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的月亮宮位,在羊星,」玄華道,「羊星的女子,脾氣有時候不太好,性子較剛烈。但好在有秤星與箭星相佐,終歸也沒那麼糟糕。」
楚音若見端泊容忽然莞爾,彷彿他覺得這次說得還算準。
的確,從前的楚音若想來脾氣是不太好,常與他鬧彆扭,所以他不認可什麼性格開朗的奇談怪論。
「皇嫂覺得可准?」端泊鳶問道。
「極準。」楚音若頷首。
「皇嫂滿意便好。」端泊鳶頗為得意地道:「二哥,你現在該相信了吧?」
對,她很滿意,不是因為這個占卜極準,而是因為她終於知道,自己沒有猜錯。玄華,就是與她來自同一時代的人。
秤星,就是天秤座。箭星,就是射手座。羊星,就是牡羊座。玄華所說的,是西方的占星術。而從前的江明輝為了逗女孩子開心,也常常聊一些星座。
玄華就是江明輝,楚音若可以肯定。可是,他為什麼假裝不認識她?哪怕給她使一個眼色也好啊。
他看她時的模樣,完完全全是個陌生人。這究竟怎麼一回事?
幾位官員纏著玄華替他們也算算卦,酒過三巡之後,該問的也都問得差不多了,楚音若看到玄華離席,往後花園而去。
楚音若便對端泊容說她酒酣想出去吹吹風,也跟著出了花廳。她今天沒帶紅珊出來,只有兩個小婢隨侍,來到園中,她更是容易找了借口將兩個小婢支開。
然而,玄華走得很快,一陣風般,轉眼便不見了他的蹤影。楚音若左顧右盼,不由有些心焦。
「王妃——」
忽然,她聽見有人喚她。
回首望去,卻見月牙門下,站著一個僕婦打扮的孕婦,挺著個大肚子,半含淚半含笑地看著她。
這是誰?楚音若眼中不由透出迷惑。
「王妃,奴婢是藍繡啊!」那孕婦顫聲道,「半年不見,奴婢胖成這個樣子,王妃是不認得我了嗎?」
藍繡,她的陪嫁丫鬟之一嗎?怎麼會出現在這比南王府中?
楚音若當即清了清嗓子,故作驚訝道:「藍繡,你怎麼……有身孕了嗎?我一時沒認出來。」
「想必紅珊已經跟王妃講了吧?」藍繡挪動步子上前道,「奴婢有個從小認識的哥哥在這比南王府當差,前陣子求了王爺將我許配給他,如今奴婢也在這府裡做活。」
「藍繡,你還過得好嗎?」楚音若關切道,「有了身孕,一定非常辛苦吧?你那丈夫,待你如何?」
「奴婢很好,」藍繡頷首道,「他如今也算這府裡的小管事了,奴婢跟著他,過得很安穩。」
「那便好。」楚音若心下舒一口氣,生怕被對方看出什麼端倪,「紅珊只說你嫁人了,沒說是嫁來這比南王府,所以方纔我沒緩過神來。」
「昨兒奴婢便聽說,陵信王爺要帶王妃來此做客,方才求了奴婢家男人,讓他從偏門把奴婢帶進來,就是為了見見王妃。」藍繡頗為激動地道。
看樣子,這藍繡也甚是忠心,雖然不該趁著她在水沁庵時擅自嫁人,不過女大不中留,也是可以理解。
第四章 王府幕賓是故人(2)
楚音若上前拉住藍繡的手,生怕她大肚不便,一不小摔倒,如此和藹的舉動,讓藍繡更是心生感動。
「王妃……」藍繡忽然壓低聲音,「奴婢此次前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告訴王妃。」
「哦?」楚音若一怔,「何事?」
「陵信王爺身邊那位薄夫人,彷彿與比南王暗中有來往呢。」藍繡道。
「什麼?」楚音若愕然,「不會吧?你……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奴婢家男人每月比南王會派他給外面支出些銀子,都是給素來暗中幫比南王府辦事的人。」藍繡道,「有一回,我在街上撞見我男人,卻見他和薄夫人身邊的長婷在一起。等他回來,我旁敲側擊地盤問,才知道原來他每月都會給長婷支去二百兩銀子,說是長婷在替比南王當差。」
「這……」楚音若一時不知該如何判斷,「或許……只有長婷替比南王辦事而已?」
「長婷一個丫頭,能替比南王辦什麼?」藍繡搖頭道,「況且每月二百兩,可不是小數目,她一個丫頭,若真被收賣了,二三十兩便可打發。」
「所以,你懷疑是她主子?」楚音若抿唇思忖。不得不說,藍繡的分析很有道理,她們做下人的,對這些眉角,總是看得比較透徹。
「奴婢只是想提醒王妃,一切要當心,特別是這位薄夫人。」藍繡道,「奴婢如今不能在王妃身畔隨侍,又是擔心又是牽掛,只盼王妃安好。」
