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好舒服。這是她買過最好用的暖爐了……嗯?暖爐?小手在「暖爐」上拍了拍,疑問的泡泡在心頭散開。
她有買過這種東西嗎?大腦終於肯開始運作,女人緩緩撐開眼皮,沒有戴眼鏡便會失焦的雙眸映入一張放大的俊雅臉龐。
是個男人。
「好長的眼睫毛喔……」不常曬太陽,略顯蒼白的小手滑上男人的臉頰,輕輕撫摸著,「唔,連皮膚都奸細。」令女人嫉妒的男人。
沒錯,有個男人躺在她的床上,但,為什麼呢?剛清醒時反應總是慢半拍的封江花,纖指繼續在他臉上遊走,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兒撿來這麼一個男人。
她環顧朦朧的四周。
這裡,是她家沒錯。
再看看眼前這張睡得像只高貴貓兒般沉穩的男人臉龐。
很明顯,她的記憶裡沒有這麼一個人。
到底是從哪兒蹦出來的?收回吃豆腐的手,她小心翼翼從男人的懷抱中坐起身,摸來眼鏡戴上,搔搔一頭散亂的黑髮,記憶還在轉呀轉。
昨天她到底做了什麼?明明記得自己是在研究室裡進行最新的實驗,通常在實驗剛起步的階段,不沒日沒夜的工作一個禮拜,她是不會出關的;如今怎會晃回了床上,而且還一點記憶都沒有?沒錯,她就是那種從小被人稱之為天才神童的孩子,lQ超過兩百,能夠瞬間記憶過目不忘,所以她十歲的時候便跳級念完大學,十二歲已經有雙碩士學位,然後從小衣食無缺也沒有什麼宏偉願望的她,難得向父親要求了一件事——她要一間屬於自己的研究室?那是她十五歲的生日願望。
老實說,她不喜歡人群,也不擅長與人相處。
在孩童時代她的生活就在無盡的學習中,沒有人強迫,是她自己喜歡。她熱愛看書熱愛學習,討厭戶外運動更討厭陽光,就算是她那對倡導任孩子自由發展的父母,看到她整天關在房裡,只有在解決民生需求的時候才會踏出房門,也擔心了好一陣子。
還好最後他們發現,這樣的她也沒有學壞走上歹路,漸漸的也放寬心隨她去。
至於她研究的範圍很廣泛,對於各種事物都有興趣,所以她可能今天還抱著科學範疇的書啃,明天就移情別戀到了達爾文偉大的進化論。
但她也不是只會花父母的錢做那些沒意義的研究,她的研究資料和結果不管是各國政府還是恐怖分子,都開出高價搶著要:當然,那是指毀滅性高的武器研究的部分,其他還有一些對社會有貢獻的研究。
把那些研究資料賣出後,她會捐一半給慈善機構,然後留一半給父母,剩下的才當作自己研究用的基金和生活費。
而她最近偏愛生物學,對一些特別的物種感到非常有興趣,如果不是討厭陽光的程度高於研究,她可能會親自跑到亞馬遜叢林,尋找心目中最怪異未知的物種,或是可以使用在生物科技上的元素。
唉,都是討厭的陽光害的。
又坐了一會兒,封江花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自己幹了什麼好事,乾脆先去刷個牙洗把臉,再來對著這個男人發呆好了。
「呼,好冷!」雙腳方落地,她人跟著要站起——「噢!」走不到幾步,一股拉力將她往後拉,她跟著跌坐回床上,「什麼東西?」是什麼鬼東西拉住她?轉回視線,對上一雙金燦貓眼,封江花再度看傻了眼。
好漂亮的一雙眼睛,如果能夠用裝著福馬林的罐子好好保存起來的話,以後或許可以拿來當作研究的標本。
已經醒過來的男人同樣在打量著她。
一頭蓬鬆的亂髮、過於蒼白的皮膚和鼻樑上大大的黑框眼鏡,她看起來就跟昨晚一樣,是個平凡普通的女人。
但他對她非常的好奇。
原因無他,誰教她選擇了綁在他左手小指上的那條紅線。
從他三十歲起一直困擾著他的存在,曾爺爺說只要碰到有緣人就解得開;但一直到都過了他給自己設下的期限,那個有緣人還是沒出現。於是他向爺爺表明放棄,反正其他人都看不見,那就不會有任何不便。
只是他沒想到曾爺爺居然一改和善,態度強硬的要他留下來,等待那個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有緣人,甚至怕他逃走,還扒光他的衣服,將他關在那個專門用來捕捉他的網的房間裡。
臨走前,曾爺爺說,只要那個有緣人來,他自然能夠走出那個房間。
