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凡得知她是趙安峻的女兒,先是一愣,然後恭敬的一揖,「趙姑娘,在下有眼有珠,不識泰山。」
趙靈秀態度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地說:「蕭老闆客氣了。」
「好了,」樊剛一笑,「咱們都是江湖兒女,就省掉這些客套話吧。」
「也是。」蕭凡話鋒一轉,「要留宿?」
「天都快亮了,只是想找個地方梳洗,休息一下。」
「那容易。」蕭凡笑道:「泉池一年到頭都是熱的,你們先去梳洗一番,我幫你們找兩套乾淨衣服,順便備膳。」
「有勞。」樊剛拱手一揖。
蕭凡咧嘴一笑,「不是說要省掉客套話了嗎?」說罷,他拍拍樊剛的肩頭,「跟我來吧。」
第9章(1)
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趙靈秀覺得通體舒暢。
從浴場出來後,蕭凡已讓人備了一桌早膳,她坐定,先夾了幾顆花生入口。
「餓了?」樊剛走了進來,見她正揀著珠盤中的花生吃,像只貪吃的貓,忍不住一笑。
她轉頭看著他,只見他身上穿著一件寬鬆的單衣,腰帶隨意的繫上,那單衣下是強健結實,讓人垂涎三尺的體魄……
老天,她在想什麼?
臉一熱,她趕緊把視線收回,「是餓了,所以先吃一點。」
樊剛過來,神情輕鬆的坐下,「蕭凡的廚子正是他的妻子,廚藝十分精湛。」
「看來是的,不過我比較想念喬大娘做的藥膳。」
樊剛唇角一勾,「既然如此,那往後便在黑龍寨住下,我請喬大娘每天做給你吃。」
聽見他要她在黑龍寨住下,她不自覺胸口一熱,怯怯的看著他。
一個男人要一個女人在他的地方住下,那沒別的意思了,就是要定她。
如今證實他所言不假,駱聰跟駱曉風父子倆果然聯合一些起了貪念的鏢師,勾串外邊的惡人想除掉爹,奪鏢劫財,那她自然是不用遵守婚約嫁給駱曉風,但爹會答應她跟了一個山匪嗎?不過她也真是的,爹尚未安全,她哪來的心思想這些?
忖著,她逕自吃起那一桌早膳。
兩人靜靜的用過早膳後,不知怎地也睡不著了,於是便對坐閒聊。
「回黑龍寨後,你有何計劃?」
「靜觀其變,見招拆招。」他一派輕鬆。
「駱曉風說我爹押的鏢車上沒有金銀珠寶,只有石頭破布。」她有點生氣,「他說真正的鏢物會由另一條秘密鏢道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後讓你背上殺人越貨的罪名。」
樊剛平心靜氣地說:「我知道。」
「咦?」她一怔,「你知道?」
「嗯。」他唇角微微一勾,揚起一道泰然自若的弧線,「開陽布政使鄒榮海的師爺酒後一時說溜嘴,告訴紅鏡姑娘劫鏢嫁禍之事。」
聞言,她訝異地瞪大眼,「這麼說來,駱曉風不只跟火狐勾串,還跟貪官……真是蛇鼠一窩,狼狽為奸!」
「不,」他深深一笑,「依我看來,駱聰父子是打算黑吃黑,才會將黃金珠寶調包,運至他處。」
「你是說……」
「鄒榮海本打算跟駱聰父子分贓,然後將殺人越貨的罪推到我頭上。那十幾車的金銀珠寶是都馬侯的財產家當,都馬侯曾立下汗馬功勞,在聖上跟前是何等貴人,若是劫了他的財物,聖上龍顏大怒,必遣精兵剿寨,鄒榮海不只要財,還要我的命。」
聽他這麼一說,趙靈秀慌了,「那該如何是好?」
「不急。鄒榮海以為勢在必得,卻沒想到駱聰父子想獨吞財物,既然如此,我便將計就計,讓他們狗咬狗、窩裡反。」
看他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模樣,趙靈秀很困惑,「你如何教他們窩裡反?要是聖上聽到你劫了都馬侯的財物,一定會派兵剿寨,到時……」想到黑龍寨那些善良的人們,她突然感到害怕。
見她一臉驚慌擔憂的模樣,樊剛目露黯光,促狹一笑,「怎麼,你擔心我?」
「當然!」這話說得太急太快,教她忍不住紅了臉。
她低下頭,怯怯地說:「我……我也擔心喬大夫、喬大娘跟琉香他們,寨子裡那麼多婦孺,要是軍隊剿寨,他們……」
樊剛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微發抖的手。
她一怔,驚羞的望著他。
他溫柔注視著她,「我不會讓樊家慘案再發生一次。」
