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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唐絹

  他亂了分寸,頂出自己的臂膀去擋這刀。臂膀頓時一陣酸麻無力,緊擁著兔兔的懷抱一鬆,賊人見有機可乘,猛地一拉,就把兔兔從揚滿善手裡拉走了。

  「阿善!」她看到揚滿善的手猛流著血,嚇到哭了。她胡亂地揮拳打著那拉她的賊人,想要跑回揚滿善身邊。

  「馬的,臭娘兒們,給老子安分一點!」獄卒斥道,毫不留情地給了兔兔一巴掌,力道之大,竟把她給打趴在地。

  揚滿善怒吼。「王八羔子!你打她做什麼!你打她做什麼——」然而他一急,也給了那伙獄卒可乘之機,三四人手腳並用,終於將這頭猛獸給纏倒在地。

  即使渾身動彈不得,揚滿善還是要吼:「他娘的狗東西,你敢動她試試看!」

  那獄卒呸一聲,冷笑。「你不要我動,我越是要動。」他拉起兔兔的衣語,看她昏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生出了邪惡的笑意。

  揚滿善懂這笑意,他火了,身體湧起一股巨大的力量,讓那幾人差點兒壓不住他。

  「要動就動我,不關她的事,不要傷害她!」揚滿善近乎哀求。

  獄卒哈哈笑。「她的確跟你的事無關,你的事是由那懷沙負責。可她呢,是個漂亮的小女人,哪個男人會對這麼可愛的女人無動於衷呢?」

  揚滿善一愕。難道這些狗崽子,不是聽懷沙之命而來的?

  此時那獄卒要扒她的衣服,揚滿善更激動,下盤使勁,踹翻了那壓住他腿的臭東西。

  其他獄卒見狀,便要挾道:「你這蠻人,再動我就弄破你的傷口!」說著,帶著厚重手套的手就往揚滿善的腰腹壓去,腰腹上那道傷疤,便是兔兔刺進的那道。

  不料,揚滿善根本不以為意,嘴角更有一抹諷刺的笑。「你弄啊,狗東西,我看你不過是個沒半點斤兩,只能靠要挾唬人的傻瓜!」

  「馬的!我怕你!」獄卒被這一激,手毫不留情地使力,硬生生將揚滿善的傷口弄破,鮮血流了滿地。

  揚滿善臉色刷白,咬牙,倒吸了口氣——可他不會就這樣善罷罷休。

  他趁獄卒正自鳴得意時,猛力地抽開手,沾滿自身毒血的大掌就往那獄卒的臉上摜去——

  大伙聽到了像油鍋正煎著東西的滋滋聲,以及宛如被凌遲一般的慘叫聲。正剝著兔兔衣服的那人也嚇得停了動作。

  揚滿善趁著大伙傻眼的空檔,將地上滿滿的血往上揮灑,精準地灑進這些獄卒的眼睛,霎時,三四個獄卒的眼全瞎了,滾到地上唉唉叫。

  那正要欺負兔兔的獄卒嚇呆了,一轉眼間,情勢竟逆轉過來,換成是他要怕那揚滿善?!

  他腦筋一轉,想用兔兔作盾牌。可他手腳再快,也快不過揚滿善的那一掌。他忽然眼睛一黑,接著滿臉都是那被煎燙的痛楚,痛得他連叫都叫不出來,最後便昏死過去。

  放眼望去,一片殺戮的狼藉。

  揚滿善猛喘氣,一個踉蹌,倒坐在牆上,傷口的疼差點兒也讓他失去意識。

  可他看到了兔兔。兔兔需要他……

  要一起活著,一起活著啊……兔兔……

  於是,他一咬牙,又爬了起來,脫下了獄卒的衣服,將兔兔渾身包得密密實實的,不讓她的身體被他的血給傷到。

  「兔兔,不要老想著死,我們會活,會活,一起活……」

  他喃喃自語著,憑著這句話的意念,他緊抱著兔兔,一步一步堅持地走向監牢外面,那條兩人的生路。

  ☆☆☆☆☆☆☆☆☆☆  ☆☆☆☆☆☆☆☆☆☆

  風呼嘯地咆吼著。

  馬蹄聲一頓一頓地急促爆炸著。

  兔兔皺了皺眉,被這些聲音吵醒。

  她昏昏地望著景物急速變動的四周,再看看全身無恙、被一雙堅實手臂環抱的自己,方纔那差點兒被奸人玷污的畫面,彷彿只是一場惡夢。

  「兔兔!妳醒來了嗎?」正在騎馬狂奔的揚滿善,忽然大聲地喊著她。

  兔兔剛醒,還發不太出聲音,只點點頭。

  她打量著揚滿善全身,糊塗的腦子乍然醒來,她看到他腰腹的傷口正涔涔地流著血,她臉色慘白,叫著:「阿、阿善,快停下來,你又流血了……」這般劇動,只會讓傷口裂得更大。

  「現在不可以停,後頭有人在追,停了我們就真的完蛋了!」

  兔兔不忍,只得也用自己的雙手,緊緊地抱住揚滿善,妄想這樣可以保護他那不斷在失血的身體。

  「兔兔,我問妳!」揚滿善迎著風吼問。

  「什麼?」

  「妳會嫌棄一個脾氣忒差的丈夫嗎?」

  「啊——」怎麼突然問這個?

