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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綠痕

  後來,嚴彥陸陸續續聽到了關於他師門的事,聽說那位寧公子,一直都安然無恙地在慕城山上待著,年前還晉陞成了內院弟子,看樣子,掌門師父還真是有心要扶植這位贊助慕城派的大金主之子……

  年紀比他小兩歲的雲儂,全然不知生性沉默的嚴彥究竟在想些什麼,身為掌上明珠的她,每日每日,就是開心地對他笑著,一心只希望他能早點走出曾經歷過的陰霾。

  她時常在他得空時圍繞在他的身邊,不是對他說說笑話,就是又偷渡廚房大嬸煲的湯給他喝。

  她老是叫他木頭,說是因為他這人看上去木木呆呆的,加上又格外不喜歡說話。嚴彥由著她,任她喜歡喚他什麼就喚他什麼,他都不在意,他只希望這個善心的小姑娘能每日都這麼開心就好。

  十三歲那年的深秋,嚴彥考慮了許久,獨自找上了雲天,告知雲天他想從事殺手這一行的生意,央請人脈廣闊又身為掮客的雲天能為他介紹門生意。然而雲天聽完了他的話便緊蹙著眉心,毫不考慮地拒絕了他,並要他從此打消這個念頭。

  可嚴彥並沒有因此而放棄,過陣子後,他改而找上了自小就跟著雲天四處隨鏢行走的雲儂,求她給他介紹門生意。

  那時的雲儂,年紀尚小,又不知其中的利害關係,長久以來她對待嚴彥的態度便是一味地縱容,舉凡能滿足他的,她都不吝於去實現他的願望,因此當他這麼開口要求時,不知輕重的她也沒多加細想,便擅自自她爹一所承接到的生意中,找了一筆看似最簡單也沒什麼難度的小買賣。

  可她事前並沒有預估到,事後嚴彥必須得付出什麼代價。

  那筆買賣,成功是成功了,但是返家歸來的嚴彥,腹上被人捅了深深的一刀,不知對方早已聘雇了數名保鏢的他,就這麼拖著血流不止的身子倒在她家後院。

  半昏半醒中,嚴彥因胸前的一片濕意而張開了眼,就見向來總是笑得如雨後初晴般的雲儂,跪趴在他床畔直掉著淚。

  「別哭……」他對眼淚很沒轍的。

  早就被雲天痛斥過一頓的雲儂,泛著淚,自責地瞧著他那張面無血色的臉龐。「你不可以死……」

  「好,我不死。」嚴彥費力地伸出手揉揉她的發。

  由得他說不死就不死嗎?

  傷得這麼重,拖了這麼久,請來的大夫們個個都說沒把握了,雲儂恐慌地看向他的傷處,愈想愈是對自己的自作主張感到後悔,如她爹所說的,她這一竅不通的門外漢,根本就什麼都不懂,她怎可以事先什麼消息都沒有打聽清楚,就擅自作主替嚴彥介紹了買賣?嚴彥今日會如此,全都是她親手造成的。

  她不禁感到懊悔萬分,她怎麼把他害成了這個樣子?他又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充其量,也不過只是個練過一兩年功夫的半調子而已,她爹罵得沒錯,莽莽撞撞地就為他接了那買賣,簡直與推他入虎口要他去死無異。

  在雲儂的淚水都濡濕了他的衣襟時,嚴彥歎息地撫過她紅腫的眼簾,輕輕拭去她眼角猶懸著的淚。

  「別哭,這事本就是我的錯,我什麼都答應你,所以不要哭了……」早知她會成了個淚人兒,他說什麼都不該不加考慮就央求她這事了。

  第1章(2)

  幾個月後,當嚴彥的傷況好轉時,雲儂拿了本秘笈來到了他的面前。

  「這是?」嚴彥不解地看著放在他手中,那本泛黃破舊的書籍。

  「日後要給你練的。」

  他揚起眉峰,「哪來的劍譜?」

  「我向找爹買的。」整整纏了雲天十來日後,雲天總算是敗往她的纏功下,收下了她存了多年的私房錢,從箱底挖出了這麼一本聽說是某位已仙逝的用劍高手所著的奇書。

  「為何要買?」好端端的,她沒事拿這來給他做什麼?

  「……我不能害了你。」她頓了頓,微微垂下了頭,兩手直揪著自己的衣袖。

  嚴彥迎上她自責的目光,「小儂,你從沒害過我。」他沒想到她一直都把那事放在心上,且深深地認為是她的考慮不周詳才害得他如此的.

