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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夏喬恩

  「那當然是因為--」想起上官衛就在一旁,她只好連忙將到嘴的話用力吞回肚子裡。

  不行,都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她可不想讓他以為她是這麼的介意他房裡曾有姑娘出現,介意到這八年來都不曾遺忘,甚至胡思亂想的以為那位絕色大美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男子的姊妹。

  眼看纖纖不打算說出理由,范軍籌也不好貿然追問,只好有禮的作了個揖,轉身離開君清樓。

  「人已經走遠了。」眼看纖纖看好友看到出了神,連人都看不見了還捨不得回過頭,上官衛險些就想用手掌摀住她的眼,或是乾脆將她拉到屋裡,把大門關上。「你似乎對他很有興趣,難道你也想替他作媒?」他不著痕跡地刺探著她的想法。

  纖纖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轉頭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

  「福伯說你帶了位同僚回府中作客,就是他吧?他叫什麼名字?」

  「你問這做什麼?」他不答反問。

  「就是想知道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不料他卻是笑而不答,始終一副不打算讓她知道的模樣。「算了,我問伯父和歡姨也一樣。」她暗罵他一聲小氣,接著迅速越過他走入房裡,將懷中的畫軸全擱到花廳的圓桌上。

  他也走到桌邊,看著她坐下,將畫軸一一攤開。

  「你生氣了?」他問。

  她抬頭瞪他,將攤開的畫軸推到他面前。「環肥燕瘦任君挑選,你看看有沒有順眼滿意的,若沒有,我再幫你去找。」她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連客套話都省了。

  他只看了畫像一眼,微微一笑。「不幫我介紹嗎?」

  「你是司戶佐,縣城裡哪家姑娘你不識得,還需要我介紹嗎?」

  「說得也是。」他撫著下顎加深笑意,這才慢條斯理的坐到她身邊,拿起那些畫像一一端詳著。

  纖纖手肘抵在桌面上,只手撐著臉頰,卻無心觀察他的反應,反倒更關心方才離去的范軍籌。

  她實在不懂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倘若不是他胸前一片平坦,她一定會懷疑他就是當年的絕色大美人,只可惜他沒有姊妹,否則她就能得知那名絕色大美人是從何而來……

  纖纖出神的想著,滿腦子全是范軍籌那張陰柔俊臉,不料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上官衛以指尖沾著茶水,在畫像上圈圈點點--

  「啊,你做什麼!」她自凳子上跳了起來,連忙伸手搶救被摧殘的畫像。「這些畫像都是請畫師畫的,都是別人的東西,你怎麼可以……」話還沒說完,畫像上的人物丹青登時成了潑墨丹青,急得她連忙抽出繡帕擦試,誰知卻是愈弄愈糟。

  「對了,歐陽家的姑娘就是這長相。」上官衛打了個響指,慢條斯理地指著畫像上那被茶水淹大了嘴巴、糊歪了鼻子的姑娘。「縣裡畫師大多不老實,收了錢財便會弄虛造假,往後你可得當心點。」做錯了事,他還理所當然的對她諄諄教誨,甚至不忘擺出一副施恩不望報的模樣。

  「歐陽姑娘哪有這麼醜!」她氣壞了,忍不住叫了起來。

  「但也絕對不是畫師所繪的那副模樣。」

  「就算有那麼『一點』差異,但也沒有差很多啊。」她強調重點。

  「只要有所差異,無論多寡,就是欺騙。」一頓,他也強調重點。「何況你帶來的每張畫像,都與事實有所差異。」這已不是欺瞞,而是掛著羊頭賣狗肉了。

  沒想到他的眼睛是如此雪亮,被嘲弄的纖纖小臉一紅,再也不敢大呼小叫。

  為了嫁得如意好郎君,各家姑娘請托畫師美化相貌是眾所皆知的事,她們做紅娘的看在眼底哪敢多說什麼,心裡有把尺就行了,只是她來的這些畫像,全都算是非常「寫實」的了,上頭的姑娘皆是上上之選,沒想到他卻還是如此計較。

  算了,誰叫他是司戶佐,職責掌管縣城裡的戶籍婚姻,既然他不喜歡坊間這樣子的陋習,大不了她再請畫師們重繪畫像就是了。

  「既然你對縣城裡每戶人家瞭若指掌,那你為何不乾脆直接告訴我你喜歡哪家姑娘,我也好直接幫你說媒。」這樣他總沒話說了吧!

