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她,一個金主,一個屋主,兩人之間有一筆大交易正在進行,偶發的曖昧,既不是情,也不是愛,純粹都只是意外。
兩人恢復友誼,至於這友誼到底純不純,沒人先發深入探究,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平常聊天從來沒有一起蓋過棉被。
房子的整修依照既定的進度在進行,看著原本醜陋敗壞的空殼子愈來愈像樣,谷承夢大大的感到滿足,對藺致軒充滿感恩,超想以身相許……
喂,人家藺先生已經從見一個、退一個的相親會,升格進化到與固定人不見不散的甜蜜約會了,你還在想什麼以身相許?要許,也輪不到你來許啊!
好吧!承認了,她的思緒之所以反覆不定,偶爾還會歇斯底里,是因為最近確定自己真的喜歡上藺致軒了,但是喜歡歸喜歡,她並沒打算表明心意。
原因?
她嚴重遲到啊!插隊搶座位,談何容易?而且會遭人唾棄。
再說,目前的優勝者楊玟玟積極又主動,黏他黏得很緊,光看他們每天約會,沒有一天休息,就知道楊玟玟有多認真的搶人了。
反觀自己,在面對感情時,總是顯得笨拙又平板。
追男朋友怎麼追,談戀愛怎麼談,爸媽沒教,老師沒教,連老闆都沒教,也許別人天生就會,偏偏她跌撞過一次,還是學不會,怪誰呢?怪自己少根筋吧!
唉!長歎一口氣,怪腔怪調的唱起台灣歌謠「望春風」,她攬著小圓鏡,比起蓮花指,顧影自憐。
「咦?好歹正妹一個,竟然乏人問津,連只蒼蠅都不飛來。哎呀呀!客官,您瞧瞧,這姑娘家的眼睛多大粒、鼻子多巧挺,還有這櫻桃小嘴又是多麼的性感,連我都忍不住要對自己一親芳澤了,唔……嘛!」
自導自演少女思春,谷承夢對著鏡子親了下,然後……蒼蠅沒有,蚊子倒有一、兩隻,兩手用力一拍,失了準頭,蚊子逃之夭夭,她只能望著天花板發呆。
其實今天是她的生日,好孤單的生日。
公司的同事本來就沒有為彼此慶生的習慣,她也鮮少對人提及自己的生日,以前爸媽還在時,有爸媽的祝福,以及一個插上可愛數字蠟燭的小蛋糕,便覺得幸福,爸媽不在後,她的生日年年孤單過,無盡落寞。
連去年曹保偉還是她的男朋友,也因為公事纏身而沒能與她一起過,甚至一通祝生日快樂的電話或簡訊都沒有。
她原以為交男朋友後,生日會變得不同,哪知一樣孤孤單單的,過了也懶得質問或抱怨了。
今年生日,她一開始是打算找藺致軒一起吃個飯,邀請他來助陣,唱個生日快樂歌,可是明知道他天天有約會,忙得團團轉,她哪好意思厚顏無恥的開口啊!
吞了吧!
就算她開得了口,他也未必答應,說不定還藉機大肆的挖苦她——
你沒有別的朋友喔?什麼事都來找我,我活該當你的備用救火隊?
她才不要自討沒趣,熱臉貼冷屁股。
算了,沒有別人的祝福,生日還不是照過,年紀還不是會增長?沒差啦!
自己祝福自己,福氣更長呢!
自我安慰一番,她從床上跳下來,伸伸懶腰,決定找點正事來做。
信手將從公司帶回來、打算整理的資料攤在桌上,她坐下來,認真的抄抄寫寫。
叩叩……
「承夢,我要走了,現在很晚了,你沒事不要出門,知道嗎?」臨去約會前,藺致軒總是千篇一律、不厭其煩的隔著門板,大聲叮嚀她注意安全。
谷承夢悻悻然起身,上前開門,懶懶的搭腔,「你也知道很晚了。」
每次看他很晚都不直接回家睡覺,還跑去約會,她便覺得很不是滋味。哎呀!
不是滋味跟吃味,意思是不是一樣啊?
「怎麼了?要我替你買點什麼當消夜嗎?」
「我哪敢耽擱你的約會時間?」她扯動嘴角,兩眼瞇得像是沒睡飽。
「做什麼鬼臉?」他皺起眉頭,常常搞不懂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快去約會吧!遲到了就不好,人家楊小姐已經等得心兒怦怦跳了呢!」
「你還好吧?」藺致軒的手掌貼在她的額頭上。「沒發燒啊!」
她拍掉他的手,嚷道:「發燒的地方不在那兒。」
哇!她在胡說什麼?
