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要是再不醒過來……冉東有些難受地聽著屋中低低的嗚咽聲,如怨如泣,繞樑三尺,不絕如縷。
柳閨語是在一陣陣奇怪的聲音中醒過來的,好像有人在抽泣,斷斷斷續續的,她的身體全身無力,小腹已經不疼了,可是她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努力睜開眼,在蒙朦朧朧中看見了他……南霧雲低著頭,肩膀劇烈地上下起伏著,原來聲音是他發出來的。
柳閨語張張嘴,卻發現自己乾澀的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努力試了幾次,如烏鴉般嘶啞的聲音:「阿雲。」
低著頭的男人沒有察覺,仍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夫君。」是她的聲音太輕嗎?
南霧雲突然抬起頭,宛若未聞,兩眼紅紅的,失神地望著前方,柳閨語突然感覺心好痛好痛,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他該是虎虎生威的大男人,而不是像現在失魂一般。
柳閨語急紅了眼,一字一字地喊道:「南、霧、雲!」
他是低下了頭,凝視著她,可眼裡仍是一片空洞,她的心疼得更厲害了,連呼吸都開始急促。
「阿雲。」柳閨語喊得急切無力,可南霧雲卻仍是不變的模樣,可眼裡的憂鬱就如一層黑雲輕飄飄地漂浮在她的胸口,重重地壓著她喘不過氣。
「啪」的一聲,一個紅印留在了南霧雲的臉上,連在門口的冉東都嚇得趕緊探頭瞧瞧,深怕南霧雲想不通。
咦?堡主的臉上那一抹可疑的紅暈……
冉東臉色難看地大叫:「堡主,你做什麼往自己臉上打!」
那一巴掌不重不輕,卻還不夠回神,被冉東這麼一喊,就算一腳踏進棺材的人都要清醒過來了。
「冉東?」南霧雲這才撫撫自己的臉,他不記得自己有做自虐的行徑呀。
終於意識到榻上人的存在以後,南霧雲驚喜萬分地看向那已經清醒過來的女人,「語兒!」
「我剛剛叫你……咳咳,你……」
「別慌,先喝水。」南霧雲接過冉東遞來的水,小心翼翼地餵著她喝,一旁冉東終於知道這不過是虛驚一場,才識相地離開。
鎮定地喝了幾口水,柳閨語覺得喉嚨舒服多了,「夫君……」她心疼地撫摸著他的臉,「對不住,夫君。」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南霧雲激動地搖著頭。
「夫君,我不該打你。」柳閨語內疚地低著頭。
「該打該打!」
「夫君……」
「語兒,是我不好!」
「……」
「原諒我。」
原諒他什麼?
「我以後一定會在你身邊,絕不會離開你!」
她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第8章(1)
「這是什麼情況?」司徒素萍知道柳閨語身體沒大礙,趕緊帶上一堆補品趕到了南府,只是眼前的情景讓她啼笑皆非。
「從那日以後夫君就一直這樣。」柳閨語頗為為難地回答。
「像老母雞保護小雞那樣?」司徒素萍不敢置信地提高聲音,在感覺南霧雲若有若無的瞪視以後,立刻將聲音降低:「他是怎麼了?」
無語地看了看站在門外的南霧雲,柳閨語也不知道地搖搖頭,大夫交代她不准下床,她也真的沒有下床了。
而南霧雲更是貫徹了這一指令,吃喝拉撒睡都在這一張床上解決了,可是司徒素萍來探望她,他也不放心地走遠,在走廊上,用兩隻眼睛直盯著她瞧,柳閨語有意無意地回眸一下,他就趕緊轉頭,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聽大嘴巴冉東說,他將生意都丟給秦旭德了,讓秦旭德忙得昏天暗地,不見天光。
「那他有沒有跟你……」
「沒有,隻字未提,只有不斷地道歉。」柳閨語又抓到了他的眼神,這一次她乾脆就盯著他看,他也識相地看風景去了,不過兩隻耳朵可以與兔子比。
「那你有沒有……」追問?
「沒有。」
沒有?這下司徒素萍懵了,「為什麼?」
「我……」柳閨語捏了捏手,「我問不出口,每當我想問的時候,他的表情就變得猙獰可怕,可是這還好,最讓我受不了的是,他好像有千言萬語說不出口一樣的揪心。」
看著柳閨語一臉的坦然,司徒素萍有些不知所措,「那你想知道嗎?」
「想!」說不想才有鬼,誰能受得了自己的同床者,日日同眠,卻同床異夢,可是柳閨語卻不忍心逼他。
「那妳……我是知道一些,妳……」
「素萍,謝謝你,不過還是再過一段時間吧。」他們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
「好吧。」不讓她說,她也好受了不少,畢竟她夾在中間,不經南大哥同意就說,肯定會被打個半死,可小語又是她的朋友,不說她又覺得對不起她了。
「不過……」柳閨語假裝生氣地看著她,「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你是公主?」還正好跟她的大姊的夫婿是同一脈。
「啊?你不知道嗎?」她驚訝地大喊,「秦旭德每天都這麼喊我呀!」
柳閨語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我以為他是開玩笑的。」哪個公主可以像她這樣子自由自在,還當上了一個女商人!