  「喜歡的姑娘啊……」他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微笑看著她。

  她一邊收拾畫像,一邊看著他深邃專注的目光,心裡不知怎地竟然覺得有點羞窘,但同時也覺得有些不安,就擔心他會說那絕色大美人的閨名。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縣城裡走動,卻未曾再見過那名姑娘,也許她根本就不是洛陽縣城的人……

  「是有一個。」

  咚咚!她的心跳硬是在一瞬間多跳了兩下。

  「喔,是誰?」她故意裝得毫不在乎。

  他揚高嘴角,傾身靠近她,低聲公佈答案。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深深凝視著她,深邃黑眸灼亮得就像是裡頭藏著兩把火炬。「只要你幫我說成這門親事,我一定馬上迎娶過門。」

  轟!纖纖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可惡,他、他、他到底在說什麼啊,他一定又想捉弄她了,這次她絕對絕對不會再被他騙了,她死都不會相信他的!

  「我、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昂起下巴,逞強的瞪著他。

  「真的不懂嗎?」他加深笑意,故意朝她靠得更近。

  眼看那張俊臉節節逼近,呼出的熱氣輕易的就燙紅了她的肌膚,她再也無法逞強佯裝冷靜,於是連忙自椅子上起身,迅速拉開彼此的距離。

  「就是不懂啦!」她邊說邊退,總感覺殘留在臉上的氣息依然灼熱,即使退開了三步仍然不夠。

  「喔,那麼你是希望我開門見山道出她的姓名嗎?」他也跟著起身,一雙黑眸幾乎離不開她那緋艷羞紅的臉蛋。

  「你!」小臉更紅,她就是討厭他這樣戲弄她,但心底卻偏偏為了他的玩笑話而產生動搖。討厭,就是因為她總是太過認真,所以他才更曉得該怎麼戲弄她,為什麼這八年來她就是學不乖?

  就在纖纖氣他也氣自己的同時,腳底下卻突然踩到某樣東西,後退的身子驀地一頓,她本能地移開腳低下頭,而上官衛也隨著她的動作朝地上望去。

  就見地板上一隻髮簪橫躺在她的繡花鞋邊,髮簪通體金黃,又是鏨花又是錘蝶,尤其簪頭那對累絲金蝶更是栩栩如生,彷彿正在翩然起舞,即便是八歲小孩,也能看出這只髮簪作工有多麼精緻,然而就她所知,整個上官府就只有歡姨可能擁有如此珍貴的髮簪,可歡姨向來喜歡素淨典雅的東西,自然不會有如此嫵媚奢華的髮飾。

  既然如此,那這只髮簪到底是誰的?

  心一凜,纖纖不禁狐疑的抬頭望向他,眼底除了懷疑,還有更多的責難。

  他竟然還敢說他想成親,他都已經把女人帶到房裡了,甚至連那女人將髮簪遺落在他這兒都不曉得,可見他們之間有多親密,而他卻還想請她幫他說媒?

  他到底是想娶妻,還是想玩女人哪!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一見到她的眼神,上官衛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那髮簪是范軍籌……是我同僚的東西,事情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急著解釋,萬萬沒想到好友竟會如此粗心大意,將查案偽裝用的髮簪落在他房裡。

  「就算你要說謊也編個更好的理由,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會有髮簪,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她死都不相信他的鬼話,憤怒的情緒因為他可笑的理由更是瞬間火冒三丈。

  「我沒有說謊,那真的是軍籌的東西。」她不信任的眼神就像一把銳刀,插入他的心窩。

  她沒有說話,只是瞪著他,心裡除了怒氣,還汩汩湧出了一股酸味。

  他竟然還敢指責趙知懷他們是青樓常客,要她當心人不可貌相,沒想到他卻私下將人偷偷帶到了房裡,甚至還留下了證據。

  他--他--他簡直就是下流!

  「你若不信,軍籌可以作證!」他急得辯駁。

  「不用了!」她不令情,氣得再也不想看他,於是迅速越過他,將滿桌的畫軸抱入懷裡。

  「纖纖,你聽我解釋……」他焦急的連忙拉住她。

  「不要碰我!」她扭身掙脫。「你這個大色胚,我真是錯看你了!」語畢,她立刻掉頭離去,不管他怎麼叫喚都不肯再回頭。

  第7章(1)

  雲家的女人從來不背信。

  既然她答應要幫上官衛作媒,那麼就算他好色混賬、下流無恥,她也必須信守承諾繼續替他物色對象,即使每當想起那只髮簪和他那荒謬至極的借口,她就恨不得闖進君清樓,一腳踹開他的房門,要他開口解釋清楚。

  只是當初是她不肯聽他解釋,如今自然更沒有理由要求他解釋。

  何況話說回來,她又有什麼資格要他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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