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禹凡結婚前,他也曾經好奇過,不知道路禹凡對曉希是不是也存在著非兄妹的情愫。
「唉,也只能算是我咎由自取。當時,我實在太過任性了。」路禹凡有些懊惱地吐了口氣。「最要命的是,小曉一直盤據我的思考空間。她一哭,我整個人都慌了,這丫頭的影響力也真大……」
周顥成沒再答腔,再度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不管他怎麼看,都覺得路禹凡把曉希看得比什麼都還重要,只要一提起曉希,他冷硬的防護便會瞬間卸除。
若這是對妹妹的寵愛,那也真是疼愛得太過了。
為什麼他覺得路禹凡對曉希的態度有些改變了呢?尤其他煩憂的模樣,與一般人為無法捉摸情人心思而苦惱的模樣,實在沒什麼兩樣啊!
是不是真有可能……路禹凡並沒有發現,自己對曉希真正的情感?可是事到如今,又教曉希怎麼接受他?
這可是個大難題啊!
周顥成的疑問不禁脫口而出:「對你而言,曉希到底佔了多重要的地位?或許不應該這樣比較,但就拿你和瑟拉熱戀那段日子來說好了,她和曉希,誰對你而言比較重要?」
路禹凡皺起眉,認為周顥成的問法十分地不恰當,但這樣的問題卻讓他著實愣住了。
「我……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應該是差不多重要吧!兩種不一樣的情感,是不能這樣比較的。」
「我記得,我第一次到你家,是高一的時候。曉希那時才小五,一看到你回家了,頭髮也沒吹乾,便朝你跑來,拉著你一直說些學校發生的事情。」周顥成嘴角輕扯了下。
「以我當時對你的認識與瞭解,我認為你不會有多大的耐性,應付一個不成熟的小娃兒。但你卻馬上拿起毛巾幫她擦頭髮,一邊還很認真地聽她說些什麼,那種態度,跟平常你在面對外人的時候,實在相差太多了。」
路禹凡淺笑著,腦中浮現了曉希小時候的模樣。
「而且最重要的是,再怎麼遲鈍的人也可以看出,你並不是在敷衍她,你的眼神非常溫柔,跟平常的閻王臉完全不一樣。」周顥成進一步的說道。
「我一直很疼她。」路禹凡肯定地說。
這是事實,不知道為什麼,從父親將她帶回家的那天起,他就很喜歡她,非常用心地保護她。
「是的,因為你疼愛她,所以對她有強大的包容力。但你剛剛也說了,對她和瑟拉的情感應該是差不多的,那為什麼卻沒有辦法容忍瑟拉?」
「我說過了,那不一樣……」
「不!愛的形式雖然有所不同,但在程度上應該是相同的。你自己也說了,即使你的理智告訴你應該包容,但你卻還是失去了耐性。」周顥成打斷他,語氣轉為嚴厲。
「其實問題不是出在生活習慣的不同上,只是因為你發現這段感情和自己所期待的有所落差,時間漸長,兩人戀愛的感覺消失了,你從她身上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於是開始不耐煩。」
路禹凡沒回話,有些錯愕地盯著他。
「容我說句比較直接的吧——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愛瑟拉,更或許……」
周顥成嘴角噙著一抹笑,話就這麼斷了,沒有說足。他知道以路禹凡的敏銳,應該能夠體悟出他到底要說些什麼。
路禹凡望著他。
周顥成留下最關鍵的事情沒有說,但他知道那句話是什麼。沒說出來,反而有種雙方心照不宣的意味,在他心底砸下了一塊石頭。
路禹凡知道他的分析能力一直是很精確的,但此刻的自己,卻沒有辦法斷定周顥成所說的是否正確。
更或許,你對她的感情,根本稱不上是愛。
這個結論、這個可能性,或者這個事實,都來得太過突然,就算是真的,自己也來不及思量。
或許他早已明白,只是從來不願意去正視它。
但不管如何,自己真的是錯了吧?
