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很少過農曆新年。」他簡單回答。「你呢?」
「我?」她有一絲惆悵,「沒什麼人可以圍爐,而且年節也快過完了,晚上可能會去吃個小火鍋充數,自娛自樂也好。」
路唯東眸光有些複雜地瞥了她一眼。
「你呢?一個人在台北一定很寂寞吧?」她試探地問。
「有時候。」他意味深長的回答。
她心臟卜通卜通的狂跳起來。
耶?他的態度軟化了,這是個大好機會。
「不如……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吃火鍋吧,假裝圍爐,沾沾過年的喜氣,你覺得怎麼樣?」她強抑著興奮,想方設法要製造機會。
「就我跟你?」他狐疑地挑眉。
「是啊,你怕呀?」她故意激他,豪爽地拍子下他的肩膀——厚!有夠硬。「我不會把你吃掉的啦!」
他啼笑皆非。「你是女人,該擔心的是你才對吧?」
「話不能這麼說,這年頭會辣手摧草的人也不少……」章敏陡然驚覺自己說錯話,連忙改口,「呃,當然啦,我當然不是那種人。就……只是純粹吃個火鍋,反正天氣那麼冷,對吧?哈哈!」
路唯東看著她乾笑的表情,黑眸掠過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好呀。」
「什麼?你真的答應了?」
他聳聳肩,「我今天本來就是想請你吃飯,向你表達歉意。」
「是嗎?可是你剛剛在電話裡可不是這樣說的……」她困惑地望著他。
「我臨時改變心意了。」他清了清喉嚨,給了她一朵迷人的笑容。「總之,今天我客隨主便,你想怎麼樣都行。」
章敏立時雙眼亮了起來。
真的怎麼樣都行嗎?那友情贊助一下,直接滾上床拍個兩張照片讓她好交差行下行?
「對我上下其手除外。」他睨了她一眼。
「喂!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那種人嗎?」她被識破詭計,尷尬心虛地頻頻眨眼睛。「別、別開玩笑了。」
「真的不會?」他故意捉弄她。
「當、當然不會!」她面紅耳赤,話說得結結巴巴。「不要以為你、你肌肉那麼結實,我、我就會像那些花癡一樣……迷戀你……你想、想太多了。」
厚!心臟差點沒力。
「我只是隨口提提。」他一副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你幹嘛連耳朵都紅了?」
「有嗎?我、我沒有吧?」她急忙摀住發燙的耳朵。
路唯東唇角不自覺地頻頻往上揚。有時候他忍不住有點懷疑起她真的是使者嗎?雖然有張清艷臉孔,卻是少根筋的個性。
H.M派她對付他,會不會太小看他了?
所以他決定不硬碰硬,改用迂迴的計畫。
「你笑得好詭異哦。」章敏研究地打量著他英挺的臉龐。
「你該去配眼鏡了。」他老實不客氣地道。
她賞他一記白眼,沒好氣地低聲嘀咕。「明明就笑得很奇怪,還說我……等一下,我們現在到底要去哪裡?」
「隨便。」他神態從容悠哉,一點都不像幾天前那個暴躁冷硬的男人。
……鐵定是火星人附身,要不然就是卡到陰。
不過她還挺感激老天,讓他變了個人似的,再也不是對她充滿防備渾身都是刺了。
「我們去逛年貨大街好不好?」她腦中靈光一閃,興奮激動地道,「今年年貨大街為了因應觀光年,所以會開很久哦。」
「年貨大街?」他一怔。
「你在美國一定沒有見識過魷魚絲吃到飽,瓜子嗑到爽的壯觀奇景對不對?」她雙眼亮晶晶,熱切地道:「想不想看?」
「聽起來……有點可怕。」不過他還是必須承認自己有點好奇。「真的可以魷魚絲吃到飽嗎?」
「嘿嘿,想大開眼界嗎?包在章敏姐姐身上。」她朝他擠眉弄眼。
「章敏?那是你的名字?」他臉色陡然有些異樣。
「是啊,對喔,我到現在還沒有自我介紹。」她嫣然一笑,「我姓章,單名一個敏,請多指教。」
「章……哪個章?章魚的章?」
「什麼章魚的章,真難聽,是『樓高不見章台路』的章。」她迫不及待跩了一句詩詞。
路唯東的表情是明顯的有聽沒有懂。也對,他是在美國出生長大,他的中文已經算很好了,可是再更深一層的詩詞歌賦,恐怕太為難他了。
「印章的章。」她只好再補了一個簡單易懂的。「立早章。」
「章……敏。」他眸底閃過一絲警覺。
會嗎?難道H.M指派的使者就是昔年章家的後代?
不,應該只是湊巧罷了,這世上姓章的人千百萬以上,怎麼可能剛好就是那個章家的後人?
