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可能,也不至於相似到幾乎如出一轍的地步,何況我從未見過軍籌的親戚,自然不可能讓陌生人進入君清樓。」
「那、那……」他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那般的合情合理,竟讓她再也無法反駁。
「那個人真的是軍籌。」他再三保證。
「但是……」
「那只髮簪也是他的。」他沒忘了也將這件事順道澄清。「事關個人癖好,原本我不該我嘴置喙,但有些時候軍籌確實會打扮成女人。」就某個角度而言,他也不算是說謊,畢竟事關朝廷皇令,他總不能老實道出好友監察御史的身份,之所以偽裝成女人,全是為了查案方便。
既然是軍籌對他不義在先,他也只好小小的牲他了。
她錯愕地睜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每個人總有不為人知的興趣和癖好,你知道的。」他聳聳肩,一副也是很無奈的模樣。
纖纖眨眨眼,看著他不像是在說謊的表情。
唔,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范公子真有如此「特殊」的嗜好,當年的絕色大美人真的是他?遺落在他房裡的那只雙蝶髮簪也是他的?
難道……難道真是她誤會他了?
等等,她記得八年前她到君清樓去找他時,福伯就提醒他帶了朋友回府,兩人就一同住在君清樓裡,難道當時的那個絕色大美人就是范公子,而他之所以衣衫不整,純粹是剛睡醒的緣故?
何況當時歡姨將飯盒拿給她時也說了,他和范公子是天亮前回府的,兩人自京城一路長途跋涉到洛陽難免疲憊,就算倒頭睡在一塊兒也沒什麼大不了。
混亂的心思終於理出了個頭緒,瀰漫在心中的懷疑也瞬間煙消雲散--
老天,真的是她誤會他了!
就因為范公子容貌過於陰柔,又衣衫不整的坐在床邊,所以她就先入為主的將他誤認為女人,甚至因為難過,多年來對他百般疏遠。
她用力咬住下唇,眼底不禁瞬間佈滿濃濃的愧疚,幾乎沒有勇氣去細算,自己究竟對他冷言冷語了多少次,甚至不敢開口詢問自己的態度究竟傷了他多深。
彷彿看出她心裡的自責,他立刻用指尖撬開她的貝齒,不許她如此懲罰自己。
「都過去了,只要你肯相信我,我便心滿意足了。」
「可是我……我以前對人我……」她的眼底浮現淚光。
他輕輕用指腹點住她的唇。
「只要你肯嫁給我,就是最好的補償,倘若你還是覺得過意不去,那麼就盡早嫁給我。」他目光灼灼的望著她,飢渴的眼神彷彿恨不得將她一口給吞了。「你知道,我已經等太久、太久了……」
「你……」他過於灼熱的目光果然成功分散了她的愧疚,甚至轉移了她的注意,讓她不禁羞怯的低下頭。
「三個月內,我們就成親。」他再次環抱著她,低聲說出自己的打算,幾乎要被她羞澀的表情勾惹得再次失去冷靜。
「這……這……」小臉更紅,卻沒有拒絕的意思。
「你不願意?」
「才不是!」她迅速搖頭,動作快到就怕他誤會似的。「我只是覺得……會不會太快了?」婚嫁之事可是有許多事要先準備的,何況爹娘都還沒有同意呢……
「一點也不快。」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說道,粗嗄的聲嗓蘊滿令人難以忽略的火熱慾望。「如果可以,我想更早擁有你,讓你『徹底』成為我的妻子。」
在他灼熱的注視之下,她幾乎是羞慌的將整張臉埋入他的胸膛,已不再如兒時那般懵懂無知,而是立即聽出他藏在話間的意思。
因為羞澀,她再也答不出話,只能羞答答的依偎的在他的懷裡,無言暗示一切任憑他作主。
因為誤會,他們之間已經錯過了太多次,所以這一次,她再也不能錯過他了。
第9章(1)
自從冰釋誤解後,兩人的感表自然是一躍千里,看在所有人的眼裡,都忍不住開心的替兩人祝福,其中雲莊彩和上官徐歡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兩家三代比鄰而居,感情原就好得不得了,如今又要結為親家,簡直是親上加親,要談婚事、要辦婚禮可是方便得不得了,將來要是有了孩子,那更是隔著牆就能聽到孩子的哭聲哪。
為了早點抱到孫子,雲莊彩和上官徐歡可是在雲家祖母的指揮下,卯足了全力替兩人準備婚禮,上官召和雲父則是早已以親家公相互稱呼,兩人出門若是見面,必定是相談甚歡。
在一片喜氣洋洋的幸福氛圍中,只有一個人絲毫感覺不到歡樂,那就是暫住在上官府的范軍籌。
就因為他一時粗心大意,將偽裝的髮簪遺落在君清樓裡,害得好友無辜背上大色胚的罪名,他只好將功贖罪一肩扛起責任,自告奮勇到外頭查案,讓好友能盡早追回如意美嬌娘。
為了查得更多有力的證據,他鎮日在外奔波,連個好覺都沒得睡,可沒想到他才風塵僕僕的自外頭趕回,卻有更大的災難等著他。
原來是當年他欺騙阿衛,誆稱雲纖纖沒到過君清樓的事終於曝光了!
