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訂親了嗎?」婦人再問。
「還沒,不過我很快就會去找他的。師娘,若沒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少女離開後,婦人望向站在不遠處廊柱下的一名青年,那青年穿著一身藍色長袍,面容俊雅。
遲疑了下,她有些遺憾的走過去,「松陽,剛才含青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她原是想替他向含青提親,沒料到含青早已有了意中人,讓這樁好事成了空。
「嗯。」青年低應一聲,垂下的眼瞼掩住了他黯然失落的情緒。
婦人勸道:「我沒想到含青心裡已有人了,你想開一點,師娘再幫你留意其他的姑娘。」
「不用勞煩師娘了,松陽暫時無意成親。」他謝絕對方的好意。他想娶的人只有她,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
方纔親耳聽見含青說的那番話,那一瞬間,他的心彷彿被人從高空中狠狠往下砸,當場碎了。
她十三歲那年來習武,見這小師妹嬌俏可愛,他很疼她,只是不知不覺間,那份單純的疼愛逐漸轉成男女之情。
所有的師兄弟都看得出來他對她有情,他也以為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兩人成為夫妻是遲早的事。
所以今日師娘才會替他試探她的意思,若是她同意,他就要親自到姚家去提親,不料,她竟說她早已有心儀之人。
這恍若青天霹靂。
胸口宛如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痛入骨髓。
師妹的心不在他身上,管松陽不只一次告訴自己把她忘了,無奈他辦不到,她的一切都牢牢在他心裡紮了根,無法栘除。
因此得知她到了蘇州,還成了別人的小妾,他就心痛得難以忍受。
但又抵擋不了對她的思念,他於是悄悄的想去見她一面,只要一面他就離開。
然而管松陽怎麼都料想不到,他會在這種情景下見到她——她竟被人追殺。
她身邊雖有四名護衛保護,對方卻有八個人,且彷彿要置她於死地似的,那些人出手狠辣招招見血。
見那四名護衛抵擋不住,已有一人被殺了,他立刻拔劍相肋。
看見他,姚含青彷彿見到了救星,急道:「師兄,你來得正好,快幫我把這些人趕走,他們想搶我手上的東西!」那東西很重要,她必須把它送到大哥手上。
情況危急,無暇詢問她東西是什麼,他擋下那些人的攻擊,對方一時之間接近不了她。
管松陽的武功比那些人高,很快就傷了幾人,對方發現若不先除掉他,便拿不到想要的東西,剩餘的幾人就全力圍攻他。
被那些人纏住,他一時無法分身護住姚含青,又連傷了三人之後,他回頭,竟瞥見有人偷襲她,千鈞一髮之際,他來不及出手,只能橫身擋在她身前,頓時一柄長劍從他胸口貫穿而過。
他一心擔憂她的安危,拚盡餘力抬起手裡的劍,也刺向了對方的胸口。
對方沒料到他還有力氣反擊,猝不及防中劍倒下,他這才單膝跪下,滿眼不捨的抬眸望向她,他知道只要一闔上限,今後便再也見不到她了,因此他努力的撐著不肯閉上眼。
「含青,若是有來生,你願意嫁給我嗎?」凝視著她,他問出最後一句話。
看著插在他胸口上的那柄劍,她滿臉震驚,那雙水汪汪的美眸瞬間盈滿淚水。
「師兄……我、我帶你去找大夫!」她唇辦顫抖的開口,伸出手想扶起他。
遲遲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再也撐不住的倒入她懷裡,耳邊依稀迴盪著她驚慌失措的嗓音——
「師兄,你不會死的,快來人,幫我把師兄扶到醫館去!」
他已耗盡所有力氣,沒有辦法再開口,只能帶著遺憾離開了他最愛的女子。
柔和的白光散去,霍尹緩緩睜開眼,情緒仍沉浸在方才經歷過的一切裡,俊逸的臉龐上隱隱流露出一抹哀痛。
少女悅耳的嗓音響起,「先生,現在你相信了吧,我們幸福販賣店是真的有能力讓人得到幸福,只要你付出相應的代價,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哦。」
瞥向她,霍尹嗓音有些痦啞的問:「我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得到我想要的幸福?」他有種感覺,方纔所見到的畫面,是他的記憶,若真是如此,沈如曦就是姚含青,而他就是因救她而死的管松陽。
今生和前世他都深愛著她,但她愛上的卻都是別人。
站在櫃檯裡一直未曾開口的那名清麗女子微笑著出聲,「我們不收任何財物,只要你拿出一件你自身擁有的東西來交換。」
「我自身擁有的東西?譬如什麼?」他不知道他身上有什麼是她們想要的。
女子舉例,「你可以拿你的才華,也可以用你的健康——」
她還沒說完,霍尹便明白了能做交換的必須是個人本身所擁有的,他打斷她的話問:「我可以用我的子嗣來交換嗎?」他一向不喜歡小孩,也不在乎以後沒有子嗣。
「可以。」
「那麼我用子嗣來交換。」他毫不遲疑的說。
望向他,女子鄭重的再問一次,「你決定了嗎?」
「我決定了。」他頷首。
「好,如你所願。」
她走出櫃檯,來到他面前揚手一揮,霍尹下意識的閉上眼。
下一秒,當他再張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竟坐在路旁的一張長椅上,旁邊是一處公園,他左右張望,剛才那家幸福販賣店絲毫不見存在的痕跡。
就像剛剛發生的事彷彿只是一個幻覺。
他有些困惑,適才的一切究竟是真的,還是只是一場夢境?
