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聲不響,放下話筒。
陞遷是喜事,她該表現得更雀躍,但心思仍一團亂。
或許晚點會好轉吧。既然決定相信他,要更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下班後去挑個別緻的禮物,晚上要用最美的笑靨面對他。
忽然課長走到她面前,開口就罵。
「你是怎麼回事?早上AT型號都弄錯了,我告訴你要檢送O.5厘米,誰要你檢送0.75厘米?結果零件都不能用,製造課打電話來罵人了。」
單莘語愕然。「你明明說是O·75厘米……」
「我說的是0.5厘米!」課長重重拍桌。「我已經叫廠商緊急補貨,這次的損失我會報上去,你等著被扣薪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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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忍冬掛了手機,坐在車裡,若有所思地望著公司大門。
如他所料,她的反應有些冷淡。多說無益,新部門和品管部同樓層,往後她可以親自觀察他和小江的工作情況,他問心無愧。
最後他究竟想說什麼?那瞬間腦中掠過很多事,想起他們在『浮夜』相遇、在公司重逢,想起他要她搬入他住處,想起副總裁宣佈新部門成立時,他第一個想要分享的人,是她。
有些感觸想要訴諸言語,但模模糊糊地捉不住確切字句。
他正要發動車子進停車場,一個男人遠遠跑過來。
「韓特肋!」海虹的王副經理氣喘吁吁,將一個信封袋遞入車窗。「我本來應該親自把這錢交給單小姐,可是公司臨時要我去接客戶,能不能拜託你轉交?」
韓忍冬握著方向盤,靜了一會兒。「這筆錢是……?」
「請告訴她是上週五晚上的事,她就知道了。」
上週五,不就是他送小江回家那晚?他收下信封袋。「我會轉交。」
搭電梯上到新成立的高階製品部,隔壁品管部似乎出了狀況,鬧烘烘的。他帶著收有信封袋的公事包,步入辦公室,工作直到下班。
下班前五分鐘,接到她的內線電話,說她下班後要去購物,要他先回去,等她回家再一起去飯店慶祝。
於是他逕自回家,一進屋就遇到準備出門的堂哥韓慈。自從單莘語入住,堂兄弟倆很有默契地不談此事,今晚韓慈卻主動開口了。
「我們協議過,你別帶外頭認識的小姐回來過夜,還記得嗎?」他好靜,堂弟的私生活多采多姿,他唯一的要求是堂弟別把一夜風流帶回家裡來。
「當然記得。」韓忍冬懶懶答話。「我沒有破壞規矩。」意思是與單莘語並非遊戲,是他認真的對象。
韓慈給他個心照不宣的微笑。「那就好。」
「她住好幾天了,怎麼突然對她好奇?」
「我和她沒講過幾句話,但她看到我,總是迴避。她怕面對我,甚至怕上課的孩子們,她這麼不安,我想該讓你知道。」語畢,轉身離去。
韓忍冬繃著臉,回到屋裡,就坐在沙發上發怔,等她回來。小兔在他腳邊跑來跑去,他無心理會。
從前稍嫌空曠的屋子,因她而變得豐富,她喜歡新鮮果汁,他的品酒吧檯變成果汁吧檯,每晚睡前他會做一杯果菜汁給她,她穿不慣室內拖鞋,他每天清地板,讓她能愜意地裸足行走。
他習慣裸睡,她必穿睡衣,還有個小抱枕,不抱它睡不著。初次見到她這孩子氣的習慣,他笑翻了,她惱羞成怒,兩天不理他,那回他精心調了有果香的雞尾酒向她賠罪,喝醉的她有女王傾向,他們在吧檯上瘋了一夜……
他唇畔浮起淡笑,瞥見公事包,笑容又沉下去。
他知道她不安,他何嘗不是?
從七點等到八點,快九點了,仍不見她人影。她去哪兒了?
莫非被海虹的王副經理約走了?
上週五夜晚,她說她出門買東西,可是當時她雙手空空。她為何和王副經理見面?他們做了什麼?為何她要瞞他?
她想離開他,投向那個男人的懷抱嗎?
