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似他那等心高氣傲之人,明知她是他弟弟的女朋友,還要參加爭搶她的格鬥,並非因為他貪戀權勢,而是心中暗戀著她。
怪不得,他會送她去水沁庵,長達半年不聞不問,並非責怪她害他的小妾流產,而是因為他發現她對這樁婚姻不情願。
他步步為營,娶了一個並不愛他的女子,虧他身為陵信王爺,卻甘願落入這樣的婚姻。
本來,他是可以另娶一個真心愛慕他的王妃,得到美滿的。
楚音若發現,她真的好羨慕從前的自己,羨慕平行空間的另一個她,有端泊容如此愛她。
「我這兒還有一些材料,鹽漬的梅花也有幾罐,」聞遂公主道,「你帶回去,給泊容也做一做這梅花凍吧,想必他會非常歡喜的。聽聞最近你們府中的小妾懷孕了,你和他……還好嗎?」
原來,聞遂公主今天特意叫她來,是為了寬慰她。
她不禁想知道另一個楚音若是怎樣的女子,她本以為她軟弱,可現在看來,大概有許多優點,值得愛吧?否則,閨蜜怎會如此維護她,男人都如此愛慕她?
而自己自問,實在比不上她……
楚音若澀澀地笑了,忽然有一種未語淚先流的感覺,呵,她居然會自己嫉妒自己,也真是千古奇談了。
「啟稟公主——」她正發著呆,聞遂公主的婢女匆匆步入花廳,稟報道:「比南王爺來了,馬車已經停在府門口了。」
「泊鳶?」聞遂公主亦是一怔,「他怎麼來了?」
楚音若不由緊張起來。其實,她本沒有什麼理由害怕端泊鳶,只是憶及從前與他的關係,此刻心中難免尷尬。
又或者,她明白了端泊容對她的感情,總覺得這個時候再見舊情人,有些對不住他似的。
「音若,你快從後面走吧,」聞遂公主卻提議道,「別跟泊鳶碰面了。」
「這……不妥吧?」楚音若強笑道:「總覺得沒了禮數。」
「我約你上這兒來,本也沒告訴泊鳶,但他現下忽然出現,倒像是故意打聽了你在此處有意為之似的。」聞遂公主歎道,「我可不想給你添麻煩。」
「多謝公主顧慮周全,」楚音若感激道,「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回去別告訴二哥泊鳶也來了我這兒,」聞遂公主又好意地叮囑道,「以免徒生事端。」
楚音若點了點頭。
說來她還真有點害怕端泊容吃醋,憶起他提及梅花凍,她卻渾然不知,想必,他以為她惱念著舊情人,所以故意裝傻逃避他的表白吧?
有時候,她還真的有點傻。
「來人,替我送一送陵信王妃。」聞遂公主吩咐身邊的婢女道。
還是方才前來報信的那名婢女,攙了楚音若從後門出去。楚音若的心緒一直迷亂不已,也記不得是怎樣上了馬車,是怎樣回了府,她的三魂七魄似丟了一魄,一時間找不回來。
馬車行至陵信王府門口,楚音若發現紅珊並雙寧一道站在寒風中等著她。
「出什麼事了?」楚音若心下不由一顫。
這兩人如此翹首以待,想必,是有什麼突發的緊急情況。
「可了不得了,」紅珊面帶憤怒地道:「薄姬……竟要搬到咱們東院來了!」
「什麼?」楚音若眉心一蹙,「好端端的,這是怎麼著?」
「王妃才出門沒多久,王爺便吩咐,把薄夫人日常用的東西挪到咱們東院來,」雙寧焦急地補充道:「也不知這究竟是怎麼了。」
「先別慌,」楚音若強迫自己鎮定,「咱們先去瞧瞧。」
話雖如此,但她發現自己的腳步已經微微不穩,好不容易行回東院,只見下人們已經收拾出一間上好的屋子,供薄色居住。明亮的燭光自那窗中透出,亦隱隱傳來薄色與端泊容的笑聲。
楚音若深吸一口氣,也顧不得叫人通傳,一把推開那廂房的門,冷冽地瞧著屋裡正享用晚膳的兩人。
「姊姊回來了。」薄色正夾著菜往端泊容嘴裡送,忽然看到楚音若,遂擱下碗筷,盈盈笑道:「方纔還跟王爺說,或許姊姊在公主府裡流連忘返了。」
「妹妹為何在此?」楚音若板著臉問道。
「其實,早就想跟姊姊商量,讓我搬到東院來跟姊姊一塊兒住,」薄色得意洋洋地道,「姊姊也知道,我腹中如今孕有孩子,前些天找了大師來看風水,說是這東院為安胎寶地,我若遷居至此,一定能母子平安。」
「大師?」楚音若反諷道:「該不會遇上江湖騙子了吧?」
「就算是騙子的話,也不敢不聽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薄色道:「若像上次那般流了產,可就糟了!」
