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醫生做完全部的檢查,直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沒聽見申無敵又繼續說了什麼的巴菲率先打開病房的門,心裡只記掛著申烽火。
尾隨著她的除了申無敵,還有送走醫生的申曼妮。
她的精明幹練十年如一日。
初見面,巴菲只怯怯的喊了聲媽就沒有了。
申曼妮也沒有什麼激情的表示。
母女許久沒見面,沒有話說,在這種地方碰面,要說什麼都不對。
單人的病房設備完善,粉色的牆面,舒適的小牛皮沙發,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醫院。
申烽火躺在人體工學的病床上,正在跟換點滴的護士小姐調笑。
他看起來氣色不錯,除了腿上吊著的石膏,外表沒有任何傷痕。
巴菲三步並成兩步走,為的就是希望他能在第一眼看到她。
「嗨,大家。」看見魚貫進來的人,他還故作姿態的打招呼,奇異的是眼光並沒有為巴菲特別停留過一下。
「你這混蛋,嚇壞一缸子的人了。」
申無敵遣走了護士,一拳敲在病床枕上,真要說他比較想敲在這個闖禍精的痛腿上,讓他一輩子難忘。
「我是九命怪貓,沒聽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申烽火還有心情打哈哈。
「你是壞人……害我擔心死了!」巴菲衝上前,眼淚咱咱地往下掉,所有緊張的情緒一直到看見申烽火完好無缺這才開始發洩。
對於撲上來對著他又敲又打的女生,申烽火用雙手亂揮。「啊喂,你是誰,我沒死,不用哭成這樣……大哥,我還沒死,你幹麼就把孝女請來了?」
話一出口,申烽火的後腦勺就捱了申無敵一巴掌。
這小孩不可愛不是一兩天的事,現在還說出這麼沒天良的話……他居然還擔心他醒不過來,剛剛怎麼不死一死算了!
「幹麼打我啦,我病人耶。」天大地大病人最大,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當人家什麼老大嘛。
「還知道你病了,你可嚴重了,居然連小菲都不認得,別玩了,混蛋!」
「切,這小女生不是你的秘書喔?金屋藏嬌的對象,還只是玩玩而已?」
這下申無敵也錯愕了。
巴菲一聽,眼淚不掉了,心緊縮,幾乎快要不能呼吸,小小的臉蛋一層白過一層。
申曼妮指著自己問:「我是誰?」
「姑婆,你別搞笑了,就算再過幾百萬年你變成化石我也能一眼認出來,你是我的惡夢歹。」
「……那我呢?」巴菲萌生出一絲希望,手捂著心臟,等候審判。
申烽火看看自己的大哥,還有申曼妮,「欸,你們很無聊,到底在搞什麼,帶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來,還又哭又鬧的,我先說了,我可沒有睡大任何女人的肚子,你們可不要被騙了!」
巴菲重重遭到打擊。
申曼妮臉色不一變,「怎麼會這樣?我去請醫生來。」匆匆奪門而出。
氣氛像發酵失敗的麵粉團,欲振乏力。
「我……我……申烽火你認得這個吧?」巴菲不肯放棄,握拳現出她始終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為什麼我要認得?不過就一枚破戒指。沒事你們出去、出去,我想休息。」他連看也不想看,可是隱隱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偏理不出頭緒,一用腦袋馬上劇痛,痛得像要撕裂般。
他閉上眼,不耐煩的驅逐訪客,不管怎樣都讓他先睡一覺再說吧!
真是荒唐。
他從來都不是好相處的個性依舊存在,不鳥的人,誰也不給面子,對誰都沒耐性,撞了車,忘了她,只餘留最原始的脾性。
「小菲,別掄拳頭,別打他,你跟小火的感情特別,他現在這種狀況,一定是暫時的,你別傷心。」
申無敵把她連拉帶哄的帶出門外,希望能緩和可能發生的衝突場面。
「大哥,我要為世間除害,那個王八蛋居然就這樣雲淡風輕的說一句忘記就想把一切一筆勾銷,他連續劇看太多了,哪裡有鋁棒,我要敲醒他!」巴菲面目猙獰。
要愛上一個人好難,要忘記,竟然只是一瞬間。
就因為一切都太順理成章了,他們之間老是這麼不正常,果然出事了。
「小菲,別衝動,姑婆去找醫生了,我想會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的,又或者看在小火平安無事的份上,也許等他睡過一覺就恢復本來那個叫人擔心又頭痛的大混蛋。」不管可能性有多大,還是癡人說夢,安撫也快要不正常的小菲才是正道。
「你確定?」嘴上這麼問,心中卻沒把握到了極點。
「嗯,大哥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
如果凡事都他說了算,這次,應該……也不會有問題的吧?