想必,從前的楚音若待下人不錯,所以這些丫鬟都忠心耿耿的。
「對了,藍繡,你們府中近日住著一位叫玄華的幕賓吧?」楚音若想起,或許這丫頭可以幫她一個忙。
「對對對,是位高人呢。」藍繡道,「王妃也知道他?」
「方纔在宴席上見過他,給我算了一卦,還挺準的。」楚音若笑道,「可惜當著眾人的面,還有好多想占卜的事,卻不好意思問他……你也知道,比如夫君、子嗣,其實我都想再算一算。」
「明白明白,」藍繡連連點頭,「王妃是想再找他私下算一卦?」
果然是個聰明的丫頭。「不錯。」楚音若頷首。
「這不難,奴婢男人與他相熟的。改天王妃得空,傳個話來,奴婢叫我家男人帶玄華先生與王妃一見便是。」
「那就說定了。」楚音若大為高興。
原以為她到了這陌生之境,等同絕境,誰知道卻還是有這麼些待她不錯的故人,真可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過,她得先費點心思,弄清比南王與薄色是否真有關係……
關於薄色,紅珊和雙寧並不比藍繡知道得多。思來想去,楚音若覺得大概從一個人的口中,或許能套出些端倪。
那便是端泊容。
薄色做為他的侍妾,再怎麼樣,他也會對她瞭解一二吧?不過這樣說起來,端泊容又不傻,在宮中成長,在朝中做事,哪裡就會被一個女人騙了?
自己是不是不必多管閒事?畢竟也不是端泊容真正的妻,他與端泊鳶就算鬥得死去活來,其實也與她無關。
楚音若雖有這想法,可終歸還是古道熱腸的人,又或許是因為好奇心,總覺得也不能坐視不理。
幾番猶豫之後,她還是來到了端泊容的書齋。一般他若回到府中,不去薄色房裡,便總在書齋裡坐著,處理些過年前堆積下來的公文。
楚音若端了碗雞湯前來,算是有個見他的借口。
「王妃有何事?」端泊容見到她,似乎頗為意外。
也難怪,這兩口子大概自成親之日起,就沒怎麼說過話。她更不曾如此主動地前來親近他。
「覺得今天廚房燉的雞湯甚好,就給王爺盛了一碗。」楚音若淺笑,「想著王爺連日來辛苦,終歸要喝些滋補身體。」
端泊容看了看雞湯,端起來喝了一口,又抬頭仔細看了看她,方道:「王妃有話可以直說。這些雞湯與常日廚房燉的,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
「也沒什麼……」楚音若思忖著該如何開口,「只是那日回娘家時,娘親囑咐妾身要與王爺和睦,妾身想著身為妻子從前確實不夠溫柔,倒是讓王爺為難了。」
「夫妻之間不必講這虛禮,」端泊容亦微笑道:「本王從前待王妃也有些苛刻,王妃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今後咱們融洽便好。」
「娘親還叮囑妾身,要向薄妹妹好好學學。」楚音若索性道,「看著薄妹妹平素很受王爺喜愛,妾身總想像她一樣。」
「王妃當真?」端泊容一怔,眼中閃現一絲疑惑,「王妃從前可不會在乎這些。」
「既然要做好王爺的妻子,妾身當然要多加學習。」楚音若咬了咬唇,希望沒露出什麼破綻,「妾身從前在家時被娘親寵壞了,好多事都不懂得。」
「其實男女相處之道,也不必刻意去學什麼,」端泊容忽然話中有話地道:「王妃從前與我五弟不是也相處得甚好嗎?」
所以,從前她與端泊鳶的舊情,端泊容是知曉的?廢話,肯定是知曉的,否則哪裡來的決鬥?
「王爺當初為何肯娶妾身呢?」她不由問道。
「當初?」端泊容沒料到她會問得這般直截了當,彷彿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倒也坦言道:「當初母妃說要給我選一門親事,挑來挑去,也只有音若你最合適。」
說到底,還是看中了她的門第。不過,這還是她第一次聽他喚自己的名字,「音若」,從他嘴裡吐出這兩個字,十分好聽。
「從前,妾身在宮裡讀書,王爺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妾身一次呢。」楚音若斟酌道。
其實她也不太清楚這二人少時的關係,但依端泊容的性子,應該不會與她太熟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