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若輕移腳步,緩緩向他靠近,透過梅樹,隱隱看見了他的側顏。她的心尖忽然微顫了一下,她看清了他的淡眉星眸,挺鼻薄唇。
原來,在古代也存在如此俊逸的美男子,她還以為這是電影裡明星才有的風采,並且是經過化妝、攝影、燈光一系列配合後,呈現的美化效果。
楚音若愣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他,就是陵信王端泊容。
沒錯,昨夜她才看過他的畫像,可是,她憑良心說,就算從前的楚音若再愛他,再用心畫他,也沒畫出他十分之一的風華。
她這才明白,為何從前的楚音若會如此愛他,愛到寧可去死。連一向不太花癡的她,這一刻,也是呆呆傻傻的。
這一刻,端泊容亦發現了她,他轉過身來,倒沒責備她的偷窺,只淡淡地道:「王妃起身了?昨夜可睡得好?」
楚音若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古代的夫妻,就是如此對話的嗎?冷靜而疏遠,像是兩個陌生人。
「王爺早,」她微微屈膝,「妾身打擾王爺了。」
「你也來敬一炷香吧。」端泊容卻忽然對她道。
「我?」楚音若瞪大雙眼。
是要她也對著梅樹叩拜嗎?這是蕭國新年的習俗,還是另有什麼講究?當下她也不敢多問,只得乖乖地另點燃三炷香,躬身施禮。
「說起來,紅珊這丫頭算是能幹,」端泊容又道,「你不在的這半年,她替你盡心照顧這梅樹,今年的花開得比去年還好。」
所以,這梅樹是什麼吉祥物嗎?要陵信王妃親自看護?
「紅珊那丫頭若聽了王爺如此稱讚她,定會歡喜得緊。」楚音若答道。
「這半年來,你在庵裡可還好嗎?」終於,端泊容想起問候她了。
不容易啊,寡情夫君薄倖郎,嫁給他的楚音若已經死了,他知道嗎?
「多謝王爺掛念,還好……」楚音若答道。
她話還沒落音,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薄色匆匆出現。
「王爺——」薄色高聲嚷道,「妾身來遲,還望王爺恕罪!」
這是什麼情況?這兩口子大年初一約好到她這裡來見面?楚音若實在弄不懂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王爺昨夜回府後也不通知妾身一聲,」薄色語帶嬌嗔,「妾身還燉了補身的藥膳,等著王爺呢。」
「傻瓜,宮裡都吃了那麼多御膳,哪裡還用得了你的藥膳?」端泊容對著薄色微微一笑,「你身子不好,又怕冷,該早點睡才是。」
嘖嘖,這是在秀恩愛嗎?旁若無人的模樣,彷彿早忘了還有她這個正牌王妃。楚音若忍不住腹誹。
「想不到,今年這梅花開得還不錯,」薄色抬頭看著那一樹紅梅,「王爺,妾身覺得,王妃大概也無暇照顧它,不如將它挪到妾身的院中,讓妾身親手來護理,如何?」
是啊,既然她這麼得寵,這寶貝樹也該歸她才對。楚音若心中連連附和。
不料,端泊容卻答道:「樹已根深,移之不宜,且種在這兒也沒什麼不好,過來上香吧。」
原來,他也有拒絕寵姬要求的時候。楚音若挑了下眉,有些意外。
「此樹是母妃當年親手所栽,」薄色道,「妾身知道此樹對於王爺的意義非凡。妾身也是想盡一份孝道。」
哦,原來這梅樹不是什麼吉祥物,而是關於母親的念想?楚音若頓時恍然大悟。所以,大年初一叩拜梅樹,是聊表孝道的意思?
聽聞,端泊容的母妃是宮中最為得寵的正一品雅貴妃,看來這位雅貴妃竟是個風雅之人,否則怎會去親自栽種什麼梅樹?