現在事實證明曾爺爺所言不假,他是走出了那房間:可又如何?他現在的情況比之前還要糟糕!不但紅線沒有解下,還多了個累贅和他綁在一起,這條紅線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很近,要做什麼都不方便。
這不他不得不懷疑她根本不是什麼有緣人,而是曾爺爺找來的另一個麻煩!已有太多被曾爺爺要著玩的經驗的他,雖是這麼想,但還是忍不住想賭一拒。
「把紅線解開。」他定定地開口。
紅線?腦中閃過一絲疑惑,封江花在下一瞬記起所有事情的始末。
「對了!那該死的紅線!」她激動的抬高右手。另一股更沉重的力量卻讓她差點舉不起手臂。
順著小指上的紅線往下看,另一端綁在他的指頭上。
「怎麼還在?」她的語氣有絲驚慌,雖然已經確定那不是個夢,但出了那家算命鋪子他們就該把她手上的紅線解開:如果這是個玩笑,也該結束了!對了,她是怎麼離開那間算命鋪子的?這會兒怎麼沒印象了?聽她的語氣,男人眉間立刻打上好幾個皺褶,「你解不開?」看來果然不是她。他思忖著。
「我還想問你為什麼不解開咧!」她沒好氣道。
他的臉色倏地變得陰沉,連聲音都降了八度,「我絕對試過比你更多方法想要解開這條該死的紅線。」他甚至用火去燒,沒想到紅線沒燒起來,反倒燒傷了他自己,至今手上還有淺淺的疤痕。
呃……他看起來怎麼比她還生氣?解不開又不是她的錯!她都沒怪他們待客不周了,他還擺張臭臉。
被男人難看的臉色嚇了一跳,封江花弱了氣勢,乾脆盯著紅線發呆。
「你們算命的方式真奇怪,用條紅線把兩個人綁著,就可以知道對方的一生了嗎?」她突道。
一生?這個字眼給他不好的預感,想當初曾爺爺拐騙他看那本紅皮書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
要用一生來償。
他現在真的很恨年少的自己輕易中了激將法這種老步數。「是誰跟你說這是算命的?」這下換他困惑。
封江花不知該怎麼說,想了好半晌才回答:「是你們店裡的領路人。」這樣說應該沒錯吧?領路人?「他的長相?」他又問。
「嗯……大約三十出頭,或者更小一點,長得很斯文,舉止看起來文雅有禮,笑的時候好像有一陣風吹過……對了!他跟你一樣常常會看穿我想的事,然後回答。」她偏著腦袋回想著那個氣質縹緲的男子。
男人越聽臉越黑。
「那個人跟你說了些什麼?」不用說那一定是他曾爺爺!是她的錯覺還足他說話真的咬著牙?封江花偷覷了他一眼。
「他說如果我沒有其他特別想算的話,就試試看你們店裡新的算命方式,好像叫什麼紅線緣的,然後就把我推進一間房間,要我看到桌上的紅線隨便選一條綁在手上。但是我真的只看到一條,所以就……」她邊說邊觀察他的臉色,卻發現自己說的每句話好像都是刺激他發怒的言詞,最後索性不說了。
「他跟你提到一生?」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
這難道又是曾爺爺的另一個騙局嗎?她頷首,「我問他紅線緣算的是什麼,他說是一生。」
「他這麼說你難道不會覺得奇怪?」他這話說是要反問她,倒不如說是嘲笑她智商低被騙來得貼切。
已經懶得發怒的封江花淡然回答:「我並不是道地的中國人,怎麼能分辨他是在故弄玄虛還是想騙我?」況且她也沒付錢呀!如果真要說自己有什麼損失,應該就是被迫和這個像貓的男人綁在一起。
聽了她的回答,男人眉心攏得更緊。「聽到一生,你難道不會害怕?」她眉一挑,「我不相信算命,但聽聽又何妨?」已恢復冷靜的她,又繼續開口:「還有,我是受害者,或許情況看起來你跟我相同,但不表示你可以用這種嘲諷的語氣跟我說話。」她義正辭嚴的要求他改善說話口氣。
璀璨的金眸一閃而逝某種光彩,他開始正視起這個看似平凡,卻不畏懼他的氣勢敢同他頂嘴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不笑時便顯得嚴肅,皺起眉來走在路上小孩子看了準會嚎啕大哭,假若臉上再多出怒氣,方圓幾百公尺內沒有人敢靠近他。
這些都是旁人告訴他的,不過如今看來,其他人似乎言過其實,眼前這比他嬌小許多的女人非但沒有一絲恐懼顯露,更泰然自若的研究起這條綁著兩人的紅線,這不禁讓他除了好奇更對她多了幾分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