提及樊家五十八口人,趙靈秀秀眉一擰,忍不住一陣心痛鼻酸。
「我會保護黑龍寨所有的人,犧牲生命再所不惜。」他語氣堅定。
聞言,她難掩憂心,「我不希望你犧牲生命。」
樊剛凝睇著她憂慮的臉龐,深深的一笑,「放心,我還想跟你過日子。」
這話再坦白不過了,趙靈秀心裡一熱,眼眶不覺濕潤。
「你別擔心,我早已佈局,絕不讓鄒榮海這狗官如意。」
「局?什麼樣的局?」她好奇地問。
他對她亳無隱瞞,「你聽過敦親王李頤這號人物嗎?他是皇上欽點的潛行御史,微服出巡,視察民情之外也彈劾貪官污吏。」
她點頭,「嗯,我聽我爹說過。」
「王爺他正在開陽,也已調撥暗兵抵達開陽。」他續道:「王爺已知我樊家血案,也早有眉目,我將與王爺連手剷除鄒榮海這個狗官。」
「原來你早就跟敦親王接觸過。」
「正是。」他目光一凝,神情冷肅,「我要拿回屬於樊家的一切,以告慰樊家五十八人在天之靈。」
趙靈秀點點頭,臉上露出一抹榮笑,「你行,一定行的。」
樊剛垂下眼凝視著她,臉上是溫柔深情的笑意。
「你不必擔心令尊的安危。」他緊緊的握著她的手,神情堅毅,「我絕不會讓你爹受到亳發之傷。」
「真的嗎?」
「當然,我怎能讓准岳父大人受到半點傷害呢?」
聽見他的稱呼,她一臉嬌羞,「什麼准岳父大人?我又沒說要嫁你。」
他無賴地一笑,「你都讓我抓上山了,不嫁我嫁誰?」
「你無賴。」她羞紅著臉,嬌嗔一句。
「我就是無賴,你拿我如何?」說著,他哈哈大笑,得意猖狂得像個孩子。
看著他那爽朗的笑顏,她軟軟地問:「你把你的計劃跟秘密都告訴我,不怕我出賣你?」
他眉梢一挑,眼中儘是寵溺笑意,「我相信你,再說我也沒打算放你走。」說完,他欺近她,勁臂一伸將她擁進懷中。
她沒逃,沒躲,只是乖順的任他抱著他低下頭,愛憐的看著懷中的她,「你哪裡都不准去,只能乖乖當我的押寨夫」
「我什麼都不會,只會搗蛋。」她抬著頭,閃著黯光的黑眸凝望著他,「你不怕嗎?」
「我專治搗蛋的人。」樊剛說完,一把勾住她,低頭便給了她深情又火熱的一吻。
而她,回應了他。
趙安峻年前壽宴上早已封了隨著他南征北討幾十年的雙刀,將鏢務交駱聰打理,此番都馬侯要求親自押鏢,他無法推卻,於是將雙刀開封,再次出鏢。
但他想,這該是他最後一趟出鏢了。
待從南方回來,他便要將女兒的婚事辦一辦,正式卸下總鏢頭的職務,將鏢局交給年輕人去打理。
駱曉風是個機靈沉穩的年輕人,又是他一手調教的徒弟,在他心裡,再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更適合接掌鏢局,並照顧他心愛的女兒。
儘管女兒再次搞失蹤讓他有點傷神,但時候一到,他還是打起精神,親自領著駱聰父子及一干鏢師走這最後一趟鏢。
十日過去,鏢隊來到龍門山下,鏢師們喊起鏢號以通知此地黑龍寨的人。
這條鏢道他們走過的次數已無法計數,黑龍寨這幾十年來多次易幟,但一直以來都跟萬達鏢局相安無事。
一行近三十人浩浩蕩蕩的押著十幾輛車,沿著山腳往前行。
駱曉風一邊走著,一邊不時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這時,一名鏢師上前低聲問:「來了嗎?」
「應該來了。」
「曉風哥,有點安靜過頭了,不會出亂子吧?」這鏢師年輕,經驗不足,看來有點慌。
他瞪了那人一眼,「能出什麼亂子「之前謝大哥連人帶鏢都不見了,不知道究竟……」
「閉嘴!」駱曉風低喝一記,以眼神示意他退到原來的位置。
年輕鏢師悻悻然退回原來的位置,默默的跟著隊伍前進。
這時,突然自樹林裡衝出三十餘名黑衣蒙面人,攔住了鏢隊。
趙安峻闖蕩江湖幾十載,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自然不會讓眼前的陣仗給嚇倒。他站在鏢隊前頭,身姿挺拔,不驚不懼地說:「在下趙安峻,借道龍門山,不知諸位是哪條道上的英雄?」
為首的黑衣蒙面人說道:「我是黑龍寨的樊剛,留下鏢車,饒你們一命。」
黑龍寨突然說要劫鏢,趙安峻不覺一怔,「萬達鏢局跟黑龍寨一向相安無事,為何……」
「廢話少說!上!」黑衣蒙面人一聲令下,二十餘名悍匪便圍攏而上。
「護鏢!」趙安峻一聲沉喝,拔出雙刀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