不只曝光,更牽扯出小纖纖當年之所以會挽著飯盒掉頭就走,竟然全是因為將他當成了女人,誤會他和阿衛有「姦情」,所以這八年來才會百般的抗拒阿衛。
就因為他當時一個「小小」的善意謊言,阿衛竟然將這八年來看得到吃不到的怨氣全怪到他頭上,甚至以此作為借口,要他扮成女人引誘那幫人口販子上鉤,好從中搜集更多線索,揪出幕後主使--
嗚嗚,衣冠禽獸,人面獸心!
虧他們還是多年好友,沒想到……沒想到……
再多的懊悔,也無法動搖上官衛非要逼他扮成女人的心決。
何況這個月來,陸續又有三名婦孺失蹤,眼看愈來愈多人受害,就連河南府尹上官召也不得不同意兒子的做法,親自開口懇請他扮成女人,以期盡早破案,將失蹤的人盡數尋回,讓所有破碎的家庭能夠再次團圓。
連府尹大人都開口了,就算他再委屈,也只能悲壯的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偽裝成到洛陽尋親的可憐孤女,因為盤纏用盡,只能鎮日在大街上設法謀生。
只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別說是有魚兒上鉤了,就連小蝦小蟹都不見蹤影。
若不是他的裝扮有問題,就是那幫人遠比他們預想的還要謹慎小心,沒有萬全的計劃與把握,斷不會貿然出手。
倘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棘手了。
大片烏雲下,就見范軍籌坐在茶樓的台階上,愁眉苦臉望著陰沉沉的天,為了又是一無所獲的一天而歎氣。
看這天色,馬上就要下雨了,到時街上行人紛紛走避,他若繼續待在待上反倒可疑,倒不如暗中回到上官府,盡早向府尹大人報告。
心念落定,范軍籌立刻自台階上起身,比一般姑娘略微高大的身形因為特製衣裳的修飾,反倒顯得格外纖弱,搭上那張絕色容顏,竟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是個男人。
只是他才剛下台階,遠遠的就見到纖纖跟著一名姑娘並肩走在一起,兩人偶爾交談幾句,不像是非常熟稔。
眼看就要下雨了,她一身單薄又沒帶傘,擔心她淋雨受了風寒會耽誤婚禮,他本能就想提醒她,可大腳才跨出步伐,卻驟然想起自己的裝扮。
不成,如今他可是在查案,而且他的身份是外地孤女,自然不該認得自小在洛陽縣生長的雲纖纖,何況要是讓雲纖纖看到了他,一口道出他其實是個男人,那他這幾日來的犧牲不就白費了?
再多的擔心,也不是不為了大局著想而暫時擱下。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他只好眼睜睜看著兩人往縣衙的方向走去,心中猜想她應該是到縣衙找阿衛。
既然是到縣衙,阿衛自然就會照顧她。
他聳聳肩,終於不再擔心,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卻萬萬沒料到纖纖壓根兒不是到縣衙,而是在那名陌生姑娘的帶領下,轉而進入另一條小巷。
那一眼,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她。
因為在那之後,纖纖便失蹤了。
「唔……」
當纖纖昏沉沉的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團枯黃而潮濕的稻草,瀰漫在空氣中的霉味挾著一股動物腐爛的噁心氣味竄入鼻間,讓她不禁瞬間乾嘔了一聲。
小手迅速捂著口鼻,卻怎樣也止不住噁心氣味侵入。
籠罩在腦袋瓜裡的昏沉散去,她驚嚇的睜著眸子,發現自己竟是蜷曲趴在一隻狹小的鐵籠子中,身周儘是堅不可破的欄杆鐵條,以及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女人小孩哭聲。
這是怎麼回事?她是在作夢嗎?
她閉上眼,慌張的用力搖頭,試圖將自己從這詭異且可怕的夢境中搖醒,然而當她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依舊是冰冷的鐵條,還有那令人打從心底恐懼的幽詭冷暗。
不,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