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認了!誰教她讓那麼一個死皮賴臉的傻子纏上,一輩子就傻這麼一次,應該也不算太冤枉,是吧?這回她真的心動了,想賭賭自己的運氣,試試自己會不會是個幸運兒,這輩子只識愛的甜,別像娘,非得嘗透愛的苦。
「——你笑起來,真美。」
突兀的讚美瞬時將常相思的心神拉回,柔美的笑立刻轉換為清冷面容。
秦仁恭瞧她一見到自己便換上冷若冰霜的神情,不禁有些可惜自己太快出聲。他著迷地望著眼前妍麗猶勝百花的佳人,後悔當年為求攀龍附鳳而退婚。唉,還以為能做成駙馬爺,結果只是空歡喜一場。
退一步娶得高宮之女指望平步青雲,卻反被丈人牽累,官場打滾多年也不過混得小小縣令職位,相貌平庸的妻子還未能為他添個一兒半女,早知如此,當初實在該娶進這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才是。
「相思,多年未見,你出落得更加明艷動人——」
「大人來得正好。」常相思刻意漠視他眼中的戀慕,打斷他的話。「時辰已到,我正欲回房為夫人拔針,請與我同行,到時再容我向二位說明診斷結果。一說完,她也下等他回應便逕自離開涼亭,秦仁恭見狀也只能快步跟上,不管她搭不搭理,一路上不斷找話題逗她開口。
對於身旁這個差點成為夫婿的男人,常相思沒有任何喜惡可言。
畢竟當年被悔婚一事可是順了她的心意,她對秦家沒有任何不滿,所以當他們派人來請她為秦夫人看病,她沒多想便允諾。
但她沒想到的是,秦夫人似乎知道當年事,談吐中對她多所防備,眼神裡甚至含有一絲妒恨。原本她還覺得莫名其妙,如今瞧見秦仁恭一見她便色迷心竅,言語中不掩討好的輕浮表現,她才約略明白秦夫人的反感從何而來。
看來秦仁恭不只好高騖遠、貪圖名利,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從頭到尾根本沒把她當大夫看,至今也不曾開口問過妻子身子究竟如何。
她慶幸自己當年沒守約出嫁,也不禁對秦夫人遇人不淑一事深感同情。
因此,她更加刻意和秦仁恭保持距離,幫秦夫人拔完銀針、開好藥單、向他們夫妻詳細解說病情與診治方法後,也一口婉拒秦仁恭相送。
只是當她在偏廳等待管家去帳房支領診金交付時,秦仁恭竟又隨後而至。「大人,還有事嗎?」她立即心生警戒。
秦仁恭點點頭。「關於我妻子的病情,我想再向你確認一件事。老實說,她是否這輩子都無法生育?」
見他問的是正事,她才稍鬆心防,搖搖頭回覆:「夫人體質虛寒,是較難受孕,卻非毫無可能。況且生兒育女需夫妻雙方共同努力,大人應對夫人多加關愛、多多體諒,她心懷若寬——」
「別喊我『大人』,叫我『秦大哥』即可。」他揚手制止她往下說,刻意露出憂鬱神情。「還有,你說的我都明白,但你也見過我夫人了,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們夫妻感情並不融洽,她自小嬌生慣養、脾氣恁大、善妒又多疑,實在讓人無法打心眼裡喜歡——」
「這些與我無關。」常相思皺眉打斷他的滔滔不絕。
秦仁恭以為她是因為還埋怨自己才故作冷漠,立刻軟下身段請求原諒。
「唉,相思,你知下知道我有多懊悔當年退婚?全怪我那時年少無知,你能不能原諒我一時被蒙蔽心眼才錯下決定?」
常相思眉問皺折加深,不禁懷疑管家遲遲未歸,是否因為受了主人指使拖延?「那件事我從未放在心上。」她懶得和他多談,更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我還有事,先行告辭。」
他一愣。「你忘了診金還沒收?」
「下回複診時再收即可。」
「等等——」
他一急,伸手便欲抓住她,卻被常相思旋身閃過。
「大人,請自重。」她面露不悅。想不到他身為地方官,舉止競如此輕浮。「唉,你別氣,我只是有話還沒說完。」也不等她問,秦仁恭攔住了她的去路,擺明了要強留她。「相思,其實回來後我在城裡見過你幾次,也聽說你至今未婚,肯定是退婚之事損及你的閨譽,才害你遲遲末嫁吧?所以我希望你能給我贖罪的機會,只要你點頭,我願意納你為妾。」
