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當然知道齊御群此舉是在警告她別輕舉妄動,但表面上仍是若無其事的笑道:「也沒什麼,只是我聽說三皇子會收在身邊的侍女向來是家世清白,並經過嚴格挑選與訓練的,才會好奇詢問起這位姑娘是否亦是如此。」
「呵,她是否真如傳聞所言並不重要,反正只要被我收下,就算是塊劣玉,我也能慢慢將她琢磨成稀世珍寶的。」俊容上笑容粲然。
「這位姑娘肯定是上輩子燒了許多好香,今生才能遇上三皇子這樣的主子。」
麗妃明艷動人的臉上罩著只有知情的人才明白的寒冷。
「對了,持國將軍最近還好嗎?」攬攬沈佑希的肩,齊御群故作不經心的問。
「三皇子怎會問我呢?我與持國將軍素無私交啊!」麗妃冷靜笑道。
「娘娘誤會了,我問的是父王,而不是你;持國將軍的近況,父王自然比你清楚不是嗎?」齊御群莫測高深的笑著。
沒察覺到空氣中的煙硝四射,天樞王只是就兒子的問題笑著回答。「持國將軍很好啊!他唯一的缺點就是至今仍未成家,不過父王也很好奇,不知是怎樣的女子能被他給看上……好了,別光是站著,過來坐下吧!皇兒,你有好一陣子沒進宮了,今天就陪父王喝幾杯吧!」
「王最近身子不太好,還是以茶代酒就好!」麗妃貼心道。
「可是難得皇兒入宮,朕希望能與他把酒言歡……」
不知怎地,沈佑希覺得天樞王凝視齊御群的目光帶著說不上來的哀傷……為什麼他會這樣盯著自己的兒子呢?這讓她感到十分困惑。
「王多慮了,只要您下旨,三皇子隨時都會進宮啊!」麗妃含笑問向齊御群,「三皇子,您說是吧?」
齊御群並未正面回應,僅是淡笑道:「父王,麗妃娘娘說得是,兒臣可以喝酒,您還是以茶代替就好。」他只有在為父親好的時候,才會附和麗妃。
「好吧……」聞言,天樞王只得同意。
接下來,那三個人各自對著滿園艷色啜飲著茶,除了偶爾穿插一些不著邊際的閒話,其餘時間並無人多言。
沈佑希可以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詭譎的氣氛,但在場沒有她能置喙的餘地,便識相的立於一旁靜觀其變。
沉默許久,天樞王忍不住將心底的話重新道出,「皇兒,朕還是希望你能重新考慮接掌王位一事……」
「父王,今日風和景明、花色怡人,就別談這些了。」齊御群雲淡風輕的一笑。
對皇子而言,能登上王位應是求之不得的事,為何他看起來卻是漠不關心?他是擔心一旦被綁在王位上,就不能再像現在這樣的縱情享樂嗎?還是有別有原因?
第一次,沈佑希覺得在他浪蕩不羈的外表下似乎還隱藏著許多秘密……
「是啊!王明知三皇子不愛聽這些,又何苦拿出來談呢?」麗妃也打著圓場。
「但此事一日懸而未決,朕就一日無法心安……」天樞王幽幽歎道。
「父王,您覺得兒臣一個月進宮一次,還是太過頻繁了嗎?」齊御群輕笑著,眼底卻是完全不見笑意。
望著那張酷似自己的臉龐,天樞王黯然低語,「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原諒父王……」
齊御群霍地起身,面無表情的對沈佑希道:「你不是一直想進宮看看嗎?咱們現在去走走吧!」
「但……」沈佑希自覺在此時離開並不恰當——縱然不知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但天樞王臉上交雜著落寞與悔恨的表情卻令她很不忍。
「不許質疑我的話,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他給了她一抹警告的笑,掉頭離去。
「不好意思……」對著一臉悒鬱的天樞王欠身,她急忙提裙追了上去。
「您究竟要去哪裡?」好不容易追上人高馬大、腳程也快的齊御群,沈佑希不解的問。
「我說了,要帶你四處看看。」
「您的父王不是還在和您說話嗎?怎麼不聽他把話說完?」天樞王的抑鬱之情深植她的腦海,貴為一國之尊的他為何會露出那麼哀傷的神色呢?
「那些話我不想聽。」
「就算他的話再不中聽,至少還與您處在同一個時空,他還能對您說教;不像我,就算想聽父母嘮叨也聽不到……」
「你什麼都不明白,不要妄下斷言。」俊顏泛起前所未見的寒霜。
沈佑希驀地停下腳步,內心感到五味雜陳——是的,她什麼都不明白……打從莫名其妙掉入這個時空後,發生的事有十之八九她都不明白!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她會倒楣的撞見莫昊天和麗妃的私情,惹來殺身之禍?為什麼她非得依靠這個整日只知穿梭在花叢間的花花大少才能保命?為什麼至今仍沒人能告訴她該如何回去,也沒人能幫她回去?為什麼……為什麼這該死的一切會發生在她身上?