「妹妹自己當心,定能安胎。」楚音若瞪著她,「若是心懷雜念,別說什麼風水大師,就算神仙也難保平安。」
「王爺,你聽聽,姊姊這話真嚇人,」薄色一副對端泊容訴苦的模樣,「妾身就是想跟姊姊住一塊,彼此也有個照應。王爺,你說句話啊。」
楚音若看了一眼端泊容,卻見他滿臉讓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彷彿在故意看她們二人的爭鬥,欣賞一齣好戲一般。
「王爺,上次妾身小產,都是因為姊姊不當心的緣故,」薄色趁機道:「此次與姊姊同住,想必,她會對我格外照顧,否則又成了她的不是,傳出去豈不損了陵信王妃的名聲?」
這個賤人,原來她是在打這個主意!原來,她特意搬來東院,就是想再找一次機會陷害自己,若腹中胎兒再不保,便可全然推到自己這正牌王妃的頭上,說王妃善妒,不容小妾有嗣。
楚音若發現自己簡直掉進了一個陷阱。
「王妃就忍耐數月吧,」端泊容終於開口道:「等薄姬腹中胎兒落地,我再將他們母子遷回舊居。現下,總要讓著有身孕的人一些。」
這傢伙,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真是寵愛小妾寵得無法無天了?他不是一直深深暗戀著從前的楚音若嗎?為何要故意與她為難呢?
「王爺——」楚音若索性開口道,「妾身有一些私語要對王爺言明,還請王爺挪步到我房中去。」
「有什麼話姊姊就在這裡說吧。」薄色插嘴道。
「我們夫妻私房話,旁人聽不得。」楚音若按捺住怒火,「妹妹若真想在此處養胎,占計看我與王爺說悄悄話的時候多著呢,妹妹你也得多忍耐。」
薄色一張小臉頓時煞白,又想對端泊容撒嬌。
端泊容卻道:「好,王妃既然有話,我們到院中雪。」
第八章 誰贈的梅花凍(2)
楚音若扭頭便走,行至院中的梅花樹下,清冷的空氣吸入鼻中,鑽進腦子裡,也無去讓胸中的怒火熄滅。
端泊容信步地跟著她,還是那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讓她簡直想揍他一頓。
「王爺為何要如此?」楚音若打算與他好好談談,「明知我與薄姬不會好好相處,還要這般安排,真以為這樣能讓她安胎?」
「今日在公主府見到泊鳶了?」他卻答非所問。
「呃?」楚音若不由一怔。
「聽聞今日泊鳶進宮與父皇議事,本打算在宮裡用晚膳的,誰料也不知是為何,匆匆去了公主府。」端泊容似笑非笑地瞧著她,「該不會是專門去見咱們的陵信王妃吧?」
呵,他消息還滿靈通嘛,可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比南王爺也去了公主府嗎?」楚音若佯裝不知,「或許吧,我走得早沒能碰上。」
「王妃何必隱瞞?」端泊容卻道,「就算是碰了個面,敘敘舊,也沒什麼。」
「我真沒見到他!」這傢伙,到底有多不信任她?
「那麼王妃身上這遠荷香的味道又是從哪裡來的?」端泊容斂去了笑意,眸中滿是陰沉。
「遠荷香?」楚音若不解,「什麼遠荷香?」
「王妃沒聞見自己衣袖上沾染的香氣嗎?」端泊容道,「我可是自打王妃一進屋就聞到了。遠荷香是先皇后獨門畫,後來那方子便傳給了泊鳶,連聞遂也不曾有過。如今泊鳶獨熏此香,一聞便知是他的味道。」
什麼鬼東西?她哪裡知道這香味如何染上的……
「王爺所說,可是這淡淡的如夏荷的香氣?」楚音若終於察覺到自己身上的確多了一種味道。
「王妃與泊鳶從小一塊兒長大,怎會不知這遠荷香?」端泊容微諷道,「何必裝傻?」
「我為何要裝傻?」楚音若不由一肚子的氣,「沒跟他碰過面,就是沒有!若說到這香氣……對了,公主府有個傳信的婢女,之前見過比南王,或許是她攙扶我的時候沾上的。對,就是這樣!」她憶起當時還覺得那婢女身上的味道著實好聞。
「小小的一個婢女,就算是見過泊鳶也不會貼身親近,哪裡會染上這香氣?」端泊容執意不信,「王妃能編個更好的理由嗎?」
「我哪有編?」楚音若覺得真是百口莫辯。
「聽聞今天公主府刻意做了可口的點心招待王妃?」端泊容淡淡笑道,「一盆凍以模具製成圓形,其間點綴鹽漬的梅花。吃的時候加些紅糖汁,再蘸些黃豆粉。這梅花凍,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