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杯熱茶,徐嘉佟躲在陰暗處,透過窗縫靜靜的看著夏渙然。
天冷了,他大病初癒,實在不該站在在屋外吹風,意識到自己心頭的擔憂,她斂下了眼。
還沒搞清楚這高高在上的皇帝突然駕臨她這冷清的清碧閣是為了什麼事,不過不管他為何而來,他的出現一定會掀起風波。
一個好似被遺忘的皇后娘娘,誰能料到皇上會突然興起,那些後宮妃嬪們只怕心頭都翻江倒海,各自思量了吧!
蘭兒站在徐嘉佟的身後,靜靜的等著吩咐。
徐嘉佟看著小六子拿著大衣上前,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一個轉身就將他給拋到了腦後。
「更衣吧,我想歇會兒。」
蘭兒驚訝,「可是皇上還在外頭—」
「由著他吧,走累了,就離開了。」他週遭有忠心的臣子和太監,已非當年孤立無援的太子爺,她已經沒有太多的利用價值,他也不屑她為他擔憂。
第2章(1)
一大清早,清碧閣裡就來了消息,夏渙然竟然下旨要升太后遠房外甥女——麗妃為貴妃,這倒令徐嘉佟有些懵了。
先不說夏渙然自個兒心裡明白他早就廢了她,今日要封誰為妃根本就與她沒半點關係,單就常理來論,她這個外傳久病、行將就木的皇后早就無實權,這封妃大典自然輪不到她來張羅,但他為何特地一大早派公公來宣旨?
「娘娘,」蘭兒在一旁輕聲的問:「可要宣靜貴妃?」
在娘娘以重病為由住進清碧閣之後,靜貴妃儼然替代她母儀天下,現在皇上這道聖旨下來,難不成是要娘娘重掌後宮?
徐嘉佟揉著太陽穴思索,越想越想不透他的心思。
「我不找她,她自會尋來。」她最後歎了口氣,對蘭兒說:「替我更衣吧。」
蘭兒不敢怠慢,連忙照做。
徐嘉佟收起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反正該來的總會來,想不透索性就別想了,靜靜的等著看變化就是。
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塗上略白的脂粉,裝出一副病容,她扯出抹笑,「只怕來的還不只是靜貴妃一個,今天咱們清碧閣是沒法子清靜了。」
蘭兒聞言,輕聲說道:「蘭兒相信,娘娘自然有法子的!等會兒叫花兒待在小蔚房裡,別給娘娘添亂就好。」
徐嘉佟一笑,穿上繡花鞋,知道蘭兒會將事情給辦得妥當,她斜臥在太師椅上,依然一派自在慵懶,等著事情自己找上門來。
昨日夏渙然來她這裡的事,經過一天,該是傳遍了整個後宮,雖然她早以身體不適為由,省了那些討人厭的晨昏定省,但今天一大早的聖旨該讓好幾個人連早膳都吞不進去了。
她只手撐著頭,想起這兩年,李墨芸生了個皇子,深受喜愛,可以說是艷冠後宮,無人能與她爭寵,現在突然要升個貴妃,還是太后的人,以李墨芸高傲的性子,心裡頭肯定翻江倒海、氣憤難當,絕對會耐不住來找她商議,但徐嘉佟實在沒打算陪著她湊這份熱鬧,摻和這件事。
這一個個的女人要爭、要搶各憑本事,只要不鬧到她跟前來,危害詢兒,壞了她的清靜就好。
「娘娘,靜貴妃求見。」
來了。徐嘉佟勉強打起精神,看著進門的娉婷身影。
看來這些年李墨芸因為深得夏渙然的寵愛,又有當剌史的父親撐腰,在後宮的地位如日中天,身後帶著一排奴婢,排場之大更勝於她這個皇后。
「臣妾給娘娘請安。」
「坐。」徐嘉佟的手輕輕一揮,「今日靜貴妃怎麼這麼好興致,來本宮的清碧閣?」
「臣妾這些日子總掛念著娘娘,一直想要給娘娘請安,只是娘娘又傳了口諭說是不喜打擾,皇上也不許後宮的嬪妃與娘娘太過親近……」她拿著錦帕輕捂著嘴,
一副說錯話似的驚恐模樣,「娘娘恕罪!」
徐嘉佟沒說話,只是拿著清明的雙眸直勾勾的瞧著靜貴妃,差點忍不住笑出來。靜貴妃想要暗示自己不得皇上的心,讓她心裡難受,這點小心思看在她眼中實在幼稚可笑。
「貴妃娘娘說的句句屬實,何罪之有?」站在靜貴妃身後的小宮女嘀咕,聲音不大,卻正好傳進了眾人的耳裡。
「大膽!」靜貴妃沉下臉,「這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你放肆,還不掌嘴!」
「奴婢知罪!」那宮女連忙打了自己的臉好幾下。
「娘娘恕罪,臣妾的隨身宮女冒犯娘娘,回去臣妾一定會好好責罰。」
