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瀰漫著檀香的房間裡,正中央復古的書桌上,除了文房四寶齊全外,還有著一圍紅色的絲線。
一名看起來氣質縹緲,仙風道骨的俊雅男子坐在案前,翻著一本紅皮書本。
在桌前有個小男孩趴在地上同樣翻看著書籍。近一點看,那書上儘是艱澀難懂的文言文,而年方五歲的孩童就看得懂這樣的文言文古籍實在讓人吃驚。
空間是沉靜安寧的。
良久,男孩合上書本,慢慢踱到男子身旁,下巴枕在椅子的扶乎上。
「曾爺爺,你在看什麼?」年紀看上去不滿而立卻被男孩喚作曾爺爺的男子,抬頭對他笑道:「天下人的婚書呀!」
「我已經五歲了,這種騙小孩的話,你當我還會信嗎?」他可不是碰見月老的韋固,他曾爺爺當然也不是月老。
年輕男子用手掐著下顎,沉吟道:「一般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會相信才對。」是男孩太早熟了,看來該限制他看的書籍,以免這孩子年紀還沒到就懂太多。
「不要拿我跟那些只會吵著要無敵鐵金剛的小孩比。」男孩的口氣可驕傲了。
無敵鐵金剛?男子挑眉,這個年紀的小孩喜歡的卡通,說皮卡丘都嫌太過時,可他這個曾孫子居然還活在無敵鐵全剛的年代,看來他的確是該好好反省一下,他到底都看些什麼書了,乾脆明兒個起規定他看些卡通,禁止他看什麼國家地理頻道,或許可以有效讓曾孫子跟得上時代。
「好吧,那你覺得我在看什麼?」年輕男子反問。
男孩淡金色的眼和投射入內的夕陽餘暉互相輝映著,說出來的話同樣氣人——「要是知道,我就不用『請』問曾爺爺了。」男孩特別強調了「請」這個字。
他的態度在不知情的人眼裡可能會以為是咄咄逼人咧!哪裡像是「請」了?年輕男子忍不住在心裡數落。
眼見男孩等不到答案,心急的拉長脖子想看書裡的內容,男子不慌不忙的蓋上書皮,「這本書不是你能看的。」全眸凝視了男子半晌,男孩語氣一改適才的驕矜,不卑不亢的回答:「曾爺爺說過書房裡的書隨我看。」
「這本是我從外面帶進來的。」年輕男子面不改色的編借口。
「那麼進來就是我可以看的。」男孩也懂得鑽漏洞。
男子總是高深莫測的眼裡閃過一抹精光。
男孩看到了,那是曾爺爺平時在打什麼壞主意會出現的眼神,這下有危機意識的男孩倒退了一步。
「如果你想看也不是不行,但看了就要付出你的一生,這樣……」男子重新翻開書本,眼裡充滿了挑釁意味的睨著男孩,「你敢看嗎?」很典型的激將法。
雖然男孩在書上讀過,也清楚激將法的道理,卻選定忍不住拗脾氣,脫口道:「有什麼好怕的!」男子漾出如沐春風的笑。
將男孩抱上自己的大腿,把那本書攤開在兩人面前,男子細細解釋起書裡的內容給男孩聽。
那一晚,他們曾祖孫倆泡在書房裡待到好晚好晚……回想起來,那已經是二十五年前的事,男孩也從五歲成長到三十歲,變成一個男人,但直到現在,他才懂得當時曾爺爺和他說過「付出一生」的意思。
看著左手小指上緊緊纏繞的紅線,他又試了幾次,還是扯不斷。
那大概就是指自己要被這條紅線綁著一輩子吧!從看完那本詭異的書後,曾爺爺用那捆紅絲線,剪了一小段纏在他的左手小指上。隔天一覺醒來紅絲線就失去蹤跡,他原以為是熟睡時弄掉的,但翻遍整個床上都沒有,房間裡也是。他咚咚咚跑出房間想詢問曾爺爺,卻聽到爸媽說,曾爺爺留下一封家書後,雲遊四方去了。
之後他仔細思考過,大概是曾爺爺收走了。那不過是條紅絲線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便沒怎麼在意。
沒想到在他滿三十歲生目的那夜,左手小指突然又出現了那條紅絲線,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睡了一覺後非但沒有不見,紅絲線的形體反而越發清晰可觸。到最後那條好像綿延不斷的線,正式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擾亂他的思緒,用剪刀剪、用刀子割、拿鋸子鋸,不論他用什麼方式就是無法斬斷那條詭異的紅絲線。
他知道有辦法做到這種事的只有曾爺爺,於是他開始四處尋找那個從他五歲後就不見蹤影的老人……好吧,應該說看起來像二、三十歲年輕人的「老人」。
好不容易見面後,曾爺爺跟他說這有辦法可以解,但需要有緣人。辟哩啪啦說了一堆,他知道曾爺爺並沒有說到重點,原本他想另找高人解決這條討厭的紅絲線,沒想到除了他和曾爺爺之外,無人能看見那條詭異的紅絲線。
