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願再接受了!
曉希回頭望著他,有些不耐煩且生氣地皺眉,語氣卻十分輕柔無力的:「做什麼呢?」
他愣住了,沒有料到一向溫柔又乖順的她,會這般回話;沒料到她生氣的情緒竟是如此強烈。
路禹凡挫敗地放開手,任她離開。
褐色長裙裙襬隨著她的走動,刷過他腳邊;而他的鼻尖聞到的,則是她身上淡淡的茶香,那是他很熟悉的,她護手霜的味道。
「我先回去了。」曉希緩緩拿起放在飯廳椅子上的皮包,微笑地朝著臉色凝重母親說道,又伸手輕撫板著一張臉的父親臂膀。
唉,她最後還是說了。「爸,你別生氣了,哥哥他不是故意要惱你的,他或許也有自己的理由啊!」
曉希感受到身後一道銳利的眼神,直朝她射了過來。
是了,他還不知道呢!自他結婚以後,她就不再叫他的名字了,她總是安分守己地喚他「哥哥」。
就算是做一個妹妹,她也不要再和他那般親近了。
只不過,她每次都錯開了跟他見面的機會,所以這個稱呼,還未當著他的面喊過。
「自己小心,記得睡覺前要把窗戶關好,否則又要著涼了。」路正堯微微卸下臉上嚇人的陰沉表情,這般跟女兒叮囑道,然後便起身回房了。
那背影,似乎老了幾歲。
即使母親也很生氣,但畢竟比較心軟,她歎了口氣對兒子說道:「你還是去住飯店吧,你爸火氣正大,等他和緩後再談。」
「嗯,我知道了。」路禹凡低沉著聲音回應,轉頭看到曉希已經穿好鞋,正推門要出去,連忙說道:「等等,我送妳。」
曉希的動作頓住,卻沒有回頭:「我知道路。」
「還是讓禹凡送妳吧!外邊天色黑,妳自己一個人走回去我不太放心。」母親在一旁說道。
她抿了下唇,收回推門的手,仍然沒有轉過身,無語地等著身後正在穿鞋的路禹凡。
「走吧。」路禹凡走到她身邊,推開了門。
她不自覺望向眼前門板上他的手,修長的左手無名指上……空無一物,連點痕跡都沒有。心中頓時感到複雜極了。
他離婚了……然後呢?她該感到歡喜嗎?
她應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在她的腦中懸宕著,直到車子在她的公寓前停下。
一路上,他看了她好幾次,欲言又止。她全都知道,但她不想理會,也不知該如何理會。
「謝謝你。」她沒有溫度地說著,開門下車;他也跟著下車,再度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回來。
「放手。」她掙扎著。
「小曉……」他不肯放開她,無奈地喚道。「別這樣。」
那低沉溫柔的聲音熨過,瞬間逼出了她隱忍已久的情緒。曉希大力甩開他,對他低嚷著。
「我怎樣了?嗯?我什麼都沒做!反倒是你,路禹凡先生,你到底要拿大家怎麼辦呢?到底要拿我怎麼辦呢?你告訴我!」
路禹凡望著她臉上兩行淚水,有些震驚,不捨地歎了聲,伸出手欲將之拭去,卻被她躲開。
王曉希哽咽地開口:「你別碰我!因為你,讓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你明不明白?難道你對所有的感情,都是這般莫名其妙的嗎?莫名其妙地結婚,然後再莫名其妙地離婚……」
路禹凡硬是拉住她,語氣極度軟化。
「小曉,我……我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對,也可以接受所有人的責備,但我不希望連妳也像這樣無法諒解我,妳明白嗎?這會讓我覺得孤立無援了,妳一向是最能體諒我的,不是嗎?」
體諒?
像是被雷擊中一般,曉希震住了,愣愣地望著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不敢相信從他的話中會意出什麼……
「妳還在生氣。」他輕歎了聲,伸手撥開她額上的發,疼惜地看著她。「是在氣我讓父母擔心對吧?妳一向把家人看得很重的。」
她沒說話,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翻轉著,她只能呆愣地抽掉被他握住的手。
不,我生氣,是因為我無法理解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行為;我生氣是因為我太喜歡你,卻不想再為你無理的行為找借口……
你為什麼不明白呢?為什麼你從來沒有明白過……
她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哽咽的聲音也無法再說出什麼。抬起的手在半空中蕩了蕩,揉揉眉間,曉希倒退了幾步,便轉身狼狽地半跑著離去。
留下他倚著車身,用力握緊雙拳,濃眉緊緊擰了起來,眼底有著不明白也帶著挫敗,再也化不開。
☆☆☆☆☆☆☆☆☆☆ ☆☆☆☆☆☆☆☆☆☆
王曉希奔回家後,用力地甩上門,她背抵著一旁的五斗櫃,垂著頭,就這麼站著。
明明有種想要大聲尖叫的慾望,但她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一年半以來,她所承受的難道還不夠嗎?為何他還要這般蹂躪她殘破不堪的意志?
