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次事件之後,我變得比從前更討厭我爸的事業,而我大哥卻變得比從前更上進,我越消沉,他越積極,大哥曾經跟我說,家裡的事業有一個人出來扛就可以了,我可以盡情的做我自己,不用勉強,他很喜歡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既然振宇說他很喜歡,你又何必介意?」佟海寧問得認真。
樊振邦卻回給她一個「看吧!你真是不瞭解我哥」的輕蔑表情。
「大嫂,這就是我哥,他總是為人著想,對人百般討好,卻總是忘了對自己好,我不確定他是真的想走政治這途,還是只是想令我自由,就像我不確定他是真的想娶你,還是只是想令他的舊情人自由一樣?」
他知道樊振宇愛楊千淇,也知道樊振宇心軟,放不下一段感情,或許,樊振宇就是因為太心軟,才會現在也要營造出一幅對妻子很好的表象?
他不知道大哥對佟海寧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佟海寧對大哥是怎麼想的,所以他需要確認,非常需要。
如果,這段婚姻對大哥來說只是互相折磨,是大哥痛苦的根源,她很樂意剷除它,為著他欠大哥的傷痕與人生。
樊家的一切,不該只由樊振宇一個人獨自背負。
「大嫂,我想知道,若是大哥敗選了,你還依然想留在他身邊嗎?如果你並不想,那麼我也想將家族背負的使命從我大哥身上卸下,他值得跟他交往多年的女友在一起,值得幸福,值得自由,值得一段真心相對的感情,而不是一個為了利益目的嫁給他的女人,與一段沒有溫度的政治婚姻。」
佟海寧盯著樊振邦,沉默了許久,才終於緩緩開口——
「我想,你需要與振宇好好地談一談。」他們兄弟之間的心結,她只能簡單提點,無法可解。
「談什麼?」樊振邦好笑地問。他是還沒問過樊振宇對這段婚姻的真正想法,但是,他還不夠瞭解他哥嗎?
談什麼?當然是徹頭徹尾的整個需要談過,樊振邦腦子裡想的,恐怕與樊振宇心裡想的是完全風馬牛不相及。
佟海寧細心的解釋,正如同她是個極具耐性的小學老師一樣。
「首先,我想,振宇並沒有像你想像的那麼脆弱,他還在政治圈裡,是因為他對社會還有熱情,不是單方面的只為了成就你。對,他是為了你受傷了,但是即使他沒有擋在你身前,那桶硫酸仍會往你們兩人身上灑,你不需要為了你的毫髮無傷內疚。」
她話中溫柔與堅定令樊振邦微微一怔。
他的確是為了他的毫髮無傷內疚,但是如果樊振宇沒有挺身護住他,他們兩人都受傷了呢?他還會內疚嗎?樊振宇還會出來從政,他還會依然逃避嗎?
他浪蕩了那麼多年,只感到良心不安,卻從沒有真正思考過這個問題。
「再來,就是振宇落選了,我還是會依然陪在他身邊,他的政治生涯不會只到這裡,我的父親還是會對他有幫助……的確,我們並不是因為相愛而結婚,我們兩人的父親才是推動這椿婚姻的主事者,若是抽掉政治這個目的,我們兩人或許直到現在,在路上擦肩而過都不會看對方一眼。」
樊振邦聳了聳肩,臉上的表情很有抓到佟海寧小辮子的得意。
佟海寧覺得好笑,感覺自己越來越抓得住幾分樊家男人的孩子性情。
她的話鋒可以犀利地直指核心,但還得顧及大男人尊嚴,褒對方幾分,也貶自己幾句,大男人才能心悅誠服地繼續聽下去。
「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跟尊嚴的婚姻並不少沒有溫度,我知道他有個深愛過的情人,也知道他值得很多的幸福,值得很多的真心,我會努力當他的幸福,給他很多的真心。你想還振宇自由,卻不能罔顧他的理想,如果你跟我一樣對他感到心疼,那麼請你跟我一起努力幫他選上。」
樊振邦頓時感到口乾舌燥,第一次有一種,被一個女人殺的片甲不留的錯覺。
她的口吻依然禮貌尊重,語意卻強悍得不容許質疑與撼動。
「總之,謝謝你對我婚姻的提醒,也謝謝你想維護振宇的心意與未來的助選,我先替公公與振宇謝謝你。那麼,我先上樓準備出門了,晚上別遲到了,再見。」佟海向樊振邦禮貌頷首,旋身上樓。
不知怎的,借由向別人訴說的口說出來,反而比放在內心更篤信堅定。
原來她是如此愛她的丈夫,並且對他勾勒出的理想與未來藍圖如此深信不疑。
她想走在樊振宇身邊,幫助他也扶持他,正如她曾經宣誓過的結婚誓詞一樣。
從今以後,不論好壞,不論貧富,不論健康或是疾病,我都承諾將愛我的丈夫並珍惜他,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第8章(1)
「不是已經說過不用等我回來了嗎?」樊振宇蹲在蜷臥在起居室沙發上睡著的佟海寧身旁,既無奈又心疼地以拇指輕刷過她頰畔。
明明已經告訴她今天會很晚回來……她怎麼如此便容易勾動他的心疼?樊振宇輕歎了口氣。
他的話音很輕,動作很柔,卻還是令心心唸唸期盼丈夫回家的小女人悠悠轉醒。
「你回來了?」佟海寧揉了揉朦朧的眼,在樊振宇英挺的臉龐映入眼簾時綻放美麗笑顏。
這人啊!怎麼能帶著倦容卻仍好看得如此不可思議?為什麼她總是覺得,他比初次見面時,還要英俊與迷人呢?是因為她已經為他深深著迷的緣故嗎?