於是他只好留下來,拋棄一切,暫時跟在曾爺爺身邊。
多少個日出日落,他甚至懷疑那個有緣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明天就是他三十歲的最後一天,如果再等不到,或許他應該看開一點,乾脆放棄,回去過那拋棄了大半年的生活。
嗯,明天,就當是他給自己的最後期限。
金黃色的眼看著窗外皎潔的明月,他暗暗下了決定。
第1章(1)
「二嫂,你確定我們要走進去?」封江花墨黑的眼穿透過厚重的眼鏡鏡片,盯著眼前這間給她感覺不是很好的店面。
明明是算命鋪子,上面閃亮的大型霓虹招牌不說,外頭還有幾個穿著西裝的俊帥男人在招呼客人……不,說招呼客人太客氣了,他們簡直就像在拉客,就像聲色場所那種牛郎一樣。
這種店要說算命她覺得太過牽強,還是在華人的世界這是很正常的?雖然封江花是中美混血兒,但不曾到過她父親的祖國——台灣,所以對華人的文化也沒有特別的研究,只是這幾年她多了兩個從台灣來的嫂嫂,讓她多少瞭解一點台灣人,中國城也成了她幾個固定外出的地點之一。
身為記者的二嫂對一些奇怪的東西十分好奇,這間位於中國城新開一陣子的特殊算命鋪子,早就是二嫂心癢很久的採訪對象,偏偏她的頂頭上司不下令,她也不好光明正大放著工作跑到這裡混,如今好不容易在她三天兩頭跟總編輯說服兼洗腦下,才得到總編鬆口說好的答應。
二嫂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當晚就拖著她和大嫂來借「算命」之由,行「採訪」之實。
「怕什麼?不過是算命,對不對,阿飛?」魏詠然艷麗的臉上有著一抹興奮的光彩,像餓了很久的狼,視線緊盯著算命鋪的招牌不放,好像那上面會生出黃金來似的。
陪兒子玩了一整晚的虞飛鳥打了個呵欠,「為什麼算命一定得在晚上十二點這種時間?」通常這種時間她早就上床睡覺了。
「要不是我老公執勤,你老公出國走秀,江花大哥、二哥不在,我們有可能這個時候出門嗎?」魏詠然反問回去。
要不是封江花和虞飛鳥認識她好一段時間,準會被她舌粲蓮花給騙過去。
「就算大哥、二哥在,白天也可以來算命。」封江花語氣淡然的反駁。
也不知道二嫂是算準了時間還是怎樣,正好挑在她身為重案組警察的二哥,追緝重要嫌犯無法回家的日子,和身為模特兒的大哥出國走秀的這幾天,才拖著大嫂和她出來。
「就是說呀,本來我跟查德也要和士泉去的說。」查德是虞飛鳥兩歲多的兒子,本來她開開心心答應要和丈夫一起出國,卻被魏詠然阻擋下來,留在美國哪兒都不能去。
虧她連工作都請好假了!魏詠然瞇起眼,「這就是這間算命鋪子詭異的地方,為什麼要在晚上十二點才開始接客?又為什麼進去過的女客人都會像失了魂,再三光臨?他們到底打著算命的名號在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這就是我們今晚的重點!」原來二嫂已經事先打探過了。
封江花在心裡輕歎,知道今天魏詠然要是沒有斬獲的話是絕對不會罷休。
於是她努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說服自己這是普通的算命店,只不過看起來像牛郎店罷了。
對!看起來該死的像!「或許人家就是要靠這樣來吸引客人嘛。」虞飛鳥顯得興趣缺缺,現在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陪兒子睡覺。
封江花慶幸平時總愛跟著二嫂胡鬧的大嫂,今天神智是清楚的,才會說出這般有建設性的建言,想勸退二嫂。
「那就當我們被吸引了,去看一下嘛,而且我聽說裡頭有一個算命師會用卡通人物來算命喔。」魏詠然拋下了誘餌。
大「虞」果然上鉤。
「真的?」虞飛鳥一雙明亮的眼閃著光彩,心思全飄到自己最愛的卡通人物上。
糟糕,這下沒救了。封江花只消一眼就知道大嫂臨陣倒戈。
「誰知道,是聽說啦,沒進去看過怎麼會知道呢?」魏詠然很清楚應付虞飛鳥只須投其所好,比較不好搞的是聰明的封江花。「對了,江花,你的研究最近不是遇到瓶頸嗎?搞不好問一下,會得到意想不到的解答喔。」這樣都想拗?好吧,她算是見識到二嫂的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