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們確實很風光,受朱縣令邀請,乘坐第一艘華麗非凡的樓船,由他們開船之後,其餘畫舫、花坊和樓船才能開動。
權勢伴隨名利而來,這是千年不變的道理,而朱縣令對他們禮遇三分,客氣非常,這也是自然的。
然他,一點也不想濫用朱縣令給予的特權,使用特權,終將招來禍端,他是生意人,將本業顧好即可,沾親攀故,本末倒置,只是自找麻煩罷了。
「裴當家真是有心。」朱縣令呵呵一笑,忽地壓低聲音說道:「裴當家,老夫知道,平遠將軍打算建立隨軍錢莊,印發銀票,見票兌銀,讓軍隊安心打仗。如果裴當家有興趣,老夫剛好和將軍府邸的人有點交情,可以替裴當家打聽看看。」
「多謝大人美意。」裴青淡淡說道:「目前吉祥錢莊的根基尚不夠穩固,在商淮扎根,回饋鄉里已是裴某最大的志向。」
他知道,一旦吉祥錢莊選為隨軍錢莊,那麼朱縣令少不了會要點好處,而好處要給多久,誰也不知道,或許一年,或許十載,變相被他勒索敢和沒完沒了,再說官官相護,風險絕對很大,他一點也不想走這步棋。
「裴當家可知道軍隊裡有多少人?」朱縣令口沫橫飛的遊說道:「少則十萬,多則百萬大軍,如果他們個個在裴當家的錢莊裡存錢借錢,那利潤可是很嚇人的。」
「飲水思源,裴某還是認為服務商淮的百姓比較重要,相信大人也跟裴某的想法一樣,以商淮百姓為重。」裴青的聲音冷了一些,希望朱縣令在自討沒趣之下會知難而退。
朱縣令看他一眼
這就是拒絕嘍?他不死心地問道:「難道裴當家一點都不動心?那隨軍錢莊可以在一瞬間打響吉祥錢莊的名號……」
「裴某敬大人一杯。」他舉起杯來,拒絕之意已經明顯不過。
「好說,好說。」朱縣令憤憤然的舉杯乾了。
這種發財機會,別人求都求不來。這裴青居然連考慮都沒有就拒絕,真的是太不給他面子了。
不過,不悅歸不悅,他又能奈裴青何?
吉祥錢莊可是握有商淮一半以上的白銀,他的商隊也創造出商淮的貿易奇跡,就因為有裴青,商淮才會有今天安定繁榮的面貌,被他潑這一大盆冷水,朱縣令只能摸摸鼻子認了。
「大人為吉祥錢莊著想的心意,實在令人感動,小女子敬大人一杯。」吉祥舉杯打圓場,扮演白臉的角色。
她也不贊成跟朱縣令合作,這個人,風評不太好,不管什麼都要收賄,如果靠他的幫忙跟將軍府搭上線,一定後患無窮。
「金老闆客氣了,兩位能知道老夫是一片好意,那老夫就沒什麼所求了。」朱縣令趕忙順著台階下,免得把場面弄僵了。
「大人!」一名嬌聲嗲氣的女子娉婷窈窕的走過來,長長的柳眉,水蒙的杏眸,豐巧的櫻唇,身上穿著淡紅色綢衫,下緊水紅色的羅裙,醉態中有一種嫵媚,美得驚人。
朱縣令得意地說道:「這是老夫的義女可媚,今年十八,還沒有許配人家。」
可媚可是他府裡最美的歌女,擁有勾魂攝魄的容貌。
男人嘛,誰不好色?裴青是商淮第一富商,財勢驚人,他一定要拉攏裴青,兩相合作,將來利益可觀。
他知道裴青還沒成親,據說府裡連侍寢小妾都沒有,如果他看上可媚,那一切就好辦了。
「媚兒,這兩位是吉祥錢莊的裴當家和金老闆,快見過裴當家和金老闆。」朱縣令笑吟吟的引見。
「小女子見過裴當家、金老闆∼」朱可媚軟軟地拉長音,秋波蕩漾的雙眸定在裴青身上。
久聞吉祥錢莊的裴當家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她還以為富商都是老頭子哩,但這裴青非但年輕有為,還俊得很,瞧他,濃揚的劍眉下,那雙深沉的黝暗黑眸多迷人啊!
大人要她想盡辦法勾引他,成為他的人,她本來還不太願意的,以為她要伺候一個老頭子,沒想到竟是這般拔卓出眾的美男子。
老天啊!她樂意服侍他,一百個樂意!