有時,她甚至荒謬地想,樊振宇即使沒有雄厚的政治背景與經歷,他的俊美皮相也能為他帶來為數不少的女性選民選票……
「要等我怎麼不去我房裡等?這麼喜歡睡起居室啊?沙發比床好睡?」樊振宇擰了擰她的臉,抱怨口吻裡儘是寵溺。
「我在看你的DVD。」佟海寧坐直了身子,指了指桌上的光碟。都是些好萊塢經典影片,當中也有那位摩納哥王妃——葛麗絲凱莉的舊片。
她想起樊振宇從前愛過個女明星的事,又想起葛麗絲凱莉王妃嫁給摩納哥國王的浪漫佳話,好奇拿下來看,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樊振宇目光掃了那些光盤封面一眼,心中突轉出些念頭,將那些黑白電影放回去,關上已不再播放畫面的電視,四十二寸的螢幕上清楚映出他們兩個人的身影。
「想看,下次我陪你看,別一個人看著胡思亂想。」他拉鬆了領帶,坐在佟海寧身旁,眉心微擰。
善感的她想起了什麼了?他的舊戀情?
佟海寧神情微頓,朝他溫柔一笑之後,才將他的領帶卸下,為他打開襯衫的第一、二個口子,好讓他舒服一些,悠悠柔柔地道:「我沒有胡思亂想。」
「是嗎?」樊振宇反而握住她放在襯衫的手,問。
「嗯。」她點頭。
她神情中的包容與多情令樊振宇神色複雜,不知道是氣她這麼傻這麼溫順,還是氣他為何要她全盤拖出往事。
總之,不開心。
樊振宇忽而忿忿地將她壓進沙發裡,雙手撐在仰躺的她頸側,由上俯瞰她——
「不要總是這麼乖行不行?你可以把那些DVD通通拿去丟掉!或是捶我咬我啃我揍我,讓你心裡好過一點就行!樊振宇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頰畔。像這樣,打我一巴掌,或是揍我一拳,很簡單的,試試看,嗯?」
他的孩子氣舉動令佟海寧笑出聲音來。
有人這麼想被打的嗎?她翻出那些舊電影時又沒有不高興。她勾出他的頸子,甜蜜蜜地在他豐厚迷人的唇上印了一個吻。
「傻瓜。」她說。
樊振宇挫敗地俯低身子,將身體的大半重量交給她,將臉深深埋入她頸窩,大口吸嗅著她的髮香。
「你才是傻瓜,我懷疑這世界上除了你沒有人願意嫁給我了。」肺腑之言。若不是他身上的包袱太重,楊千淇又何以不能待在他身旁?
「怎麼會?你這麼好。」佟海寧失笑,柔荑輕撫他背脊,隔著襯衫的薄軟布料,緩緩撫過他糾結背傷。
「哪裡好?這片背傷夠嚇人了。」樊振宇賭氣似地說。
「哪裡嚇人?」佟海寧想也不想地回答,而後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能看嗎?」
除了她不經意撞見的那次,即使她與他親密交纏,他總是若有似無地迴避,不讓她看,不讓她直接觸摸,更遑論讓她親吻。
他的心上有傷,背上有傷,他把最正面積極的態度留給國家社會,卻將最深最痛苦的自卑與家庭包袱留給自己。
這樣的他令她好心疼。
她想撫觸他的勳章,想親吻他保護家人的印記,他對國家社稷有理想的標記。
「讓我摸摸看……」軟言相求。
樊振宇沒有回話,卻不再拒絕她拉扯他襯衫下擺的動作。佟海寧順利地拉出襯衫一角,悄悄地將纖手探入,撫上他本該光滑,此時卻密佈厚實傷痕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