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他緊抿著薄唇,伸手爬過一頭濕淋淋的黑髮,懊惱地向她道歉道:「我沒料到朱茜蒨那女的會因我的拒絕而盯上你,轉而去找你麻煩,讓你無故遇到這種事,非常抱歉。」
「算了……」她沙啞著嗓音,朝他輕輕搖頭,「你也不希望有這種事發生,反正我現在沒事了,就當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掉下水吧,別再提了。」
而後她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惹得喬以森緊緊蹙起眉頭來。
「你全身都濕透了,我看你還是先去把這身濕衣服換下,洗個熱水澡,免得著涼了。」他開口建議她道。
再穿著這身濕禮服,即使開了暖氣為她保暖,恐怕還是敵不過寒意侵襲,會令她冷得病了。
「嗯,好,」唐筱點頭,披著大毛巾從床邊緩緩起身,「我先去換衣服,謝謝你今晚的幫忙,喬先生。」
她指的是他跳下泳池專程去救她一事。
「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記得叫我一聲,我人就在門外,可以隨時喚人來幫你。」他怕她一個人體力不支,不小心又在浴室摔倒了。
「好……」之後,她拖著蹣跚虛弱的步伐走進浴室預備洗澡。
喬以森也趁機扯下身上濕透的領結扔到一旁,並命正好送薑湯來的下人幫他回房取來乾淨的衣物,打算趁她在浴室梳洗期間,換掉身上這套為救她而濕透的衣物。
可他才剛動手解開襯衫扣子,露出一片古銅色的壯闊胸膛,欲脫下襯衫時,卻見她突然臉色大變地穿著浴袍匆匆從浴室赤腳奔出。
瞧見她那驚慌的模樣,他不禁皺眉開口詢問她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慌張?」
她慘白著一張臉,小手輕撫著自己空無一物的脖頸,吶吶的道:「項鏈……我的項鏈不見了……」
阿駱送給她的生日項鏈不見了,一定是方才跌進泳池時,意外掉在水裡了。
「項鏈?什麼項鏈?村姑妹,你先別著急,先仔細告訴我那條項鏈的模樣,我可以叫人幫你尋找。」
他勸她先冷靜下來,但她完全不理會他的勸說,逕自穿著那單薄御不了寒的白色浴袍,轉身衝出房門尋找項鏈去。
「該死!」喬以森低咒一聲,連衣服也來不及換便跟在她身後追出去了。
唐筱一路狂奔至方才溺水的後院泳池,因宴會散去,泳池邊早已無人,原本用來照亮後院游泳池的燈光也老早全部關閉,唯有天上些微的月光微微照亮泳池那淺藍色的波漾水面。
她不顧自己不會游泳,焦急地攀著泳池的手扶梯,眼看就要冒險下水撈尋自己遺失的項鏈,卻被身後追來的喬以森給猛地一把拉住。
「你瘋啦!村姑妹!忘了你剛才溺水過嗎?不會游泳你下水做什麼不過是條項鏈,有必要這麼緊張嗎,我再讓人買條新的給你不就行了?」他喝斥著她無視己身安全的舉動,堅持阻止她下泳池。
未料,她卻忽然甩掉了他的手臂,轉頭發火似地朝他大喊道:「你不懂,那條項鏈對我很重要,它對我來說極為特殊、具有與眾不同的深刻意義!」
那是阿駱唯一留給她,可供她憑弔、思念他的紀念物啊!