錯得離譜……
此時,他的腦海中再度浮現了那對無限哀淒的眼睛,不禁又愁了起來。
☆☆☆☆☆☆☆☆☆☆ ☆☆☆☆☆☆☆☆☆☆
「哎呀呀,曉希,妳總算是來了。」
曉希才剛踏進劇團大門,一個熱切的聲音就這般迎了上來。她轉過身,微笑地對那標緻的人兒道:「有什麼事嗎?」
「嘿嘿,我還以為妳今天不來了咧。」編劇田佑雯拉著她的手,一副很興奮的樣子。
她輕笑。「今天學校段考,不用上課。」
曉希受聘於一所私立女校,幾乎每天下午都待在學校的琴房給學生上課。所以她大多在晚上的時候到劇團去,也因此常常見不到得到處打工的佑雯。
「欸,妳說啊,我們這次演悲劇好不好?」佑雯壓低了聲音問道,從那雀躍的語氣聽來,似乎已經構思好整個故事的架構。
「嗯?這種事情怎麼會問我呢?」
佑雯無奈地扁了扁嘴。「單遠那個老古板,老是不讓我寫悲劇,總愛拿一堆奇怪的借口來搪塞,我不管,我就是要寫。」
可不是嘛!人生中悲哀的事情已經夠多,淚水都流不夠了,演悲劇做什麼呢?徒增傷感罷了。
雖然這樣想著,但曉希仍是笑笑的,不想掃她的興。「那妳想要寫怎麼樣的劇情?還是古裝劇嗎?」
「不,我們已經演了這麼久的古裝劇,何況古裝劇的戲服很花錢,這次要換換口味。這次的劇情應該算是比較偏向都市愛情吧!我想要以安徒生『人魚公主』作藍本,將時空轉成現代,不過故事的主軸不變。」
「『人魚公主』的主軸?」曉希愣了一下。
「是啊,我想要呈現的是——癡情的女主角深深愛著男主角,可是男主角背棄她,竟然娶了或愛上另外一個女人……」
這……
王曉希險些站不住腳,聽到這樣的劇情,狠狠地扯住她的心,叫她不要對號入座也難。
佑雯沒有注意到她不對勁的表情,仍逕自興奮地說著。
「我一直認為這樣的愛情故事很有淒美感,妳不這麼覺得嗎?而且只要王子長得很帥,帥到沒有人捨得譴責他的行為時,我想觀眾就自然而然地會將注意力放到女主角的『可憐』上頭,受她的真情所感動,而不是男主角的『寡情』……」
是、是嗎?男人在愛情故事裡頭,總是被原諒的一方?
她……永遠是眾人可憐的那一方?
「我拒絕!」
一個聲音和曉希心中的吶喊重迭,震出的共鳴讓她心底無來由地一驚。
她轉過頭去,對上了單遠那陰鷙的雙眼。
「哎呀,你偷聽什麼啊?」佑雯像是做壞事被抓到一樣,卻又理直氣壯、凶巴巴地責怪他。
「我們,不演悲劇。」單遠走到她面前,飛快地瞥了曉希一眼,堅決地對佑雯說道:「至少今年不。」
「為什麼不呢?」說話的是曉希,聲音輕輕柔柔的。
「我覺得……這樣的故事也還不錯,為什麼不試試看呢?我們難得有悲劇收場的戲,也算是一種突破。」
單遠望向她的眼神有些錯愕,也帶點不諒解的怒視。
「對啊!」佑雯本來有些被單遠的過度嚴肅給嚇到,但一聽到曉希替她說話,便也大聲了起來:「你看,人家曉希也這麼說,我真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呿。」
單遠始終看著曉希,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無奈地歎了一聲,什麼也沒說,便離去了。
「哼,真是個怪人,我不理他了,反正編劇是我,我愛怎麼寫就怎麼寫!」佑雯蠻橫地說道,抬高著下巴離開。
是否每個失戀的人多少都有些自虐的傾向呢?
會毫不客氣地往自己胸口最痛的那一處剜去,最好能夠血淋淋地呈現,並且強迫自己微笑以待。
失戀……
是啊,她失戀了呢!多麼有趣又恰如其分的一個名詞。
她不禁淒苦的一笑。
一個失戀的女人應該做些什麼呢?
多流些淚水博取他人的同情,最好能夠引出另一個溫柔多情的男人,撫慰她的心靈?或是離那個傷她心的男人遠遠地,老死不相往來?
這兩件事情對她來說都是不可能的。
前者,她沒有那個力氣對人哭訴了,而她即使柔弱,卻不是沒有骨氣的人,別人的同情她不願領受。而後者,那更是難——他可是她的兄長,一個始終愛著她、呵護著她的好哥哥,她沒有立場拒他於千里之外。
她只要再回到以前那個隱藏自己內心情緒的時候就好了,是這樣嗎?
不,她回不去了!
在明白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以後,她沒有自信自己能夠掩飾一切。她並不是演員,沒有精湛的演技;她沒有多變的心思,也一向不聰明,只懂得以他為自己生活的一切,只知道傻傻地愛他。
就算到了現在,她對他的愛戀,仍是未減一分一毫,差別也只在於以前純真的暗戀,現在卻變成了傷痕纍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