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徐嘉傳覺得無趣的撐著自己的頭,落難鳳凰不如雞,這宮女敢這麼說,還不是仗著有主子撐腰,靜貴妃早一步斥責了自己的下人,她若真要追究,倒落得她這個皇后不夠大度了。
想想這李家人也還算沉得住氣,盡力輔佐夏渙然,低著頭謙恭做人,獲得不少好名聲,但在李墨芸做了貴妃,肚子又爭氣的生了皇子,日子開始過得風生水起後,也漸漸忘了分寸,就連個小小的宮女都能口出狂言。
徐嘉佟嘴邊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得意忘形得太早,可是禍端開始的前兆,今日的皇帝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甫登基的夏渙然,如今他手握兵權,內外自己的黨羽、親信不少,就算最有可能在第一時間影響京城安全的那些倚鳳山下的軍士,現在也都為他所用,他根本不再需要強而有力的外戚協助,一手將她叔父撂倒便是他皇權的展現,要上下明白別再妄想後宮干政,可惜陷在其中的人還是看不明白。
看著李墨芸,她突然有點理解夏渙然現在的心思了,今日晉了個貴妃,還是太后的人,將來若李家不長眼有了別的心思,到時不用夏煥然出手,太后的人自會收拾。
這個皇帝倒好,隔山觀虎鬥,自己無事一身輕,夏渙然的陰狠手段,徐嘉佟算是看透了。
「本宮相信靜貴妃自有定奪。」她隨意揮了揮手,懶得為了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奴才花心思。
「還不謝謝皇后娘娘!」李墨芸以為徐嘉佟不追究是因為自己正受寵,不好得罪自己,臉上有著一絲得意。
「謝娘娘!」那宮女還有模有樣的行了叩謝大禮。
「本宮有些乏了,若妹妹無事就回去吧。」
「臣妾惶恐,還有一事……」李墨芸輕咬著下唇,欲言又止。
「說!」
「回娘娘,是宮中的大喜事,麗妃的封妃大典。」李墨芸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誠懇的樣子似乎很開心麗妃要晉貴妃了。
「本宮身子不好,」徐嘉佟揚了下嘴角,「你也瞧見了,這身子是一天拖過一天,說不準哪日就去了,所以這事兒還是交由你全權做主,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李墨芸暗暗思量著徐嘉佟的話。她本也是意思意思前來詢問,皇后搬離中宮殿,移居到宮裡最僻靜的一角,雖然對外統一的說法都是徐嘉佟身弱要靜養,但可不是每個人都是睜眼瞎子,看不出裡頭的門道,皇上的旨意無非是特意將皇后冷落,她估量著要不是廢除中宮茲事體大,徐嘉佟早就被打入冷宮。
她是後宮最得寵的女人,難免因為皇后失勢而生出非分之想,這幾年她統掌後宮,而除了空有名號的徐嘉佟外,她最要顧忌的就屬麗妃那個做作的賤女人,只會在太后面前裝出一副溫柔敦厚的樣子,皇上雖不特別喜歡她,但礙於她深受太后喜愛,也待她不薄。
昨日皇上不過才來了趟清碧閣,今日就來了消息要封妃,還打算要皇后娘娘出面主持,這道聖旨可比麗妃自此要與她平起平坐更令人心悶,懷疑這是徐嘉佟的計謀,畢竟若皇后真出面主持大典,這不擺明昭告天下,縱使她這幾年處理後宮大小事務,但皇后還是這個不問世事的徐嘉佟嗎?
徐、李兩家向來不和,勾心鬥角的想要扳倒對方,原以為徐丞相被黜,徐嘉佟自此不會再是威脅,然而這聖旨一來,可讓她連早膳都沒胃口用,直接來了清碧閣,想要來探探口風,好讓自個兒的心裡有個底,沒想到徐嘉佟一如往常,整個人病殃秧、懶洋洋的,似乎對重掌後宮一事沒有半點興趣。
「皇上的旨意可是要娘娘親自張羅?」她不死心的又試探了一句。
徐嘉侈揉了揉太陽穴,「皇上慈悲,興許是念在夫妻一場,看本宮體弱,所以要本宮多出去走動走動,可是這身子讓本宮是有心也無力啊,所以一切還是有勞靜貴妃了。」
徐嘉佟話都說了個大白,李墨芸只能將懷疑給吞進肚,垂下目光,「臣妾領命,絕不讓娘娘失望。」
「你辦事,本宮自然放心。」
「麗妃娘娘到!」外頭,小福子的聲音傳來。
果然又來一個。徐嘉佟雖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覺得無趣,這些人就非得照她心頭的劇本走嗎?一點新意都沒有。
她懶懶的開口,「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