對釀酒有了興趣!
她甜甜一笑,「是問到了,像是釀酒時序多在晚秋及冬天,再來就是舊歷的二月,宜寒不宜暖。」
「還有?」他又問。
「說左家釀酒的水是特別從易州、滄州運來的,因為易州的水清、而滄州的水雖濁,但河底有暗泉,水質特別,不過——」她離開他的懷抱,笑說:「他特別提醒我,來回運水的成本太高,而你特別在那裡設了酒坊,就地生產,減少麻煩,不只如此,無錫的惠泉酒同樣是因水聞名,所以你也在那裡設了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