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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綠光

  聞言,朝霧不由得笑瞇了眼;「你這不就在為我想了嗎?」

  璽張口欲言,卻又無言以對。「你傻,我從來沒對你做什麼呀。」她總是吃她的醋,根本沒給她好臉色看,為何她還對她這麼好?

  朝霧笑靨更大。「方纔炮聲初起,你不就趕到我身邊了?」

  「那是因為你受傷啊。」她哪可能放著她不管?

  「那就對了,就算有些冷淡,但你心裡還是關心我啊。」

  瞪著她的笑臉,璽完全被她的天真打敗。「你呀,就沒想過暗地裡除去我,你就可以取代我嗎?」

  「不可能,王爺若要我,早三年前便要了。」她淡淡笑著。「王爺把我當妹,我也甘心當王爺一輩子的妹子,這就夠了。」

  真夠了?璽濃眉攬得死緊,握著她逐漸失溫的手,心狠狠抽痛。

  若是她,只要是想要的,她絕不還不給,可朝霧的愛是無怨無悔的奉獻,到頭來卻沒個依托……是誰的錯?她?他?還是世道的錯?錯在不該生在這亂世之中?

  「你較好,你能文允武,跟在王爺身邊總能幫上他許多……面對皇上對王爺的諸多刁難,你也幫得上忙。」

  素聞征北王與大明皇上有心結,原來是真的?「他聰明得很,我大概幫不上忙。」

  朝霧笑了笑,又說:「若我走了,你要伴在王爺身邊,別教他一個人哭泣。」

  「他?」會哭?

  「王爺的眼淚不教人瞧見的,他會待在不著燈的房裡,不發一語的流淚。」她神色殷切。「別放王爺一個人,記住。」

  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都什麼時候了,想想自己可不可以?「他不會的,戰況正急,他沒有閒暇哭。」面臨生死關頭,誰都會害怕,為何她可以這麼從容,字語交代的都是旁人的悲傷?

  她呢?她呢?她一點都不怨嗎?

  她瞪著擔憂他的朝霧,哽聲威脅,「如果你不想見他哭,不想他把錯往身上攬,就要堅強一點,好好把傷養好。」

  她在撒謊。

  身為大夫,再沒有第二個人比她清楚。朝霧沒救了,隨時會撒手人寰,但她不得不這麼騙,她不想再聽她凡事為人著想的遺言。

  「呵,那是夕顏死時的狀況,我不是夕顏,王爺不會為我哭的。」她知道自己在他心裡的份量。

  「誰說的?他會怪自己,他會什麼事都攬在身上怪罪自己,不讓自己快活。」

  「不會的,我對王爺沒這麼大的影響力,況且……」朝霧勉強笑著。「璽兒,你是大夫,會不知道我已經撐不下去了嗎?」

  璽抿緊唇,無法言語。

  「幫我告訴王爺,這輩子能識得他,我很高興。」她淺喘氣息,澄亮淚水在眸裡打轉,一道鮮血緩緩逸出她的唇。

  「……你自己跟他說。」她馬上幫她擦去,不讓那張漂亮的撿被血弄污。

  「璽兒……」

  「你自己跟他說!把你的情愛都告訴他!都什麼時候了,現在不說,什麼時候說?」她惱火地轉開眼,淚滑下,不是氣她,是氣自己。

  「朝霧!」

  門外傳來世於將的低喚,璽連忙收斂神色,替她將被子稍稍拉高一些,掩去她身上的傷。「我去開門。」

  深呼吸一口氣,她開了門,對上世於將冷郁藏哀的眼,半響,才以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說:「她時候不多了。」然後緩步走到房外,留下一片天地讓他們話別。