「為什麼突然不走了?」齊御群回頭問著數尺外的她。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她沒好氣的瞪著他,只覺得有滿肚子的怒氣無處宣洩。
看著又紅了眼眶的她,齊御群修長的手指忙朝身後一比,「那裡便是你掉進去的那座湖——倘若你的話是真的的話。」
「湖?」這個字讓沈佑希低迷的精神為之一振,「我去看看!」
看她奮不顧身直往前疾奔,齊御群這才真切感受到——她是真的很想回去……
意識到這一點,他的眸光變得更黯了。
而前方,沈佑希正注視著水光瀲濫,與藍天相互交映的湖泊發愣。
幽默風趣的導遊、團團嬉鬧的遊客,總是嘰嘰喳喳得讓她想揍人的明慧,以及古色古香的畫舫……一切就像前一刻還在眼前,但下一刻,她卻身在一千多年前的天樞國!
「爹地、媽咪……究竟要怎樣我才能回到你們的身邊?我好想回去……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被丟在這裡?我不想這樣……」無助的摀住臉,憂傷的淚水沿著她的指間流下。
自小被捧在父母手掌心的她與家人的感情極好,她閒來無事就陪在爸爸、媽媽身邊學做菜,或是與曾受封為棋王的爺爺玩圍棋,更或是陪著哥哥和明慧閒聊說笑;但來到這裡以後,除了偶爾在夢裡相會,她再也不曾見過他們……
她好想他們,好擔心自己的失蹤會令他們急瘋……
爺爺肯定是老淚縱橫,爸媽絕對也會是天天以淚洗面,哥哥和明慧一定也是憂心不已……怎麼辦?
光是想到他們可能會有的反應,她就覺得心好難受……
冷不防一雙健壯的手臂環住她,讓她輕靠著溫暖的胸膛恣意哭泣。
不知過了多久,沈佑希才回過神,抬起哭花的小臉,望著數寸外充滿難喻溫柔的俊顏,「您的衣裳……」
「反正也舊了,過不久也會丟掉,沒差;不過你的臉若是不擦乾淨,我很擔心待會兒會嚇到無辜的旁人。」說著,揚手替她拭去臉上未干的淚痕。
她淚眼迷濛的模樣雖然惹人憐愛,但他不喜歡,只因覺得那樣的面孔該是活力充沛、神采飛揚的。
「您就不能安慰我幾句嗎?」他的貼心舉動讓她感動,但他不饒人的嘴卻讓她有點沒好氣。
「我不是已經以實際行動證明了嗎?」他指了指胸前的狼籍。
「那好吧!有三皇子的恩准,我就不客氣了。」毫不留情的將殘留的眼淚與鼻涕全抹在他的衣襟上!
可她沒發現,在她頭頂上的俊顏泛起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
就在她忙著施加報復之際,他粗啞的嗓音再度響起。「事實上……我有兩位皇兄。」
「這我倒是不知道。」沈佑希愣了愣,這還是她首次聽聞齊御群提起自身之事。
「不怪你不知道,因為恐怕就連世人也開始忘了他們。」俊唇揚起複雜的笑。
「呃,他們如今在哪裡?」
「幾年前,大皇兄外出遊獵時遭毒蛇咬傷,沒多久便毒發身亡;二皇兄則是在一次夜宴過後死於急症,雖然太醫診斷可能是因樂極生悲所致,但所有人都在懷疑他們的死因並不單純,只因意外都發生在他們同意登基之後不久!雖然常言道,無巧不成書,但接連兩次……實在啟人疑竇。」
「您……是不是害怕自己也會步上他們的後塵?」他落寞的神色讓沈佑希的眉頭也跟著揪得老緊。
時時刻刻活在擔心會步上與兄長們相同的路的他應該很不安,甚至很害怕吧?
這會不會也是他縱情玩樂的原因?
因為人生得意須盡歡……
「若真的有人想加害我,天又剛好要亡我,會發生也是很自然的事。」他不以為意道。
「白癡!幹嘛說這種話?」她忘情的罵道,他可能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這卻讓她的心疼得厲害!
「有些事並非不說就不會發生!」齊御群淡然一笑。
「不會的!天樞國就剩下您了,您一定會即帝位的;而且導遊有說過,天樞國的國運昌隆得很,所以您一定不會有事的!」此刻的沈佑希很慶幸當導遊說這段話時,明慧沒在一旁大呼小叫,讓她能聽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