正思忖著,薄色已經上完香,纏著端泊容繼續說話,「王爺今日是要進宮去給貴妃娘娘請安吧?妾身可真想隨王爺一同前去,妾身還沒見過貴妃娘娘呢。」
「若有機緣,日後自然會見著的。」端泊容答道。
「對啊,等王爺被策立為太子,妾身便為良娣,便是有階有品的命婦,可隨王爺一同入宮了。」薄色笑道。
「策立太子的話,可不能隨便說。」端泊容道,「父皇正值壯年,身邊也不止我一個皇子,也不一定能輪上我。」
「妾身失言。」薄色連忙認錯。
「你一向心直口快,」端泊容的語氣依舊寵溺,「這一點最是可愛。」
「王爺謬讚了——」薄色笑逐顏開,聲音嗲得能滴出水來。
楚音若在一旁,覺得自己就像一顆巨大的電燈泡,甚為尷尬。她忽然有些明白了,薄色定是故意的吧,以此來彰顯自己在端泊容心中的地位,而端泊容待她,也確是親暱,與其言笑間,也更像是情侶的日常。
「王妃還不去更衣嗎?」忽然,端泊容看向楚音若,「巳時我們便要一同入宮給母妃請安了。」
所以,他要帶她入宮?哦,對了,薄色這個妾室不能去,她這個正牌王妃卻必須要去的。
想來,這便是蕭國皇室新年的傳統。她真得好好把關於禮制的書籍看看,以免捅了婁子,失了身份。
「那妾身先行告退。」楚音若緩緩施了一禮,轉身便打算回屋去,然而,端泊容卻再度叫住她。
「等等。」他道,上下打量著她,眼中似有深長意味。
「王爺還有什麼吩咐?」楚音若轉過身來,詫異道。
「王妃在水沁庵這半年,確是沉穩了不少。」端泊容道:「從前若也是這般好心性,本王也斷不會讓你獨自在庵中待那麼久。還盼王妃從今以後,都像此刻才好。」
什麼意思?是說她以前太愛吃醋鬧事,所以他迫不得已懲罰她?
「妾身在水沁庵半年,已經如再生為人。」楚音若回道,「從前若有什麼過錯,還望王爺都忘了吧,只要今後妾身不再犯便好。」
這樣的回答還算得體吧?其實,她也找不出更好的說辭,只覺得端泊容目光如炬,總能將她一眼看穿似的。
對,她不再是從前的楚音若了。另一個楚音若,或許會因為嫉妒而亂了方寸,但如今,她看著昔日情敵興風作浪只覺得可笑,面對端泊容這丈夫,心亦無波瀾。
感情的事已經傷害不了她了,她卻可以在背地裡射冷箭,替另一個楚音若報復。
第二章 小叔疑是前情人(1)
與端泊容同乘一輛馬車進宮,這讓楚音若有些手足無措。
她還沒有想好該怎樣面對他,又怕自己哪裡出了疏漏,被他看出破綻。然而,終究還是得與他在咫尺之間同處,彼此的距離那麼近,彷彿呼吸都能聽得很清楚。
楚音若穿著層層疊疊的大禮服,雲髻插滿釵飾,覺得週身無比沉重。從前在電視上看到這樣的華服美艷無比,想不到這般讓人難受,她都快要窒息了。
然而,她只能端坐著,忍受著馬車的搖晃,以及眼前這個男子帶給她的窘迫,生平第一次,她產生了暈車的症狀。
「王妃哪裡不舒服嗎?」端泊容一直閉目養神,卻忽然開口對她道。
「啊?」楚音若一怔,「王爺……何出此言?」
他怎麼發現的?難道他長了第三隻眼睛?
「王妃坐立不安的情況,本王就算不睜眼,也能感受到。」端泊容答道。
呃……她不過挪動了一下身子而已,有這麼大動靜嗎?
「好久沒入宮了,只是有些緊張。」楚音若澀笑道。
說起來,她還是挺想進皇宮參觀的,也不知這蕭國的宮裡是怎樣的金碧輝煌,奇珍羅列?她對歷史文物一向很感興趣。
「王妃自幼在宮裡長大,就像回家一般,有何可忐忑的?」端泊容淡淡道。
經他這一句,楚音若才恍然,對了,據說從前的楚音若曾在宮中的御學堂讀書,與公主們是同窗,當朝太師之女,確應該有些殊榮。
所以,公主們都曾是她的閨蜜?天啊,等會兒與公主們閒話家常的時候,她這個冒牌貨不會真要露餡吧?她甚至連哪位公主出了閣、駙馬是何人都不知道……不,她甚至連公主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楚音若頓時臉色蒼白,一口酸水從喉間湧了出來。
「停車!」端泊容見她忽然嘔吐,連忙喚住車伕,掏出袖中的帕子,擦拭她的嘴角。
楚音若深深地吸著氣,過了好半晌,方才覺得舒坦了些。
「這到底是怎麼了?」端泊容皺眉道,「不過進個宮罷了,何至於緊張至此?」
「妾身只是……只是暈車。」楚音若輕聲答道。
「暈車?」他彷彿沒聽過這個詞。
好吧,是她唐突了,說話太現代。
「妾身有些害怕……見公主們。」楚音若索性道,「妾身待在水沁庵這半年,也不知宮中是如何議論的,公主們說話又厲害,妾身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
「本王猜來也是如此,」端泊容道,「你們這些婦道人家,就是愛面子。」
「妾身可否只向母妃請完安便回府?」楚音若懇求道,「可否今日暫時不去見公主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