  世於將高大的身形微震,緩步走到炕邊坐下。「不是要你待在行宮,別到關牆走動的?」他輕輕地扯開笑意,很苦澀的笑。

  「王爺,你生朝霧的氣了?」

  「本王哪生得了你的氣?」他眸帶晦澀,以笑掩過,不允被她瞧出端倪。「疼嗎?」

  他不知道她傷在哪兒,但知道是火藥造成的,現在看被子幾乎拉到她的頸項,他眸色漸深,大抵猜出傷在哪兒。

  「朝霧一點兒也不疼,這都是璽兒的功勞呢。」她仍是笑吟吟,眉梢眸底皆是喜悅笑意,儘管呼吸有點急促,她卻不在他面前露出半點疼痛。

  「別說話了。」

  「不說,怕沒機會說了呢。」

  「胡說!」他沉眉佯怒,淚悄悄凝在眸裡。

  他身在戰場多年,幾回生離死別,都教他痛入心坎。

  只因,他每回失去的,都是他的至親摯友。

  他知道人世本無常,亂世更無綱理可言,但生離死別卻是最難撫平的傷痛,他永遠也學不會平淡看待。

  「王爺、王爺,這一生朝霧能識得你,好開心哪。」朝霧噙著少女羞澀的笑說。

  世於將藏悲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直瞅著那朵純然的甜笑。

  「朝霧,也許這一輩子你並非本王最愛的女人,但卻是本王無可取代的紅顏知己,這輩子最不願意失去的人。」

  聞言,她笑得水眸微瞇,淚水喜極落下。「啊……可以聽見王爺這麼說,朝霧一生…無憾了。」

  世於將不語,只是輕輕握住她的手。

  那指尖泛白透紫,冰冷得不著溫度,他握了再握,輕輕摩挲,卻怎麼也暖和不了她。

  他什麼也握不住,只感覺生命不斷自指尖流逝。

  「王爺,咱們下輩子再見了。」

  「別——」

  朝霧打斷他的話,難得一次大膽直言,「在這之前,我想跟你討個賞。」

  「給。」

  她笑得眼睛彎彎,又掉出一串淚。「我還沒說呢。」

  「不論你說什麼,都給。」他與她相識五年,她從未討過賞,從未過份要求過,一次都沒有。

  若是她一生一次的要求,他有什麼不能給的?

  「那,我要說嘍。」她大眼骨碌碌地轉了圈,像個天真爛漫的少女。

  他笑笑等著。

  「王爺,咱們下輩子定要再見,說好了,下輩子我是男,你是女,我當大哥,你當小妹,讓我照顧你,好嗎?」她神態期盼,討著她畢生以來的賞。

  是璽兒的鼓勵她才敢這麼大膽地討賞。她不敢說愛,不想增加他的困擾,但相約來世兄妹情……不過份吧?

  他定定看著她半晌。「……好。」她的要求如哽在喉,讓他吞嚥不得。

  為何就連要求也如此微不足道?

  「好,好……說好了喔……」朝霧笑得靦眺帶羞,原該慘白如紙的面色竟泛起淡淡紅暈,噙著滿足笑意,緩緩闔上眼,此生真無牽掛,再無遺憾。

  世於將輕輕俯身,將她摟進懷裡,哽聲說:「朝霧,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愛你,教你委屈了自己……」他一直知道她的情意,可她想要的,是他給不了的,他無法欺騙自己,更不能欺騙她。

  如此年輕的生命就此殯滅,當初他救她到底有何意義?五年前,他和皇上將這對姊妹花從韃靼大軍手下救出,而後夕顏卻仍死於韃靼所致的那場大火,眼下,朝霧也死在邊關韃靼的炮火之下……這究竟是怎樣的命運!

  夜很深,闐暗的夜空燃燒著沭目驚心的猩紅,炮火遠聲傳遞,敲打在璽的心間,低調地哀鳴著。

  世於將在房裡,沒點上燈的房裡。

  她站在門外,沒有勇氣推門,走進他的世界。

  朝霧說,他會在不著燈的房裡不發一語的低泣,要她別放他一個人獨處,可是,要她怎麼走得進這間黑暗的房?

  朝霧的死,她脫不了關係。

  「璽殿下。」沉默多時的拔都走到她身後。

  「靜。」她抬手。

  每個人面對悲傷的方式不同,她不想打擾他。

  拔都退後一步,隨即聽見房內傳來世於將低啞的嗓音。「璽兒?」

  「於將。」她在門外回應。

  「進來。」

  「好。」她看了眼拔都,拔都立即守到行宮另一頭去。

  她深吸了口氣,推門,裡頭是一片黑暗,面朝關外的那扇窗映著外頭的戰火,猩紅的色彩鏤在他邪詭難辨的臉上。「於將。」

  世於將像尊雕像,動也不動,她站在門邊,不敢妄自向前,直到他緩緩對她伸出手,她才足不點地的朝他飛奔而去。

  她緊緊摟住他,生硬地拍著他的背。

  沒教人哄過,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而且她想,此時此刻,他需要的也不是她的安慰吧。

  把臉埋進她的胸間,世於將雙手交握在她後腰上,力道之大,像是想要藉由她安撫他不能自己的傷痛。

  「……我要殺了旭兀朮!」他沉厚的嗓音在暗夜倏地進開。

  璽渾身一震,第一次正視他毫不掩飾的噬血殺氣。

  「我要用他的血來祭朝霧的墳!」

  璽攢起眉,顫聲說:「對不起……」她沉痛地閉上眼,蘊在眸底許久的淚水緩緩滑落。

  他在她懷裡張眼,黝黑的眸在黑暗中炯亮如炬。「不關你的事。」

  「如果我沒有急著要你出兵,也許,朝霧就不會死在旭兀朮的突襲之下,如果……」

  「沒有那麼多的如果!」他沉聲喝止。「戰場上瞬息萬變,誰也無法完全掌握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能確定決策到底有沒有錯誤!是我下的決定,是我的錯。」

  「不要怪自己!」她低喊。

  「那你也沒必要把責任往身上攬。」深吸口氣,他微推開她,正視著她。「璽兒,不要自責,這不關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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