種種猜疑令他煩躁,抓了車鑰匙,正要出門找她,忽然大門開了,他焦心等待的小女人終於歸來。
她臉蛋嫣紅,套裝不整,看見他站在玄關直直盯著她,她慌忙將手上的什麼藏到背後。
「你去哪了?」韓忍冬眼光銳利,掃視她一身不尋常的凌亂。「購物需要這麼久嗎?」
他的表情好可怕。單莘語潤了潤唇。「因為,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想送你一份特別的禮物,就到花店去,可是他們沒賣我要的花,我到處去找,最後在公園看到了……」
「什麼花店沒賣的花?」
她將藏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一朵有長蕊與奇特花形,潔白纖細的花兒。
「這是忍冬花,你知道自己和植物同名吧?它初開時是白色,後來會逐漸轉黃,所以也叫金銀花。它的花語是……愛的羈絆。」她侷促一笑。「我覺得它完全符合你給我的感覺,尤其是它的花語。和花同名是很浪漫的事……」
見他不發一語,她慌忙道歉:「對不起,我知道你訂了房間,可是我無論如何都想送你這朵花……」她忐忑道:「忍冬,你生氣了嗎?」
他瞪著她,忽然將她扯入懷裡,狠狠抱住。
他該如何是好?以為對她只是身體的迷戀,徹底佔有她的慾望卻越來越強烈,不知不覺中,他的心也被她蠶食,被她左右。
那種渴望訴說什麼的衝動又湧起。「小語,我……」瞥見公事包,他到口的話頓時梗住。
「忍冬?」激切得像要揉碎她的男人忽然靜了,單莘語輕輕掙脫他。「我去沖個澡,馬上就可以出門。」
「已經晚了,別去飯店了,我去買點宵夜,就在家裡慶祝吧。」他接過花朵。「謝謝,我很喜歡。」
她聞言微笑。「好啊,我原本就覺得沒必要特地跑到飯店去。」
「我今天下班前回秘書課,有人留了一個信封,指名要給你,說和上週五的事有關。」
「上週五?」她疑惑地接過信封,一看金額才想起,嫣然一笑。「喔,我知道了。」
「你借錢給誰嗎?」那笑,甜美得刺眼。提到王副經理,讓她這麼開心嗎?
「沒。只是幫朋友一個小忙。」送油錢是小事,無須解釋吧。她隨手擱下信封,走入浴室。
韓忍冬瞪著浴室的門在眼前掩上。她輕描淡寫地帶過,是怕他追究那晚和誰在一起嗎?或許她今晚也和王副經理見面了,這朵花不過是路邊隨手採來,敷衍他的借口。
他寒著臉,有生以來,頭一遭嘗到嫉妒的滋味——一種酸澀的猜忌,足以毀滅親密關係的鬱悶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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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莘語泡在浴缸裡,聽見大門打開又關上,她的同居人出門去了。
他的反應起先很驚喜,後來轉為冷淡,令她不解。是不是她太晚回來,他不高興了?或是那花語犯了他的忌諱,他以為她想憑一朵花勒索他的承諾?
未免太小看她了。
忙亂了一天,她泡在舒適的溫水裡,昏昏欲睡,迷糊中又聽見開門聲,她才驚醒,連忙離開浴缸,披上浴袍。
門一開,看見的不是她的同居人,卻是一位陌生的銀髮老先生。
她愣住,對方也愣住,在看清她只著浴袍後,對方鏡片後的老眼瞇起,質問:「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兒子的屋裡?」
是他的父親?單莘語愕然,結巴道:「我……我是忍冬的……同事。」
「同事?什麼樣的同事會跑到男人家裡,還衣衫不整?」老先生顯然不信。「出來賣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賓館辦事就好,跑到人家家裡成什麼樣子?」
他以為她是應召女郎?單莘語白了臉。「我真的是忍冬的同事,一樣在光研上班,等忍冬回來,您可以親自問他。」
老先生哼了聲。「就算你是吧,我看你也不是什麼正經女人。女孩子行為放蕩、不檢點,人家怎麼看得起你?你父母是怎麼教的?」
單莘語難堪地咬唇,無法反駁。
「你來幹麼?」冷冷的嗓音從大門口傳來。
韓忍冬拎著購物袋,一進門就聽見許久不見的老父嚴聲指責,而站在浴室門口的她臉色慘白,紅著眼眶。
「當爸爸的來看兒子,還需要什麼理由?」面對獨生子,韓父氣焰稍斂。「你在外頭要怎麼玩都行,怎麼能讓阻街的進家門——」
「我高興帶誰回來,你管不著。她也不是阻街的,是我同事。」韓忍冬走到單莘語身邊,輕推她一把。「小語,進臥室去。」
等她進房,他才轉身面對父親。「有話快說,沒事就回去。」
「這是你對父親的態度嗎?」韓父氣結,但瞭解兒子的硬脾氣,緩下聲調。「我聽說你們公司成立新部門,你升主管,想來跟你道賀。」
「今天剛宣佈,你這麼快就知道了,消息真靈通啊。」韓忍冬譏諷地扯唇。「你一定很高興,我的薪水要調升了,有更多錢可以孝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