吉祥自然看得出來,某人又被當獵物了。
男人跟女人不同,隨著生意愈做愈大,上門要為裴青說親的媒人不計其數,而她則相反,泛人問津。
想必朱縣令想靠他的『義女』在裴青身上下功夫,而這位義女大概不過是他府裡的歌姬或小妾而已吧。
她相信裴青對這女子不會有興趣的,朱縣令是白費心機了。
「咳!」朱縣令忽然很突兀地假咳了一聲,「對了,金老闆,內人久聞金老闆大名,想跟金老闆見一面,但因為內人生性保守,請金老闆到船房裡見面可好?至於小女,就讓她在這裡陪裴當家撫桐瑟、品香茗、論詩文好了。」
吉祥微微一笑。「恭敬不如從命,小女子這就隨大人去拜會夫人。」
裴青挑眉。
好啊,她真的要這樣嗎?
他視線不動聲色的滑過她那美麗的臉蛋和纖細的身段,衣裳雖是素色,但月牙雪白,絲裙飄飄,襯得她冰肌雪膚,宛如白玉,湖風吹來,似如飄仙。
她執意以喪父之禮替辜徒生守喪三年,按照習俗,不能論及婚嫁。
下月,就是辜徒生過世滿三年的日子,她將除喪。
而他,將娶她。
「慢著。」裴青把茶杯擱回桌面,緩緩開口,把起身要走的朱縣令嚇了好大一跳。
這時候的他,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因為鮮少外露,所以更加攝人。
朱縣令有絲不安。「還有什麼事嗎?裴當家。」
這裴青深沉難測,不知道是不是不給他台階下,直接要他把可媚給帶走?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的是太不給他面子了。
「大當家——」吉祥看著他失去笑容的俊臉,心中忐忑不安,因為他板起臉來實在嚇人。
朱縣令雖然是個難纏的人物,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如果再給他難堪,恐怕他會惱羞成怒,往後會刻意刁難吉祥錢莊,聰明如裴青,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樓船人多嘴雜,無法好好談心。」裴青俊容拂上淡柔。「在下有艘畫,就是擱在不遠處,不知可否把小姐帶至畫舫舫品茗吟詩?」
吉祥驚訝的看著他,心裡重重一沉。
他在做什麼?不是要給朱縣令的一步棋而已嘛?還是,他當真被朱可媚的美貌吸引住了?
想到這裡,她覺得自己的內心深處,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撞擊了。
「當然可以!」朱縣令大喜過望。「能陪裴當家賞月談心是媚兒的福氣,裴當家儘管帶她去,不回來也可以。」
話說得很明,就是把美人送給他了。
朱可媚臉上有掩不住的喜色,想不到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裴青勾引住了,她的美色真是凡人無法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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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心中有事,又怎麼會覺得窗外的雨下得那麼令人心煩呢?
吉祥聽著滴答雨聲,這是離開開陽裴府之後,她第一次感到無比寂寞。
過去幾年,她跟在裴青身邊開創事業,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累,當然也沒有寂寞的時候。
雖然不能與他結為夫妻,但只要看著他,她的心就踏實、滿足、知道他就跟她住在同一座宅子裡,日日醒來,只要走出她住的水榭閣就可以見到他
長年,兩人一起討論公事,一起回想在裴家的歲月,有時一起帶裴威的孩子出去踏青,一切是那麼的平淡而幸福。
即便是在他帶領商隊,她獨自坐鎮商淮期間,她的心也是滿滿的,因他的存在而滿盈,思念著他,算著他的歸期,替他守好一切。
而今,在他們這成功之際,她卻越感到寂寞了,這是為什麼?
「小姐,夜深了,您還不睡啊?」小翠將茶壺溫在熱水裡,順手倒了一杯放在桌上。
吉祥依窗外著暗淡的月,眉心間浮著似有還無的哀愁,動也不動的。「就要睡了,你也快回去歇息吧。」
「小姐——」小翠欲言又止。
吉祥看著她,「還有事嗎?」
看著主子眼中盛滿的寥落,小翠想了想,終於還是不吐不快地說:「您難道就這麼把青爺讓給那個什麼朱小姐的嗎?奴婢看她根本不像官家小姐,到像彩香樓的賣笑姑娘。」
「別胡說。」吉祥疲憊的看了她一眼。「去歇息吧,我想靜一靜。」
看主子好像很累,小翠不敢看多言,退下了。
吉祥靠窗而立,神思縹緲地看著窗外細細雨絲。
城裡到處流傳著,朱可媚已經是裴青的人了,許多人繪聲繪影地說自己看到他們在裴青的私人畫舫獨處了一夜,連朱可媚的貼身丫鬟都跟人說,她家小姐與裴大當家共度一夜春宵,已有夫妻之實,裴當家就快把她家小姐接進府了。
這些流言蜚語,無從求證。
他……真的與朱可媚那麼親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