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荻原遙蒼白的面容,一股陌生的暖流在江口智子胸口翻滾,她緊緊地握住手中的遺囑。
「那你呢?」她若接下工廠,荻原遙該怎麼辦?
「我會在明日離開荻原織錦,今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關於晴彥的死我很抱歉,但是請你相信,我對晴彥付出的感情是真心的,即使他過世了,他也永遠活在我的心中。」語畢,荻原遙便起身離開院落。
瞧見伊人離開,傅克行也不再理會江口智子,跟在她後頭追了上去。
望著荻原遙離去的纖細背影,江口智子顫抖地攤開手中的遺囑,望著上頭荻原一郎一筆一筆用毛筆寫下的字句,宇裡行間隱藏著對她濃濃的愧疚,江口智子心頭一震,忍不住落下了熱淚……
亦步亦趨地跟著荻原遙的腳步,待她來到寂靜無人的長廊時,傅克行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卻被荻原遙用力甩開!
「你不是已經回台灣了,為什麼又回來?」荻原遙極力擺出一副冷漠的表情,但哽咽的音調仍洩漏了她的情緒。
「當然是為了你呀,我不是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嗎?」傅克行伸手將荻原遙摟人懷裡,不願她離他這麼遠。
「別騙我了,你從頭到尾就只想要那塊玉珮吧,既然你已經拿到玉珮了,就不要再來糾纏我了。」荻原遙憤怒地推開他,警告自己別再相信他的謊言。
聽見她話語裡壓抑的痛楚,傅克行再度上前摟住她纖細的身子。
不料,荻原遙卻像發瘋似的推拒他的懷抱,「放開我!你這個騙子,既然你不愛我,就不要碰我!」
她邊說邊掉著眼淚,逼得傅克行不得不大聲地向她解釋,「遙,其實我這幾天都一直留在京都,根本就沒離開過!」
聞言,荻原遙錯愕地停止了掙扎,但是僵硬的身軀仍抵抗著他的擁抱。
「這幾天來,你一走過得很痛苦吧?」傅克行伸手揩去她臉頰上的淚水,心疼不已。
在收到那些照片的當下,傅克行確實感到極度的憤怒,但他憤怒的不是荻原遙跟其他男人的親密擁抱,而是憤怒那個男人肯定是用了什麼不正當的手段才會拍下那些照片。
他相信荻原遙對愛情的專一,她絕對不是一個會腳踏兩條船的女人!想到這件事對荻原遙造成的傷害,才是他憤怒的主因。
「你這幾天都一直留在京都?」荻原遙顫抖地開口。
「是的,收到照片的那一天,我知道你就在書房外,聽得見我們的對話,我是刻意跟蔣綺串通好演出那一場戲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糾緊裙擺,不安地望向他的黑眸。
「對方寄照片給我的目的就是要刻意孤立你,而我在此時放出離開京都的消息,正好順了對方的心意,讓她以為你孤立無援,才能這出幕後的黑手現身。」傅克行解釋道。
聽完他的解釋,荻原遙終於明白所有事情的始末,也對他相信自己的清白而感到安慰。
但是儘管如此,也無讓兩人的感情再回到原點。
「傅先生,謝謝你願意相信我,但是我想我們之間的事還是算了……」她低垂著秀顏說道。
「你說什麼?」傅克行錯愕,難道她還氣惱他這幾天對她不聞不問嗎?
荻原遙哀傷地開口:「你是這麼的優秀出色,家世又是如此顯赫,可是我……我已經……」她愈說音調愈加顫抖,無法再繼續說下去。「我不在乎,這不是你的錯!」傅克行牢牢摟緊她,為她遭遇過的一切感到心痛萬分,也痛恨自己無能,竟然保護不了心愛的女人。
「可是我在乎!」荻原遙痛苦地嘶吼。
發生了那樣不堪的事,她怎麼可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地繼續跟他在一起,她做不到呀!
「我不管,我愛你,我不許你退縮,聽見了沒有?」傅克行憤怒暴吼,他心中早就認定了荻原遙,不管她發生過什麼,那都無損她的美好。
然而荻原遙卻是心灰意冷地搖了搖頭,「克行,你有沒有聽過在日本有個古老的傳說,傳說每個男女的指上都會繫著命運的紅線,牽繫著他們生命中命定的另一半,若是兩人的指上繫著紅線,即使是家世懸殊或是隔著千山萬水,最終仍舊會走在一起;但是倘若兩人之間的命運紅線斷了,那麼就算是彼此相愛,也會走上分手一途!也許我們之間的命運紅線早就斷了,注定不能在一起……」
「不!我這輩子只認定你一個女人,就算是命運不允許,我也不可能放手,你這輩子只能跟我在一起!」傅克行狠狠地揪住她纖細的肩膀,霸道地宣告。
然而荻原遙卻是閉上眼,用冷漠拒絕了他。
望著她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傅克行胸口狠狠一震,眼前的荻原遙又回到了之前,那個徹底封閉心門的女人了!