根據父親所描述過的H.M,行事千變萬化詭譎莫測,不會把如此淺顯的答案就擺在他眼前,更何況,這也太冒險了。
章敏好奇地看著他的臉色一下子紅一下子白,微微沉鬱又輕輕舒展開來。
現在是怎樣?
「我的名字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他性感一笑。
「那你叫什麼名字?」她明知故問。
「我叫路唯東。」他黑眸炯炯然,唇邊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前面左轉,我們可以直走這條路再拐進迪化街。」章敏趕緊轉移話題。
「遵命。」他微笑了起來。
第五章
「來來來!最後大減價,買到賺到,日本干貝今天跳樓大拍賣!」
「南北雜貨看這邊!純正醬油瓜子好嗑又大顆,三斤一百,老闆不在偷偷賣啦!」
「酸甜可口、生津止渴的蜜餞一包五十,買一包送兩包哦……」
「香菇肉厚大朵又香噴噴,一斤三百,兩斤算五百,阿里山菇農含淚促銷的啦!」
雖然是大年初五,但是迪化街的人潮還是擠爆了,章敏本來想要發揮地頭蛇廟街阿姐的風範,先行對路唯東介紹一番南北二路雜貨的歷史緣起,可是才一踏進迪化街就被人潮推擠而踉蹌跌了進去——
「啊啊啊……」她的腳、她的腰……哎喲!誰巴她的頭啦?
路唯東雖然一開始也被人山人海的景象微微嚇到,但是他立刻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攬進肩臂間,強壯結實的身材隔絕了她和外頭熱鬧瘋狂的人潮,也讓她脫離受傷的危險。
「你還好吧?」他大聲地在她耳邊問。
「我還好,沒有內傷。」她也吼了回去。沒辦法,這裡實在太吵太擠了,光是兩旁的商家和工讀生擺出來的陣仗就有夠驚人。「你比較高,看看前面有沒有地方『逃生』啊?」
「不是要來魷魚絲吃到飽的嗎?」他好笑地問。
「什麼?」她被一個賣東西像在罵人的工讀生吼聲震得耳膜嗡嗡叫,一時聽不見他說什麼。
因為人擠,章敏感覺到偎在他懷裡分外安心,而且他肌肉賁起結實的手臂如鋼鐵般穩穩護著她,就算人潮推擠也完全不擔心。
但缺點就是靠得他太近,吸嗅著他身上充滿魅惑的男人味,肌膚和他的肌膚就算隔著厚厚的衣料仍舊感受得到那輻射般的暖和體溫,讓她脈搏狂悸,心跳如擂,還不時被擁擠的人潮擠貼上他的胸膛和肌肉……
天哪,她好想流鼻血。
「我們不是來這兒感受什麼叫魷魚絲吃到飽、瓜子嗑到爽的境界嗎?」像是嫌她還不夠刺激,路唯東俯下頭靠近她耳畔,吐出的氣息暖暖地吹拂在她頰畔,讓她感到有些麻癢。
她渾身激起了一陣無關寒冷的戰慄,尤其是胃,顫抖得像裡頭有千隻蝴蝶同時振翅拍打鼓噪。
他放在她腰上相扶的手掌也造成了越來越危險的酥熱感,她覺得自己腰間的肌膚像是沒了棉質內衣和毛衣的阻隔,直接觸到了他溫熱的掌心,他修長手指的——
她屏住呼吸,連喘都不敢喘口氣。
「章敏?」他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有些疑惑又憂心地低頭注視著她。
「什麼?啊,魷魚絲吃到飽,那有什麼問題!」她整顆腦袋亂哄哄的,不知所措地笑著,然後想也不想地從最靠近他們的攤位上抓了一大把,塞進他的左手。「來,吃啊吃啊。」
路唯東垂下視線一看,當場失笑出聲。「你給我一把干筍絲做什麼?」
「什麼?」她這才對焦看清楚,霎時羞紅了小臉,一把抓起干筍絲丟回攤子上。「對不起對不起——老闆失禮哦,我拿錯了。」
忙得團團轉的老闆壓根沒空跟她算賬,因為幾個日本觀光客嘰哩咕嚕比畫著要買干香菇。
「你以前來過迪化街嗎?」他眼底笑意盎然,又難掩納罕地問。
「我當然來過,好歹我也是個土生土長的台北人……不過這裡不是我管轄範圍就是了。」章敏深覺漏氣,趕緊四處張望看看有什麼是可以試吃,好一雪恥辱。「等一下,這個好吃,你試試。」
「是什麼?」他戒慎地盯著她手上那根淡白色條狀物體。
「保證美味可口,這次你相信我。」她得意地向他炫耀。「傳統手工好東西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