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意外,卻難免失落。
一路下山,她驚訝的發現,離開的腳步竟是如此沉重。
她不敢回頭多看寨子一眼,也不敢往前看著樊剛的背影,只是一路低著頭,沉默不語的循著樊剛的腳步前進。
想起這些時日來的點點滴滴,她不知為何竟一陣鼻酸,眼眶也緊跟著濕熱,為免那眼淚從眼眶裡湧出,她拚命的忍著、忍著……直到她撞進樊剛的胸膛。
她嚇得抬起臉,驚見樊剛不知何時已停下腳步,並轉過身來面向了她。
她瞪大眼看著他,心口顫了幾下。
樊剛顰著眉,「發什麼愣?走路不帶眼的嗎?你……」說著,他突然心頭一震,不為別的,只因他看見趙靈秀的眼淚就那麼靜靜的滑落。
他本能的伸出手輕輕抹掉她臉上的淚,她羞惱的退後一步,低頭胡亂的抹著不聽話的淚水。
「為什麼哭?捨不得?」他一派輕鬆地說。
她說不出話,只是不停的拭淚,可不知為何,淚水還是像湧泉一樣源源不絕滴落。
突然,樊剛將她一把擁入懷中,她一震,本能的掙扎了一下。
可她越是掙扎,樊剛便將她抱得更緊、更牢,像是擔心一放手,她便會飛了。
是,她是要飛了,可他賭的是,她還會飛回他身邊。
他等待了這麼久,計劃了這麼久,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就為了給樊家五十八口人報仇,讓他們得以在九泉之下安息,可趙靈秀的出現打亂了他這盤棋,讓行事如履薄冰,步步為營的他,莫名其妙的為她冒了這場險。
他將之視作一場賭注。
趙安峻若是正直清白,必定會大舉清理門戶,到時,他會提供足夠的人證物證給予協助,教那些偽君子一一現形。
定了路曉風的罪,他與趙靈秀的婚事自然不成立,待她恢復自由之身,他便會去向趙安峻提親,哪怕是趙總鏢頭不答應,他也要把這走進他心裡、偷走他的心的丫頭搶來。
而若趙安峻真是主犯之一,以趙靈秀的脾氣,就算那是她的親爹,她肯定也容不了,那時,他相信她自會回到他身邊。
趙靈秀在他懷裡,不掙了,不動了,她安分的將臉貼著他的胸口,內心卻是五味雜陳。
「趙靈秀。」樊剛輕聲喚她。
她不動,他逕自捧起她的臉,深情笑看著她,「你都要走了,問你一件事,你要誠實回答。」
「不誠實如何?」
「不誠實就不准走。」
「誠不誠實,你又如何知道?」
他自信一笑,「我自會知道。」
「成。」她用力抹去那最後一行淚,「你問。」
樊剛唇角微微揚起,幽深又霸道的黑眸緊緊鎖住了她,「你對我可有半點相信、半點動心?」
她眸底閃動黯光,「這是兩個問題,你只能選一個。」
他一笑,「好,那你對我可動了心?」
迎上他的目光,她倒抽了一口氣,沉默了一下。她都要走了,誠實又何妨?
於是,她輕點頭,認了這事。「我是動了」
聞言,樊剛喜上眉梢,喜色藏都藏不住。
看他一臉興奮雀躍,趙靈秀忍不住又繞了他一桶冷水,「但樊剛,鏢匪不兩立,而且我已有婚約,動心也是一時,你不必過於得意,以免……」
她話未說完,樊剛一把將她擒入懷中,低頭便給了她一記熱切的吻。
她用力推開了他,滿臉漲紅的瞪著他,唇片翕動著想罵他兩句,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你還能嫁他嗎?」樊剛眼中閃動黯光,笑問。
「什麼意思?」她疑惑地問。
「你心裡有了人,縱使此次回去證明了他的清白,還有辦法嫁他嗎?」
他這個問題,正是她自覺已愛上樊剛之後,時時捫心自問的問題,她還能嫁駱曉風嗎?
在遇上樊剛之前,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了,可現在,她的心住進了樊剛這個意外,他是過客或會長留?她迷惘了、困惑了。
倘若駱曉風是清白的,那麼他們必然走上婚嫁一途,那麼她有辦法忘了樊剛,一心一意做駱曉風的妻嗎?