但是申曼妮帶回來的消息叫人灰心,申烽火除了腿骨折,車禍的撞擊力道似乎傷到了他的記憶區間。
人體複雜又奇異,尤其是腦,這種間歇性的失憶就連醫生也沒辦法,醫生很坦白,也說得誠懇,這樣的失憶,輕則幾天,嚴重的話,有人一生都會喪失那段病人自己也無法選擇的記憶片段。
巴菲僵硬的抬起因為太過專注聽醫生解釋的頸子,對上申曼妮的眼。
「走吧!」申曼妮接過她一直背著的隨身行李。
「去哪?」無從選擇,不由自主,匆匆回頭看了朝她揮手的申無敵一眼,這才專心跟上母親高跟鞋喀喀作響的腳步聲。
這讓她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經常跟在母親的後頭走,看著她的高跟鞋,現在的她們幾乎一樣高,而她腳底是穿著舒服的布鞋。
「回家吧,你留在這裡也沒用。」申曼妮講的話一如她的個性。「對於需要長期抗戰的事情就是要跟它耗,就算你等在這裡哭干眼淚也沒用,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以後再說了。」
電梯往上走,醫院最頂樓,直升機等在那裡。
巴菲不吃驚,隨著母親上了直升機。
「我給你留了房間,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申曼妮在螺旋槳狂大的捲動中動了動唇。
巴菲卻早把臉撇向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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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對好動的申烽火來說是酷刑,見到人就抱怨,對好心給他送便當來的巴菲不假辭色,不是裝作沒看到,要不就找碴。
可是巴菲還是每天固定出現。
最後一次,申烽火拿起花瓶摔向門板,在巴菲前腳離開病房的那一秒。
巴菲幾乎心碎,破碎的嗚咽差點奪口而出。
這就是媽媽對她說的長期抗戰嗎?
回去哭完,隔天再來的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不料,她打開門,看見的是平心靜氣,不再一臉狠戾的申烽火。
「來。」他居然和顏悅色的對她招手。
這是風雨前的寧靜嗎?儘管遲疑,她還是把帶來的花給換上,這才對上他略帶憔悴的眼。
大概是坐困在這裡,他對醫院的飲食很不滿意,對她帶來的便當諸多挑剔,加上他很不聽話,醫生開的藥也不吃,情緒一上來對著醫生護士咆哮,簡直是個壞透了的病人。
巴菲能體諒,誰要出了這麼大的事,都很難接受吧,何況這回報章雜誌媒體還針對他以前的不友善大扯污爛,而他本來要參加的賽事也因為車禍全都放棄了。
「坐。」他指著床邊的椅子。
「你要什麼直說就好,你突然對我這麼客氣,我會怕。」
申烽火咧嘴笑,把完好的胳臂當作枕頭。
「老實說我還滿喜歡你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我從來沒看過哪個女人像你這麼耐操,為什麼?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巴菲無言。
「坦白告訴你好了,喜歡你是一回事,但是你一直在我眼前晃讓我很痛苦,大哥跟我說了你是姑婆的女兒,還說我們從小就認識,可是真的很抱歉,我對你一點印象也沒有,拜託你以後不要在我眼前出現,大家都是文明人,把話說得太難聽,這樣大家都難堪,好來好去不是很好?」他是竭盡自己這輩子全部的耐性開門見山的跟她講理,希望她不會太機車,太難搞。
巴菲身子搖晃了下,心裡百回千折,嘴巴緊閉。
「怎樣,好歹也給我個說法?」他已經一再退步,希望這女人也要知進退,不要讓人厭惡得太深刻。
「看到我……真的讓你痛苦?」她聲音慘澹。
為什麼連吞嚥口水都讓喉嚨劇痛?全身痙攣……
「嗯。」幹麼拿一副深宮怨婦的表情看他?他又沒做出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用不著這樣吧。
「你——今天要出院了?」他們之間沒辦法回頭了嗎?
她怔怔的看著他,心裡有千言萬語。
「是。」這麼冷靜,有點讓人起雞皮疙瘩,看一眼她現在的神情,讓他覺得自己是萬惡不放的罪魁,好像做了十分對不起她的事一樣……
「那麼。」她垂下了頭,「我去請護士小姐來替你收拾。」聲音如灰燼淡然。
「哦。」
說實在的,她的聲音水嫩好聽,嬌嫩的臉蛋也很清純,要不是一見她就頭痛欲裂,精神瀕臨崩潰,她會是他喜歡的那種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