第3章(2)
沈如曦推著一隻肥胖的麝香豬往她住的五樓公寓走,「加油,七龍豬,就快到了。」
七龍豬是她養的豬,前幾天因膀胱結石而被她送到獸醫院治療,因為動了手術,它在獸醫院休養幾日,今天才剛出院。
她身後跟著幫她載豬回來的韓雲露,好不容易爬上五樓,一進門韓雲露就氣喘吁吁的大口吸氣,七龍豬則是累癱在地板上。
沈如曦替好友倒來一杯水,也幫愛豬倒了一碗水,摸了摸它的腦袋,她用著哄小孩的語氣叮囑它,「七龍豬,吳醫生說,你太肥了,以後要少吃一點多運動,知道嗎?」
父親在她幼年時就過世了,母親也在她十八歲那年逝世,同一年,她撿到了七龍豬。
其實她住的公寓不方便養寵物,但那時看見它一身髒兮兮的狼狽模樣,她仍不忍心的收留了它。
這六年它陪著她度過了很多寂寞的時光,她早已把它當成自己的家人。
豬兒抬起肥短的前腿撓了撓她,豬鼻子討好的拱了拱她的手。
韓雲露好笑的開口,「如曦,你叫它減肥還不如直接帶它去抽脂算了,你看它那身肥肉,嘖嘖嘖,不但有兩層,走起路來還會晃。」
「駒駒。」豬兒轉頭朝她叫了兩聲,似是在抗議她的嘲笑。
「雲露,七龍豬可是很有靈性的哦,它聽得懂你在取笑它。」沈如曦笑說。
「最好是聽得懂啦。」她才不相信一隻豬會聽得懂人話,喝完水,她將杯子放在桌上,瞥見旁邊的茶几上擺著一幅畫,她隨手拿起來看,幾秒之後,她滿眼驚訝的回頭問:「如曦,這是你畫的嗎?」
「嗯,前幾天畫的。」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做過了?」韓雲露逼問。
沈如曦一時沒會意過來,「做了什麼?」
「做愛呀,快快招來,你是跟誰做的?」她興匆匆追問。
她雖沒有如曦的繪畫天分,但大學時曾修過幾堂藝術監賞,現在又在一家畫廊當會計,耳濡目染之下,她對畫作的優劣、分析也有一定的瞭解,加上她與如曦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她的畫風再熟悉不過,一看見這幅回異於如曦平時風格的畫,她便敏銳的察覺到什麼。
「你怎麼知道?」被好友一語點破,她錯愣的瞪大眼。
見自己真的猜對了,韓雲露得意的說:「你的畫我從小看到大,連你翹一翹屁股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這畫表現得這麼明顯,我哪會看不出來?快說,那個姦夫是誰?」
沈如曦支支吾吾的說:「就那個……哎呀,你別問我啦。」
聽她說話結結巴巴,突然靈光一閃,韓雲露脫口道:「該不會是霍尹吧?」看見如曦吃驚的看向她,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倒是詫異了。「那傢伙開竅啦,終於把你給吃了!」
「你在說什麼?是你大哥生日那天,我喝醉了,所以才會跟他……」沈如曦有些困窘的解釋。
「所以你們是酒後亂性?」
「嗯。」
「那霍尹醒來怎麼說?」韓雲露一臉好奇的追問。
「他說……」
手機突然響起來,沈如曦飛快的從背包裡拿出電話,看了眼來電顯示,發現不是霍尹,是協會打來的,她眼裡微露一抹失望的接起電話。
「喂?張姊,嗯,七龍豬恢復得很好,我今天帶它回家了。是嗎?曹姊那邊被人抗議得很嚴重……什麼F:那些人怎麼可以這樣,太過分了,那現在怎麼辦?這樣呀,好,我會幫忙想想看……蛤,你要我順便找霍尹問問看,噢,我知道了,好,我再跟張姐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