看著她臉上及眼底那深深的迷惘及掙扎,樊剛一笑,「你會回來嗎?」
「咦?」她一愣。
「等你得到你的答案,不管你爹跟駱曉風是否清白,你會回來嗎?」
她秀眉一蹙,不自覺的低下頭,一臉為難。
「這事,你一路上多的是時間思考,現在不急著回答我。」說著,他勾起她的下巴,熾熱的眸光注視著她,爽朗的一笑,「趙靈秀,你此番回去,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用害怕。」
她微愣,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因為……」他眼中迸出兩道精芒,露出自信又迷人的微笑,「就算你不回來,我也一定會去找你。」
聞言,趙靈秀心頭一悸,怔怔的望著他,好一會兒說不出話。
到了山下,樊剛替她備的馬車已停在那兒,她上了馬車,發現車廂裡鋪了舒適的被褥,還有水糧。
「路上小心。」樊剛沒說什麼,只是叮囑著她。
她點點頭,半刻都不敢遲疑的駕著馬車離去。
樊剛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的目送著她離開。
馬希平走上前,難掩憂心地說:「當家的,這樣可好?不怕一一」
「不怕。」樊剛打斷了他,臉上是一抹自信及篤定,「王爺已自京裡秘密調了一批親衛,近日便會抵達開陽,其它的……見機行事。」。
見他一派輕鬆,彷彿天下都在他掌握中般,馬希平也沒再多說什麼了。
「馬師父,幫我備馬。」
「咦?」馬希平一怔,「當家的要出門?」
他唇角一撇,深沉一笑,「嗯,有些事還是親力親為的好。」
第8章(1)
趙靈秀一路快馬直奔沂陽,想趕在出鏢之前見到爹,以阻止任何可能的不幸。
一路上,她不斷想起樊剛對她說的那些話。
待她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會回去嗎?還是依照原本的計劃嫁給駱曉風?但若路曉風真的涉及販賣人口之事呢?
喔不,她不是深深的相信著駱曉風嗎,為何現在竟有了他可能涉案的想法?
也許一切都是誤會,樊剛不是別人以為的那種悍匪,而樊剛一口咬定涉案的駱曉風也只是遭到朦騙。
如果所有的不幸悲劇都只是一連串的誤會,那麼只要解開了誤會,應該就能扭轉乾坤,讓爹逃過死劫。
只不過這個結是打開了,但另一個……仍是死結。
她爹的死也許是一場誤會及意外,那麼她呢?是誰要火狐對她下毒手?付著,她又糾結了。
不管了,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先趕回祈陽,解開所有謎題。
抵達折陽後,她立匆趕往萬達鏢局,路上經過萬達的貨行,瞥見路曉風正在指揮幾名新進的鏢師跟工人裝貨,她立刻停了下來。
見一輛陌生馬車突然停下,大家都望了過來,包括路曉風。
看到兩個多月不見的趙靈秀,駱曉風登時瞪大了眼睛,活似大白天見到鬼般。
「師兄!」趙靈秀跳下馬車,快步走向兩腳像被釘在原地的駱曉風。
「師……師妹?」駱曉風驚呆了。
此時站在他面前的究竟是人是鬼?火狐不是說他跟一人口販子說話時被趙靈秀撞見,於是殺之滅口了嗎?怎麼兩個多月後又出現了?
他力持鎮定,「師妹,你、你跑哪兒去了?」
「我……」趙靈秀本該將這兩個多月來所發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但不知為何,她心念一轉,決定有所保留。
樊剛的事,她該讓駱曉風知道的,但為什麼猶豫了?她真對駱曉風起了疑心?
想著,她對駱曉風有幾許的歉疚。
「你知道師父有多擔心你嗎?」駱曉風一臉憂心,「你究竟上哪兒去了?」
「我……我發生了一些事,被帶到了很遠的地方,一時、一時也說不清。」她隱瞞了樊剛的事,話鋒一轉,「師兄,有件要事得趕快讓我爹知道。」
駱曉風微愣,小心地問:「什麼事?」
「我認識了一個小姑娘,她跟她的姊姊被人牙子從鄉下擄走賣至同安,她說押送她們至同安的是咱們萬達鏢局的人。」
聞言,駱曉風一驚,「竟有此事?」
「那位小姑娘的姊姊被打死,她幸而得救,逃過一劫,我原本以為只是有人假藉萬達的名號在外為惡,可是聽了她的形容,我似乎有印象曾在哪個分局見過她所說的那個人,」她神情嚴肅地說,「師兄,看來鏢局裡真有害群之馬。」
路曉風點點頭,表情凝重,「此事非同小可,後天就要出鏢,是得立刻向師父稟報。」
看駱曉風一臉沉重,趙靈秀稍稍安心了一些。不可能的,一定是誤會,路曉風是爹看著長大的,爹不會看走眼。
「走,我們立刻回去找我爹跟師父。」駱曉風說著,輕拉了她一把,「咱們坐你的車回去。」
她點頭,旋身便往馬車走去。
駱曉風跟著她到了馬車旁,要她進到車廂,由他駕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