「好吧,是我的錯。」司徒素萍從善如流,趕緊認錯,免得好姐妹真的翻臉不見人。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柳閨語好奇地問。
「哎,說來話長啦。」
「沒事,我現在就是時間多。」
呀!她怎麼對南大哥就沒有這種好奇心呢?司徒素萍無所謂地聳聳肩,大方地公開皇室的秘密。
這一個下午,柳閨語靠在榻上,聽著司徒素萍的聲音,恍若置身在夢境一般,「原來是這麼浪漫。」
「浪漫你個頭啦,我那個皇帝老爹到最後還不是後宮佳麗三千嘛!」司徒素萍粗俗地罵道。
「真的好浪漫,你娘親肯定是愛慘了皇上。」柳閨語也不在意她的髒話。
「這是真的,要不是娘親堅持不許皇上只愛美人不要江山,那死老頭肯定不當皇上了。」
「這樣還不夠?」柳閨語這麼問。
「其實也不是不夠啦,只是太快了。」司徒素萍有些為難。
「嗯?」她不是很明白。
「就是那個死老頭在我娘親難產生下我以後,就又當起個風流倜儻的男人,左右逢源!」她說得咬牙切齒。
柳閨語莞爾,原來她在意的是這個,她循循善誘道:「可皇上心裡一定有一個位置留給你娘親,想想你現在,你不覺得皇上很是寵愛你嗎?」
被柳閨語這麼一說,司徒素萍立刻又神氣了,「那是,他敢對我不好!」
「呵呵。」柳閨語笑呵呵地看著她,眼裡突然也升起了一層憂慮,「可惜爹和娘走得太早,讓我連盡孝的機會都沒有。」
「你看你,他們雖然走了,可你起碼還有跟他們一起生活的記憶,可我……」是她不知足。
兩個人像是要爭吵起來一樣,互相瞪著對方,過了一會兒,雙雙笑出聲。
「真是的,又不是比賽誰比較可憐?」司徒素萍笑著說。
「呵呵。」柳閨語但笑不語。
兩人聰慧地一笑,不管以前怎麼樣,現在她們都很幸福。
柳閨語不由的又看了看「門神」,他正一頭霧水地看著她,想來是被她們之間莫名其妙的話給沖昏頭了,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他才摸摸頭,繼續看風景。
「看看你得意的,有了好歸宿就在我前面誇耀了。」司徒素萍存心取笑。
「哪有。」
兩人胡鬧了一會,「門神」終於進來,先是黑著臉說:「司徒素萍,你可以走了。」
司徒素萍指指自己的鼻子,看南霧雲還真點點頭,她對著柳閨語一攤手,好像在說,看,你還是比我幸福一些的。
柳閨語笑出了聲,接著南霧雲一臉的柔情地看著她,「語兒,你得好好休息一會兒。」
「可是我還不累。」柳閨語掙扎著。
「不行,大夫說要有充分的休息。」南霧雲將她按在床上,「不許動,聽話。」
於是,柳閨語聽話地躺在床上。
然後,他又用一張黑臉掃向「累到柳閨語的罪魁禍首」。
「還不走?」
堂堂七公主居然被一個人給掃地出門?真丟臉,可是看看好友幸福的模樣,她也只能認栽。
等到人走了以後,南霧雲將窗門都關好,才坐在榻上,看著她睜著眼睛,「怎麼還不休息?」
日休息,夜也休息,她已經休息夠了,「阿雲,我睡不著。」
「那閉著眼睛休息一下。」
「那你呢?」
「我就在這裡。」
他的話讓她安心了,明明不是很累,眼皮卻開始打架了,可是臨睡前,她還不忘吩咐點心:「桂花糕、綠豆糕……」
「好,我知道了,妳等等睡醒了就有了。」南霧雲柔聲允諾。
柳閨語快要閉上的眼睛突然又睜開眼,「阿雲。」
「嗯?」
「一起睡吧。」柳閨語心疼地摸摸他眼底的黑青。
南霧雲沉默了一會兒,啞著聲音:「妳忍心看我在秋天洗冷水澡?」
柳閨語乖乖閉嘴了,雖然她一點也不知道現在邋遢的自己是哪裡吸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