她聽見門外有腳步聲,警戒地猛抬起頭。
不……他別想她會開門!她不要見到他,再也不要了!
但門鈴沒響,反倒是一連串的拍門聲。「喂!王曉希,開門!」
是單遠。
「曉希,我知道妳回來了,快開門!」拍門聲持續,單遠的聲音有些不饒人地催促著。
「妳知道路禹凡離婚的事情吧?所有地球人也都知道了,今天晚報登了好大一篇。」
她抹了抹臉,不太想讓單遠看見她狼狽憔悴的模樣;即使現在的她,很需要有人能夠讓她依靠。
「王曉希,妳再不開門,我就要把門踹開了喔!」門外的聲音轉為威脅。
曉希仍是沒有動靜,持續吸著鼻子。
外頭的單遠越來越失去耐性。「喂,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命令妳現在立刻把門打開,我要聽八卦!快點,把門打開。」
曉希抿了抿唇,擱在門把上的手頓了頓,最終還是開了門,並努力對門外那位英俊的冷酷男士扯出一抹笑。
單遠微愣地望著她約三秒鐘,然後無奈地搖搖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我,妳現在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太多了。」
她無辜地搖頭,淚水無聲滑落兩滴。
單遠揚眉,抄起一旁的面紙盒遞給她。「妳哭啥啊?心愛的人活會中,不是很好嗎?」
不解地望向他,她開口道:「很好?他、他這樣完全不把感情當一回事很好?他所有的決定都只考慮自己也很好嗎?」
「等等,不是吧。」他打斷她,雙手抱胸,冷冷地重新分析。
「妳應該是氣他為什麼這麼王八?既然會離婚,當初就應該考慮清楚,如果經過深思熟慮,那時也就不會結婚,更不會讓妳痛苦了一年半,是不是?」
曉希愣愣地看著他。
「我說的沒錯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說不定他是反悔了呢?那姑娘妳……是不是應該為你們的『有希望』好好慶祝一下?」好歹他是為了聽些八卦才來,可不是要來安慰人的。
「不可能有希望的。」她細細的聲音哀怨地滑出。
單遠揚眉。「為何?」
她望著他,開口的瞬間,鼻頭一酸,強力撐起的鎮定終於掛不住了,額頭靠在他的肩上便嗚咽地哭了起來。
「他……他根本就沒愛過我!一切真的都是我自作多情。我覺得好傻、好丟臉啊!他根本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也不知道我為什麼痛苦。他從來就沒有愛過我,他什麼都不知道啊……」
單遠再度失算,沒料到她的情緒會突然這樣幾近崩潰地傾出,平常冷嘲熱諷的態度收了起來,難得輕聲安撫著:「好了,好了,哭一哭就沒事了……」
沒有愛啊?!這種事情最麻煩了。
他之所以多花點心思在曉希的身上,除了因為他們是同校多年的學長學妹,現在又待在同一個劇團之外;其實也是因為他們倆是相似的——一樣在猜測著自己心裡的那個人對自己的感覺,而且他們心裡的那人,也相同地都屬於別人。
他和路禹凡並不熟識,只是因為認識曉希多年,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物,進而從曉希的描述,以及報章雜誌的報導中去推敲他的個性。
他以前便聽說過,路禹凡除了面對他的家人和他的寶貝妹妹以外,對其他人大多很冰冷,不輕易洩漏情緒的。
而從這些「聽說」,他可以感受得出,這位路先生疼妹妹疼得不得了,好似她是他的唯一且永遠擁有「特權」的那一位。
但如此寵愛妹妹的人其實大有人在,又加上他並未深入去瞭解路禹凡是怎樣的人,所以即使他感覺很敏銳,卻也無法分析出路禹凡對曉希,究竟有沒有存在著親情以外的情愫,這一切看起來都是撲朔迷離的。
「至少……妳知道他的心意了是不是?即使結果很令人傷心,但至少妳明白他對妳的感覺了,不是嗎?妳再也不需要為了揣測他的心思,而感到彷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