  「妳會害怕一個有毒血的丈夫嗎?」

  「什麼啊——」

  「妳想,孩子會討厭一個動不動就發飆的爹爹嗎?」

  「你問這個干——」

  兔兔本想問他,在這緊急時刻問這些蠢問題做什麼……忽然,她腦子一亮,懂了。

  她與揚滿善相處了這十幾年,難道還會不懂他在想什麼嗎?

  於是,她也扯著嗓門,回答──

  「阿善,你聽我說,脾氣忒差,沒關係——」她吼:「可不要因為自卑,就想把人給趕跑。」

  「可妳丈夫的血有毒,妳不怕嗎?」

  「怕啥?瞧,他現在不就抱著我嗎?我也沒事啊!」

  揚滿善沒回話。

  「還有,以後有了小孩,不要動不動就在他面前罵粗話,這樣對小孩不好,知道嗎?」沒等揚滿善答話,兔兔又說:「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丈夫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我嫌的。我只知道,他很愛我,我、我也很愛他——」

  兔兔感覺到,那箍住她的懷抱變得更緊,緊得有些發抖。

  馬持續奔馳著,後頭的馬蹄聲也緊追不捨。他們拐彎,奔入了一叢樹林,片刻後,眼前光明一亮。

  兔兔卻嚇白了臉,前方竟是一片斷崖——

  「阿、阿善,停啊!快停啊!」兔兔尖叫。

  「不要怕——」揚滿善卻似早打定主意,要衝向那斷崖!

  他知道兔兔怕,便將她的小身體藏進自己懷裡,更緊更深的抱住她,說:「我們會活著,知道嗎?我們會活著,要一起活著。」

  兔兔咬牙,緊緊閉著眼,害怕地埋在揚滿善的胸口裡。

  「對,不要看。」揚滿善一提氣,更緊催馬匹往前奔。

  在馬躍下斷崖的那一刻,他使盡力氣,吼出了這句話──

  「我們活下來,做夫妻──」

  尾聲

  「兔兔……兔兔……妳在哪兒?出個聲吧?嗯?」

  黑暗中,揚滿善依稀聽到了兔兔的哭泣聲,他焦心的往前走、往前找,好一會兒,才看到小孩模樣的兔兔正窩在角落裡,傷心地哭著。

  「兔兔,妳幹嘛躲在這兒哭?發生什麼事了?」

  兔兔抬起那仍帶著稚氣的孩子臉,還是哭。

  「馬的,有人欺負妳嗎?說,哪家的小孩那麼王八蛋,又侮辱妳,阿善替妳打他們的屁股去!」

  呵,這畫面好熟悉。

  他想起來了,十年前兔兔剛到他家時,總是這樣躲起來哭,即使被壞孩子欺負了、被罵了難聽的話,她也只是悶在心裡,從不找他幫忙,老是要他主動捲起袖子把她給找出來,然後替她出氣。

  小兔兔不說話,又哭。

  「兔兔,再哭,就換我打妳屁股喔──快說話──」

  小兔兔哽咽了幾聲,終於開口。

  「阿、阿善……阿善都不醒來。」

  揚滿善一愣。

  「阿善明明說要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你、你說過,即使別人嫌我髒、嫌我醜、嫌我無父無母,你也永遠不會討厭我,還要一直陪著我。可、可是你都沒做到,沒做到……」

  揚滿善緊張了,他趕緊上前抱住她。

  「胡、胡說,妳瞧,我不就在這兒嗎?我不就在妳身邊嗎?」

  可這話並沒有安慰到兔兔,她依然是揉著眼睛,一直哭。

  「阿、阿善,你快醒來,快醒來,你說過要一起活著,一起做夫妻的,你快醒來……」

  「拜託,不要揉眼睛,這樣揉妳就真成了一隻兔子了!不要哭了,好不好?乖啊……」

  天,他多怕她這樣哭啊!

  「那你快醒來啊!」

  揚滿善呼了口氣,投降──

  「好好好,我醒來,我醒來。可我醒來以後,妳就不能再哭了喔!哭的時候也不要揉眼睛,懂嗎?」

  「好啦!」

  揚滿善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問:「那我要怎麼醒來?」

  「我幫你!」

  說完,兔兔雙手一伸,重重地掐了揚滿善的臉頰一把,他大叫,意識像是跌入了淵底,小兔兔不見了,眼前忽地一白──

  「阿善──」

  兔兔的聲音像是一隻手,真實地碰觸到了他的意識,讓他猛地張開了眼睛。

  一張眼,就看到了哭得稀旦嘩啦的兔兔,哭得眼睛又紅又腫。

  「阿善,阿善,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揚滿善吃力地伸出手,摸著兔兔滿是淚痕的臉頰。「喂,妳不是說,只要我醒來,妳就不哭嗎?」

  兔兔一愣。「你說什麼?」

  揚滿善的腦子還是糊塗的。「妳明明就這麼答應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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