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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春野櫻

  樊剛唇角忽地微勾,那冷冷的、彷彿帶著一抹嘲諷的笑意,教趙靈秀心頭顫了一下。

  「我知道你跟駱曉風定了親,居然要嫁給他,真是有趣。」

  趙靈秀微愕,他認識她師兄?

  「你認識我師兄?」她忍不住好奇的問。

  「不認識。」他一臉不屑,「我不跟那種人來往。」

  那種人是哪種人?「我師兄是好人。」

  他哼笑,「又跟你爹一樣嗎?」

  「什麼意思?」

  「這親是你爹替你決定的,還是你自己喜歡?」他轉了話題。

  「兒女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喜歡,我就喜歡。」她理所當然地說。

  「所以是因為你爹喜歡,你才喜歡?」

  「難道不該是這樣嗎?」這人有什麼毛病?先是胡亂批判她爹跟師兄,現在還對她的婚事有意見。

  「當然不該。像我就沒順我爹娘的意思,娶一個我不愛的人。」

  她發現他在說這句話時,眼底閃過一抹深沉得教人心頭一揪的悲淒。

  「也許我當初該聽他們的話娶了梁家的小姐,這樣至少他們在死前不會有遺憾。」

  趙靈秀感覺得到,他似乎有一個不想提起也不願想起的過去,想必是個既悲傷又沉重的故事。

  「不過梁家小姐沒嫁給我是對的,否則我樊家又將多一條無辜……」他話說到一半打住,然後邁開步伐繼續往前走。

  她想問他未完的話是什麼,最終仍舊沒開口,只是,他眼底那一抹深沉的哀傷,真的教她十分介意。

  樊剛一路將她抱回房間,還讓喬大夫來幫她治療腳傷。

  喬大夫說她只是扭了腳,敷點藥,休息兩天,慢慢的就會痊癒。

  翌日一早,樊剛就來探視她。「你好些了嗎?」

  她坐在床邊瞪他,「沒人教你不能隨隨便便進姑娘的房裡嗎?要是我衣衫不整呢?」

  「你房門開著,不至於衣衫不整吧?」他走了過來,就著木頭凳子坐下,「腳還疼嗎?」

  她看著他,不知怎地又心跳加速。為了掩飾那不尋常的反應,她故意表現得凶巴巴,「少貓哭耗子假慈悲,那坑根本是你叫人挖來陷害我的。」

  「你是黑龍寨的客人,我怎會存心傷你?」

  「我才不是客人,是你的人質。」她沒好氣地說,「客人可以決定自己的去留,我不能。」

  「有點耐心,我只是不想你壞事,才讓你暫時留在山上做客。」他氣定神閒,唇角還揚著一抹笑。

  「你老實承認吧,你是不是要劫我家的鏢?」她語氣嚴肅。

  「我也不是什麼鏢都劫,我劫的向來都是不乾不淨的鏢。」

  聞言,趙靈秀難掩激動地問:「你在暗示什麼?我家的鏢不乾淨?」

  「你不傻。」他深深一笑。

  她秀眉一擰,氣憤地說:「我爹走了半輩子的鏢,清清白白。」

  「是不是乾淨,是不是清白,不是你說了就算。」他不以為意,「你安心在這待著,我會讓你看見事實,就怕你承受不住。」

  瞧他說得那麼篤定,好像她爹真幹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但她對爹的為人非常的瞭解,爹是那種寧可自己吃虧委屈,也絕不佔人便宜的人。

  「你出去!我不想聽你胡說八道。」她纖手指著房門口。

  她發怒,樊剛卻沒惱火,只是慢條斯理的站了起來,笑看著她,「看來雖然淋了一夜雨,你精神還是不錯的,這樣我就放心了。」

  「我才不用你擔心!」她兩隻眼睛像要噴火似的。

  樊剛臉上不見一絲慍惱,「你好好歇著,別再到處亂跑。」語罷,他走了出去。

  他走了,可她的火氣卻一時難以消褪,錦被被她揉得都快不成樣了。

  這時,有人走了進來,竟是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的琉香。

  琉香一進門,臉上就充滿敵意,衝著她劈頭就是一句,「你真蠢!」

  趙靈秀愣了一下。

  「居然逃不掉,又被逮回來。」琉香一臉懊惱,「我倒希望你逃掉,因為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在寨子裡走來走去。」

  趙靈秀先是一怔,然後忍不住輕笑一聲。

  琉香怒問:「你笑什麼?」

  她搖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很可愛。」

  聞言,琉香一怔,驚疑不定的看著她。趙靈秀說她可愛?

