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海寧話了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裡,而樊振宇又在問些什麼。
「用眉夾。你喝醉了。我不知道管家幾點上班,太想睡了。」若不是足底傷口還隱約抽痛,提醒了她昨晚發生的事情是真的,佟海寧真難相信眼前這個問話清晰、雙目炯炯有神的男人與昨晚那個喝醉的、看來無助彷徨的樊振宇是同一個人。
樊振宇酒醒了嗎?還真快,抑或是她睡了太久了?
佟海寧回話的簡潔令樊振宇不禁低笑出聲。
他今晨醒來,發現地上有不明血跡,又看見他的枕邊有掉落的女性長髮,而一雙女用的室內拖鞋也不整齊地散落在床尾……
管家與僕傭不會擅自進他房間,於是他便猜想受傷的人是佟海寧,所以,他便提著醫藥箱來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樊振宇打開醫藥箱,為佟海寧腳上的傷口擦藥。
幸好,看來不嚴重,只要不碰水不發炎,修養幾日應該就會好吧?但是,晚點還是得跑一趟醫院比較安心。
他為佟海寧的雙足纏裹好紗布,抬眸,望著她眼說道:「我起床時看見床邊都是酒瓶、玻璃瓶、碎玻璃,還有血跡,沿淌到起居室……抱歉,我不是時常這樣子的,新婚第一日便令妻子受傷,我是個很糟糕的丈夫吧?」
「不要緊,是我自己粗心。」佟海寧望著樊振宇的臉龐,停頓了會兒,又納悶地問道:「真神奇,你並沒有因為宿醉而頭疼嗎?」
「我酒醒一向醒得快,而且,我喝過解酒茶了。」這口吻聽起來居然像對自己醒酒快這回事有些自豪。樊振宇笑道。
「無論如何,你都不該這樣毫無節制地喝酒。」佟海寧義正言辭地說。
「知道了,夫人。」佟海寧嚴肅平板的說教口吻令樊振宇失笑。
他打趣似地喚她「夫人」,成功地得到了佟海寧一瞬間的錯愕怔愣,又令他哈哈大笑。
怪了!昨晚看來那麼可憐,現在又笑得這麼開心……
佟海寧靜靜地盯著眼前的男人,想問他昨晚夢見誰了?卻又覺得不太適當……他原本想娶的,是那個沒有他的晚安吻會睡不著的女人嗎?
停!她想這個做什麼?反正他們都已經是夫妻了,她好像從昨晚開始就神思不屬。
第2章(2)
佟海寧還正在胡思亂想,身體卻被樊振宇一把打橫抱起。
「做什麼?」佟海寧驚呼,唯恐墜落地緊緊攀住樊振宇頸項。
「抱你去浴室梳洗,抱你下樓用餐,再抱你去醫院讓醫生好好檢查一下傷口。」她的傷是他造成的,他理當這麼做。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來,而且,這點小傷不需要看醫生。」流點血而已,沒有那麼嚴重,真的,佟海寧連忙澄清。
「還是給醫生看一下比較好吧,夫人。」樊振宇的腳步在浴室門口停下,笑道:「我希望在我們的蜜月旅行之前,你的足傷能完全好起來,否則,你便要錯過摩納哥的美麗風景了。」
「我可以不用去蜜月旅行。」佟海寧忽而冒出這麼一句。
她本來就不想去歐洲度什麼蜜月,要不是雙方父母堅持不能省略,而樊振宇又沒有意見,她才不想這麼大費周章。
一對無愛的夫妻,何必須要蜜月旅行?
「沒有妻子的旅行算什麼蜜月旅行。」樊振宇笑出聲音來。
「我們又不是夫妻。」佟海寧不知怎地,想起昨晚落在額上那個輕吻,心頭極度不是滋味地脫口而出。
樊振宇饒富興味地揚眉。
「我以為我們在法律上已經是夫妻了?」他說。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是指真正的夫妻。」有愛的那一種夫妻,或許,像他昨晚真正想給晚安吻的那種夫妻?「不是像我們這種——」
「我們這種什麼?夫人,你想跟我行夫妻之實嗎?」樊振宇咧嘴一笑,眼中的興味更濃。
對,他很壞,他是在等,等優雅得體的佟海寧對他的惡劣笑話做出反應。
她會悶不啃聲?瞪他?還是捶他?
佟海寧一直都看來沉著冷靜、無掛無礙且雲談風輕,好像沒有任何事情能驚擾她一樣,這也是樊振宇最欣賞她的特質。
但佟海寧昨晚卻在他房裡裸足踩上玻璃?誰會沒看見地上那些顯而易見的酒瓶碎片?
她是被喝醉酒的他嚇壞了嗎?還是他對她做了什麼事,令她驚慌失措得不慎受傷?