見她掙脫了他的束縛,心急地在泳池邊來回踱步,卻始終找不出找項鏈的辦法,最後紅了眼眶,無措地蹲在池邊抱膝哭起來的模樣,喬以森的心莫名地抽緊,一股陌生的心疼感受湧上他的心頭。
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喜歡看見她哭泣的模樣,那令他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像是有千萬根小針在他心口上戳刺似的。
他深深注視著蹲在池邊哭泣的她許久,過了好一會兒,才緩慢的啟唇朝她說道:「你真是……我見過最麻煩的女人。」
唐筱聞言不禁一愣,眼噙淚花愣愣地抬頭看他,卻見他突然越過了她身旁,逕自站上她身邊的泳台,舉高雙臂,倏地縱身一躍跳下泳池裡去幫她尋找項鏈。
看著他在水裡不斷來回搜尋著項鏈的模樣,她心裡不由得隱隱起了幾分悸動,胸口暖暖的,原本弄失項鏈的焦灼慌張隨著他的舉動逐漸被抹平消滅,最終,消逝不見。
沒想到他竟然願意為了她,跳下昏暗無光的泳池裡替她尋找遺失的項鏈,明明,他可以完全不理會這事的啊……
只見他修長的身影在冰冷的池水裡不斷潛游撈尋著,找了將近半個小時左右,他終於在排水孔處尋到了她遺落的項鏈。
「找到了!」他從水裡嘩地起身,動作俐落地撐臂躍上池畔,爬過一頭濕淋淋的黑髮,將項鏈交到她掌心裡頭,「是這條吧,你弄丟的項鏈。」
「對,沒錯,謝謝你……」她怔怔地望著掌心裡那條失而復得的項鏈,感動的對渾身都在滴水的他謝道。
「既然找到了,你就該死的將它好好收好,別再弄丟了,還有,我警告你,你這不會游泳的旱鴨子村姑,以後給我離泳池有多遠離多遠,省得次次出事都要我下水救你,要知道我不是每次都在場,都能及時趕到的!」他口氣惡劣的嚴正警告她,然後脫下身上那皺得不成形,黏貼在肌膚上令人極不舒適的襯衫,不爽地將它扔到泳池邊的躺椅上。
這是今夜第二次因她而下水了,他想,她一定是跟他家的泳池犯 ,所以才每回到這兒都要鬧出些事情。
「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弄丟它了。」她一定會好好保管這條項鏈,不再讓它有機會離開她身上。
「那你還愣著做什麼,項鏈都找回來了,還不趕快回去洗澡換衣服,你想穿著浴袍在這兒吹風到什麼時候」他狠狠瞪了她一眼,說完這些話後逕自邁開步伐往主宅的方向步去。
他那惡聲惡氣的態度並未嚇到她,反而讓她有種被人關心在乎的感覺。
她緊緊握著手中他特意幫她尋回的海星項鏈,望著他一邊低聲咒罵,一邊逐漸遠去的背影,內心震撼感動不已。
她從不知道在他邪氣痞態、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一顆如此溫柔體貼人的心,將她以往對他那放浪不羈、我行我素的印象全數推翻。
他遠比她以為的還要關心在意身旁的人啊,包括她這個才出現在他生活裡沒多久的陌生修復師。
是不是只要被他接受,納進他封閉心圈裡的人,就能得到他如此無微不至的細心照顧與保護呢?
唐筱不由得怔怔出神地兀自想著。
或許,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在今夜的事情過後,她的心中已漸漸對他起了一些異樣不明的曖昧情感,在她原本平靜的心湖悄悄掀起漣漪……
隔日早上,唐筱按照大宅中固定的用餐時間,下樓預備用餐。
每天她和喬以森都會藉由共用早餐的時候討論畫作修復的進度,這是他們雙方在這兩個多星期來所磨合、培養出來的默契,利用兩人一天中最空閒的清晨,與對方談論畫作修復的大小問題,所以即使昨夜才落過水,稍嫌有些疲累,她還是遵循著這默契,下樓預備和他共用早餐。
但沒想到當她到了那能瞧見花園的日光餐室時,卻只見到身穿黑色管家服的喬瑟夫和幾名服侍用餐的女傭站在那兒,並無見到他人身影。
「喬管家,早安。」雖然有些疑惑,但她還是走進日光餐室裡,向那挺直站立在餐桌旁,頭髮無時無刻梳得整整齊齊、服裝打扮一絲不苟,挑不出半點毛病的管家喬瑟夫道早安。
「墨小姐,您早。」他微微頷首,禮貌的回應她的問好,並上前親自替她拉開座椅,謹盡貼身管家職責的服侍她入座。
「呃,那個……喬先生還沒起來嗎?」坐到餐椅上後,瞧見擺滿豐盛早餐的餐桌,只有她一人獨自享用時,她不禁有些納悶的開口詢問起喬以森的蹤影。
通常這時候他早已在餐廳等候著她,一邊用餐,一邊與她討論或交付她待修畫作事項,怎麼都到了這時候,他人還沒出現呢?
「不清楚,許是今天天氣好,先生想再多賴床也說不一定,墨小姐不必擔心,您可以先行用餐,也許先生待會兒就下來了。」然而喬瑟夫卻這般回答,似乎並不將他的未出現當作什麼大事,逕自吩咐女傭為她倒杯果汁。
「是這樣嗎?」見他如此篤定的模樣,她也只好放下心中的疑問,按照他的話,取起餐具先行用起早餐。
但過了半個多小時,她早餐都快用完了卻依然遲遲不見他現身,這讓唐筱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了。
「喬管家,我覺得有些不對勁,我們要不要上去看看,我覺得喬先生不像是會賴床的人。」她輕皺著眉,抬頭望著他說道。
就算是賴床應該也不會誤了他們兩人的晨間談事的時間吧?
喬瑟夫面無表情的掏出懷表,瞥了一眼時間,「嗯,的確是有些晚了,再這樣下去,這些準備好的早餐冷掉便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