  「如果你這麼不想看見我,何不去拜託樊剛,讓他放我走?」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琉香神情激動,「可是他說他把你留在這兒是有用意的。」

  「那你放我走呀。」趙靈秀眼底閃過一抹黠光,「你一定知道安全下山的路吧?」

  琉香一頓,想了一下,隨即又瞪她,「想騙我放了你?你休想,我才不是笨蛋!」

  趙靈秀哈哈大笑,「看你還是小孩子,以為你很好騙呢。」

  她漲紅了臉,氣呼呼地大喊,「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是大人了!」

  趙靈秀見好就收,不繼續逗她,但這段時日有個問題一直縈繞在她心底——琉香是如何確定押送她們的是萬達鏢局的人?說不準是有人故意要栽贓嫁禍給萬達鏢局呢。

  她神情一凝,態度誠懇,語氣溫和地說:「琉香,我……我很遺憾發生在你及你姊姊身上的不幸。」

  聽見她突然說出這些話,琉香愣了一下,警覺的望著她。

  「我是沒經歷過你所經歷的事情,不過也曾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可以想像你當時有多恐懼多氣憤。」趙靈秀定定的注視著琉香,只見她眉心跳動,雙眼盈著微微的淚光。

  「琉香,你說將你們帶到同安的是萬達鏢局的人,你是怎麼知道、又是怎麼確定的?」她小心翼翼的問著,生怕琉香因她的口氣或神情而有強烈的情緒反應,不肯把細節告訴她。

  琉香恨恨的看著她,「我聽見他們不斷提到萬達鏢局的事,絕不會有錯。」

  「我沒說你錯。」趙靈秀謹慎地再問:「你可對押車的人有印象?你有看見他們的長相嗎?」

  「我記得一個男人,他對被抓走的女孩很壞,還曾經把我丟去撞牆。」琉香眼底盈滿恐懼,彷彿當時傷害她的那個人還在眼前,「姊姊想保護我,也被他拳打腳踢……」提及慘死的姊姊,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琉香……」看著這樣的她,趙靈秀心臟狠狠的揪了一下。她想上前抱住顫抖的琉香,卻又擔心被她拒絕。

  「我記得他的樣子,」琉香揚起淚濕的眼眸,恨恨地說,「永遠記得。」

  「他長什麼模樣?」她瞪大眼。

  琉香描述起那人的樣貌,「他有一張方方的臉,眉毛粗粗亂亂的,眼睛細長,眼珠子很小,鼻子大大的,像廟前的石獅一樣,還有這裡……」她指著自己的右臉頰,「有一顆長毛的黑痣。」

  趙靈秀依著她的描述想像著那人的樣貌,腦海中登時出現一個符合的人選。萬達確實有這麼一個人,他是分局的鏢師,可她不記得他的名字,也不記得他隸屬於哪一個分局。

  難道是分局的鏢師打著萬達的旗幟,瞞著她爹干了傷天害理的壞事?

  若真是如此,那麼她更應該盡快回到沂陽向爹稟報,說不定這麼一來,就能讓爹躲過死劫。

  「琉香,你形容的這個人,我似乎有點兒印象。」她老實承認。

  琉香緊咬著嘴唇,氣惱又沉默的看著她,像是在說:「看吧,我就知道是你們萬達的人」。

  趙靈秀眼神充滿憐惜及歉意,「我真的對發生在你跟你姊姊身上的事感到遺憾,不過我跟你保證,傷害你們的絕不是我爹,我相信我爹也是被蒙在鼓裡……」

  琉香秀眉一擰,無法接受她的說法,「我不信,總之就是萬達鏢局害死了我姊姊!」

  「琉香……」她起身想接近琉香。

  可才一伸出手,琉香便退後兩步,恨恨的瞪著她,「我絕不原諒你們!」說完,她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第4章(1)

  放歡樓,開陽城最富麗堂皇的青樓,這兒有來自南北各地的佳麗,個個貌美如花,才藝非凡,而在這百花爭妍之地,有位花中之王——丁紅鏡。

  丁紅鏡有著令人屏息的美貌,她精通四藝,不只能吟詩作對、精通音律,還可兼弄丹青。

  她的客人非富則貴,其中也不乏達官顯要,皇親貴胄,就連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雅士也都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這日,丁紅鏡正在她位於二樓的搶妍閣中招待著貴客顏彪。

  丁紅鏡是放歡樓的紅牌,老鴇春姨給了她挑選客人的自由,能獲得她首肯進到搶妍閣的客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顏彪就是其中之一。

  顏彪是開陽布政使鄒榮海的師爺,對丁紅鏡十分的迷戀,丁紅鏡賣藝不賣身是眾所周知之事,顏彪雖然對她有非分之想,卻也不敢胡來,只是三不五時會提出要幫她贖身、納她為妾。

  顏彪快意飲酒,目迷美色,不知不覺已有六、七分醉。

  「紅鏡啊,我要給你贖身,讓你不用再應付那些男人……」他眼神迷茫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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