第10章(1)
隔日,荻原遙便履行對江口智子的承諾,搬出荻原家的日式建築。
望著住了二十多年的屋子,荻原遙心中縱有萬般的不捨,但是若能因此解開江口智子心中的結,她認為一切便值得了。
為了不讓江口智子繼承荻原織錦一事惹來員工之間的議論,表面上,荻原遙似乎是繼承了荻原一郎留下的大筆遺產,而將織錦工廠轉讓給江口智子經營。
實際上她只帶走幾件簡單的衣物,並未取定荻原家一分一毫的資產。
揮別了荻原織錦大小姐的身份,荻原遙來到日本千葉縣,租下一間簡單乾淨的公寓,決定先一面存錢,一面打聽移居台灣的相關事宜,以及合適她的工作。
而在她搬入公寓的當天,傅克行也拖著名牌行李箱來到她租賃的公寓,不由分說地硬是住了下來,任憑荻原遙怎麼對他冷嘲熱諷,他都堅持不走,讓荻原遙又氣又惱,也對這男人的霸道感到既心疼又無奈。
既然怎麼趕都趕不走,荻原遙索性讓他去睡客廳的小沙發,甚至狠心地不理會他,說不定傅克行撐不了幾天就會自動求去。
沒想到傅克行倒也甘之如飴,高大的身子蜷縮在破舊狹小的沙發上,不但沒有半句怨言,甚至一待就是好幾周。
記得麥秘書曾經說過,傅克行對於居住品質要求極高,若是家具有一丁點兒瑕疵不合他的意,馬上就會被他淘汰,現在他竟然能屈就那個破沙發這麼長的一段時間!
荻原遙明白,傅克行是為了她而忍受這些惡劣的待遇。
但是她實在無法心無芥蒂地接受傅克行的感情,她害怕像他那樣心高氣傲的男人,會不會有一天對她厭倦了,會拿這不堪的往事打擊她?
光是想到會有那麼一天,荻原遙就完全喪失信心,只能關上心門,徹底漠視他的存在。
這天清晨,傅克行一早就趕往東京分公司處理事務,出門前他還再三交代,不准荻原遙將他鎖在門外,否則他絕對會鬧得整棟公寓雞犬不寧。
望著他霸道專制的神情,荻原遙心頭泛起微酸的情愫,對他的深情感到動容,只可惜她早已失去擁有他感情的資格,只能狠心將他推離。
傅克行離開之後,荻原遙坐在陽台旁的木椅上望著空蕩的公寓,孤單的感覺揪緊了她,她苦澀地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眷戀傅克行的陪伴。
搖頭甩掉心中的煩躁,荻原遙拿起竹籃裡編織到一半的灰色圍巾,將思緒集中在棒針與毛線的交纏裡頭,而這也是現在唯一能讓她不去胡思亂想的方法。當門鈴聲打破了一切的靜謐,她恍然驚醒,發現已是黃昏時分。
荻原遙起身應門,從鐵門上的貓眼瞧見一張熟悉的臉龐。
「智子?」她拉開鐵門,意外江口智子的來訪。
「小姐。」江口智子朝荻原遙頜首,聲音依舊維持一貫的清冷。
「怎麼了?你有事找我?」
「嗯,我有件東西要交給你。」江口智子將手中用包裝紙包妥的布疋交給她。荻原遙不解地攤開包裝紙,一件色澤高雅的純白錦緞和服頓時呈現在她的眼前!
望著這件美麗的純白錦緞和服,荻原遙疑惑地望著江口智子。
「智子,這是?」
「這套改良式白無垢和服是父親生前特地托我編織的,再請知名的和服店師傅縫製而成,這幾日我在整理他的房間時發現這件和服,上頭留了張字條署名要交給你。」江口智子解釋道。
聽見江口智子稱呼荻原一郎為父親,荻原遙揚起唇角,為江口智子終於原諒養父而感到欣慰。
再望向手中的潔白和服,她臉上的喜色瞬間掩去。
白無垢和服是日本傳統的新娘禮服,潔白無瑕的織錦象徵新娘的純潔,可是她早就已經遭人玷污,不再……
想到這裡,她沉默不語,強忍住心底的創傷。
望見荻原遙眼中的痛楚,江口智子艱澀地開口:「小姐,其實我今天來找你,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跟你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