總之,不管他對佟海寧有沒有做出什麼不禮貌的事,他原本都以為佟海寧今天睜開眼看見他時會罵他的。
罵他愛喝酒,或是罵他害她受傷……至少得要抱怨個幾句吧?
沒想到佟海寧剛睡醒的朦朧眸色卻只困惑地盯著他兩秒,便又瞬間歸於淡漠平靜。
說句實在話,她的面具帶得真好,令他好想看看他昨晚沒來得及看見的她的驚慌神色,也好想知道這個藏在洋娃娃軀殼裡的靈魂有沒有利爪?
☆☆☆ ☆☆☆ ☆☆☆
行什麼夫妻之實?
很好,看來她英俊的丈夫不只是個酒鬼,還是個無賴!
佟海寧忽而對自己感到好生氣。
原本樊振宇在媒體前端正清新形象都是騙人的,甚至還只靠著一頓飯的時間便糊弄過她,令她點頭答允嫁給他。
是她自找的!算她蠢!
她扭動身體踢直雙腿想從樊振宇懷抱中下來。
「嘿!夫人,別亂動,我開玩笑的!」樊振宇使勁抱緊她,卻無法阻止自己放聲大笑。
知道他的妻子私底下不是個沒脾氣的洋娃娃真好,但是佟海寧已經受傷了,再摔一次可不太妙。
砰!才一瞬間,佟海寧掙開他蹬下地,卻又因為雙足吃痛險些跌倒。
樊振宇眼明手快地想挽住她,重心一個不穩,便與佟海寧一同跌在地上。
幸好,他的動作還是快了一些,他成功地當了佟海寧的肉墊。
「別亂動了,夫人!」樊振宇捉住他在他身上,拚命想撐起上臂離開他身體的佟海寧。
「腳痛不痛?我開個玩笑而已,你何必找自己麻煩?」他說。
方纔她跳下地的那個力道可不輕,希望她的腳不會又流血了才好。
「你開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佟海寧說得氣惱,沒有回答樊振宇腳痛不痛這個問題,還在試圖掙脫他。
就算她沒有回答,但從她眼眶疼得快要泛出淚的表情看來,樊振宇也知道她一定痛極了。
為了怕佟海寧越掙扎越痛,等等又踩到傷口,樊振宇索性抱著她起身,將她放到椅子上坐下,蹲在她身前檢視她足底傷口。
果然,又滲血了……
「腳這麼痛還說你可以不用我抱,可以自己來?」樊振宇咕咕噥噥的,眼眉間充盈著的不知是心疼還是笑意。
「還說夫妻間要坦白,講恩義,第一天就逞強,還說謊……」邊說還邊捏了她腳踝一下。
反倒怪起她來了?黑的也能講成白的?佟海寧簡直不可置信。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而且,還、還……」生平極少罵人的佟海寧氣到結巴,然後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一個適當的詞語罵他。
「還、還什麼?」樊振宇很有意思地瞧著他。
「……還是個不可理喻的酒鬼!」
好弱的罵人對白!樊振宇不禁大笑出聲。
糟了!再這樣下去,他惹佟海寧會惹出興趣來的。
「你可以說我下流,說我胡說八道、顛倒是非,也可以說我信口雌黃,或者乾脆說我不是人,說我是豬八戒……」
「……」他、他好無聊!佟海寧眼神直勾勾地瞪著他,搞不懂自己現在是好笑還是生氣的成分多。
樊振宇不甘示弱地回望她的注視,直到現在才驚覺他的妻子略帶著幾分慍意與笑意的臉龐竟是如此美麗。
她此時不只是一個徒具美麗外表的空殼子,雙眸灼灼發亮,眼底有熱烈情緒奔騰,令他捨不得移開目光。
素顏很適合她,少了人工色彩,顯得她更為白皙清麗;而連身的荷葉領雪紡洋裝也很適合她溫婉浪漫的氣質,沒有染燙過的一頭長直秀髮烏黑得發亮……
只是……雪紡洋裝?荷葉領雪紡洋裝?
「你在家裡何必穿得這麼拘謹?」樊振宇後知後覺地問。
佟海寧有些不懂話題怎麼會突然跳轉到這裡,愣了一愣,沉默了會兒,才開口:「我還沒有覺得這裡是我家,而且,我也不知道會有誰進我房裡來……」
她不知道樊家的管家與僕傭幾點上班,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擅自跑到她房裡,她才剛嫁進來,對這個陌生的環境還充滿戒備。
樊振宇偏首凝望她,也跟著沉默了會兒,忽而歎了口氣,內疚地說道:「抱歉,我老是忘了男人結婚只是娶一個新成員進門,而女人結婚卻是要適應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適應全然不熟悉的家人。」
佟海寧一怔,望著樊振宇的美眸充滿困惑。
「今天是因為太擔心你的腳傷,才會這麼魯莽衝進你房裡,我以後要進你房間會先問你,也會交代管家與僕傭沒有你的允許,不能擅自進去,對不起,是我太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