摀住嘴巴,她的耳根子瞬間紅燙。
這下可真是發高燒了。
「你到底要不要緊?需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好啊!」谷承夢迴應得爽快,隨即彎身,笑得慌亂。「沒啦!我開玩笑的。去去去,你快去約會啦!」
雙手貼著他的背,她將他往門外推。
「你……好吧!我走了,你要把門鎖好。」若她開口留他,他是不會走的,但是她把話收了回去,他總不能硬要留下吧?
再說,他也不好失信爽約,放楊玟玟鴿子。
「知道了。」
我又不是你的女兒,哪那麼放心不下?嘮叨鬼一個。
谷承夢稍嫌粗魯的將他推到房門外,立即關上門。
背部貼在門板上,她先是吁出一口悶氣,然後咬牙,痛罵自己。
到底在矜持什麼?客氣什麼?開口留他下來,嘴巴是會爛掉喔?
藺致軒這人也很糟,就不會自動堅持到底,說他願意留下來嗎?
叫他走,他就走,沒有一點男性該有的堅持啊!
向來都是他在發號施令,一旦她叫他別為了她而耽誤約會時間,他便收起平時的威嚴,乖乖聽話的趕快去約會,是怎樣?
他對她的順從,只能表現在那上頭嗎?
厚!她討厭這種感覺!她討厭他出去跟楊玟玟約會!
氣到一個極致,她仰天長嘯,一吼再吼,把內心的鬱悶與孤單全吼出來。
咳咳……蚊子飛進喉嚨了?
她壓住喉嚨,咳嗽作嘔,眼淚狂飆。
嗚……生日沒人作陪不打緊,這下拿蚊子加菜,有沒有這麼悲情啊?
第7章(1)
餐廳裡,靠窗的座位,楊玟玟言笑晏晏,藺致軒靜靜的聽著,偶爾點頭,回以禮貌的微笑,偶爾應答幾句,儘管捺得住性子,卻難以融入她的世界,如同她也進不了他的世界一樣。
「致軒,我們交往也有一陣子了,對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瞭解,我爸媽希望我們選個日子先訂婚……」她細聲的轉述父母親的意見,當然,這也是她的衷心盼望。
他抿唇沉思,沒有即刻回覆。
「你覺得怎麼樣?伯母不也希望我們能趕快有個結果嗎?」
當初相親時,介紹人明明再三強調藺家那邊對這樁婚事很急,可是她等了又等,始終沒見藺致軒有任何行動,這使得對這樁婚事抱持很大期待的她感到心急難耐。
每次約會,幾乎都是她主動提出,他被動應允。約會期間,她熱火沸騰,他則沉默寡言,神態不慍不火,不能說沒禮貌,卻也稱不上親切,每每令她懷疑自己是否長得不夠漂亮,缺乏女人魅力,才挑不起他的注視與興趣。
把話挑明了問他,沒興趣交往嗎?他又不曾給予否定答案。
再問他,是以結婚為前提而與她約會的嗎?他的回答也始終沒教她難堪。
但是他的遲遲不動作,實在很難讓人信服他對這樁婚事是抱持正面態度。
「我覺得……還不急。」他淡然以對。
不急嗎?根本已急到火燒眉毛了。
母親逼婚的壓力一日比一日沉重,他咬牙撐著,他不懂自己在撐什麼。
「可是伯母也說希望你趕快作決定……」她急得臉色漲紅。
「我目前還沒辦法決定。」
「什麼意思?你沒辦法決定?」她聽出他的話似乎有弦外之音。
是啊!他沒辦法決定什麼?他被問住了,神情有些怔仲。
在諸多相過親的對象中,楊玟玟並不特另曠出色,不,應該說,並非楊玟玟不出色,而是在他的眼裡,誰都不出色,他願意一再的跟她約會,最大的原因只不過是相較於其他人,她非常的主動積極,他便想,橫豎是要選一個人來結婚的,若對方積極,那麼他也省事。
但是,現在他覺得太高估自己了。
無論她多麼積極,總歸是一頭熱,他就是提不起勁。
說來也怪,在每次提不起勁又勉強為之的約會裡,看著楊玟玟興高采烈的說東道西,他腦海裡浮現的影像幾乎都是谷承夢。
他對不起楊玟墳,更對不起芷盈。
芷盈芳魂已杳,在谷承夢出現之前,他未曾或忘她;當谷承夢出現之後,且一步步成為他生活中吃重的角色,芷盈竟然逐漸像是浮光掠影,偶爾閃過他的心房,卻已不再據地為王……老天!他的轉變怎麼會如此大?這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生的事?
內心震驚不已,藺致軒兩眼緊閉,一臉痛楚。
他不該輕易忘記芷盈。
他只答應再婚,可從沒允許自己遺忘芷盈。
心底的缺塊若永遠因為芷盈而存在,他終將無怨無悔。
但是如果這個缺塊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谷承夢擠了進去,那他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