  她卻向他搖首,怎麼也走不出因她的無知而害他差點枉送性命的這道坎。

  「聽我的,把它練好來,好不好?」只要他能練好這一套劍法,讓他的身手更上一層樓,那麼往後,也就可以替他避開許多危險了。

  瞧著她那副一心一意只為他著想的模樣,嚴彥的心頭登時覺得暖洋洋的,他小心地握住她白嫩綿軟的小手,感覺像是在心上擱放了件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好。」

  雲儂不忘向他囑咐,「從今日起,你要多吃點,你的身子要快點好起來。」

  「好。」

  「只要你功夫大成了,往後就不會再有任何人能欺負你或是傷害你了。」她打聽過了,她爹那一箱藏在床底下的武書,全都是她爹二十多年來天南地北四處走鏢時,特意尋來的上品。

  「好。」

  「無論你要做什麼事,你都要平平安安的。」

  「好。」

  她不安地看著他,「……以後,別殺人了好不好?」

  嚴彥卻不再像方才一樣,什麼都順著她應著她,沉默驀然降臨在他倆周圍。

  她渴盼地拉著他的衣袖,「三百六十五行各行都能做,咱們別挑殺手這一行了吧?」刀口上過日子,怎算是日子?風險大不說,若是出了什麼事,又有誰來幫他救他?

  「我想當殺手。」

  「是因為你想報仇?」她曾聽他說過那些關於他師門的事,也曾在清明時陪著他去東郊上過墳,所以她也很清楚,他心裡從來都沒有放下過他那名早逝的小弟。

  嚴彥輕輕搖首,現實地道。.「不只是想報仇,還有因為錢多。」

  「錢?」

  「我需要錢。」

  她一怔,「要錢做什麼?」

  「我娘生前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我長大後能娶房媳婦。」他哀傷地垂下眼睫,「我想實現她的心願……」

  他的娘親是怎麼病死的,他不知道,他甚至沒法子去見她最後一面,所以他想,最少他可以努力實現娘親生前說過的願望,這也是他僅能為娘親做的。

  相識以來,這些年已摸清他脾性的雲儂,很清楚他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更改了,她安靜地坐在他的身旁,拉過他的掌心掩在她的面頰上,無聲地把淚流進他的掌心裡,為了他的安危,也為了他那茫然不定的未來。

  「別哭。」嚴彥挪開手,以袖擦著她的臉,「我早巳選好我今後的路了。」

  他有自知之明的,他胸無文采,腦筋也死板不知變通,在人前口舌也不伶俐,更不喜與人打交道往來,因此既沒法從文也無法從商,日後唯一能做的事,八成也只剩體力活這一途了,可他身無半點可用技藝,種田農事,工務建築也皆一竅不通。

  人貴自知,這一點他很清楚的。

  自他在刑場為求自保殺了第一個官兵後,他的雙手早就已染上了血腥,日後他若是能大仇得報,那麼,屆時他的雙手怕是怎樣都不能乾淨了,既是已染血,他為何又得避開這醜陋的一面而不去正視它?

  不只是如此,他亦不想在日後成為顛沛流離於江湖中,過著舔血於刀口上的日子,那永不知未來在哪兒的武林人士。

  他很清楚,所謂的武林人士,說好聽點的,就是俠士與不人流的無名之輩,說現實點的,就是拿刀劍又要有名聲和武道氣節的流匪,若是背後無山莊、無門派、無商家可倚仗,基本上,就是個聲譽比強盜好些的江湖飄萍而已。

  與其流連於江湖中,不知下一頓飽飯在哪兒地過日子,他情願現實點,就用習來的功夫做買賣,若是將來死了殘了,那叫活該,也叫天意不可違,但倘若能靠此混口飯吃,他就要活著好好的過上每一日。

  「一定要走那條路?」過了好陣子,雲儂在整理好思緒後再次問他。

  「嗯。」

  她揚起頭,認真地道:「那日後我來當你的掮客。」

  嚴彥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想,他沉著臉,兩眉緊緊朝眉心靠攏,不說也不動地僵坐在她身旁。

  「好不好?」

  嚴彥緊抿著唇沒出聲。

  她知道掮客是門什麼樣的行業嗎?別看雲天做起這行業來似游刃有餘,她不知道,那是因為雲天走鏢的緣故,在江湖上累積了多年的人脈與聲望才能有今日,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家,怎麼能捲入那樣複雜的是與非中?她怎麼可以去與那些也不知品行是否端正的江湖中人打交道?一旦她踏上了江湖這一途,她以為日後她還有法子脫身嗎?

  「我會努力向我爹學習的,我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絕不會讓你再險些枉賠上性命的。」她不管他的面色有多難看,心中又是在為她顧己心些什麼,她逕自地向他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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