「哼!」她冷哼一聲。如此厚顏無恥的請求還真讓她無話可說。「讓開。」「別氣,如果你不想屈居為妾,我來想辦法。」
秦仁恭自行解釋她的心意,認為自己長得還算稱頭,又是堂堂的地方父母宮,她怎可能對他的求婚毫下心動?肯定只是擺譜,想謀正室之位。
「這樣吧!我幫你在城裡買問鋪子,讓你在這兒開藥鋪,也不用住進府裡看那母夜叉臉色。」他賊笑。「還有,反正她身子骨不好是眾所皆知之事,有個『萬一』也不會有人——」
「啪!」
一個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在廳裡迴盪,也讓秦仁恭還算白淨的俊臉上立即泛起五道紅指印。
「無恥!」常相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仁恭,你竟然意欲謀害髮妻,簡直比禽獸還不如!若你還有半點廉恥之心就快讓開,回房好好懺悔自己今日的言行!」
「哼!給你臉不要臉,還說我是禽獸?」惱羞成怒的他捂著臉,溫和無害的神情瞬間轉為陰狠。「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我不懂憐香惜玉!」
見他撲過來想霸王硬上弓,常相思立刻使出全力,將沉重的藥箱往他身上砸去。
「唉喲!」秦仁恭抬手去擋,雖然逃過被砸得頭破血流的命運,可也讓他的手肘差點被撞斷。
常相思見機不可失,立刻趁隙脫逃,沒想到一腳才跨出廳門,又被他扣住了肩,她立刻抽出數根銀針往他手背上狠狠紮下——「哇——」
被當成針包的滋味讓秦仁恭痛徹心腑,、大掌頓時松滑,但拉扯間將她的衣袖硬生生扯破一個大洞,露出一片白玉香肩。
為逃離虎口,常相思已顧不得許多,自行扯下被他緊揪不放的左袖,再朝他撒出隨身預藏的辣椒粉,趁他一時驚慌,卯足全力朝最近的秦府後門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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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左永璇追出門,秦府派來的馬車已載著相思消失在長路盡頭。
不好在白晝施展輕功嚇著村民的他只能一路狂奔,但在半途遇上同村的王大叔翻了牛車、受了傷,只能好人做到底,駕車將人送回村,繞了一大圈路才找到秦府。
他正打算施展輕功由人跡較少的後門翻入查探,木門突然大敞,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倉皇奔出,他定眼一看——「相思?!」
他心一揪,希望是自己看錯。
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在她以為不可能卻又迫切期盼的當下出現,淚意突然湧上,瞬間模糊了眼前。
「永璇!」
常相思無法繼續逞強,哽咽地奔入他懷中。
這一刻,她需要一個能給予她溫暖的強壯懷抱,也只有在他懷裡,才能讓她感到心安。
這樣的她完全沒看見,左永璇的雙眸已經快噴出熊熊烈焰。
光瞧她衣衫不整、宛如驚弓之鳥地奔入他懷中,便能猜出她在秦府遭遇何事,騰騰殺氣立現。
「我要去殺了那狗官!」他腦子裡已經將秦仁恭碎屍萬段。
「別!」常相思慌忙攔阻。
「那種人面獸心的男人你還捨不得他死?!」
「我不要你因為殺了朝廷命官而入獄!」她緊扯住他的衣襟,不敢設想他出事的可能。「我只想離開這兒,帶我走,越快越好——」
她話中吐露的在乎,讓左永璇有些受寵若驚,也讓他驚覺自己有多糊塗,竟忘了驚魂未定的她一刻也不想在此逗留,只好先留著秦仁恭那條狗命。
他脫下身上灰袍將她密密裹住,便橫腰抱起她躍上屋脊;。
下管是否會驚擾他人,左永璇抱著她騰空飛躍無數屋脊,一路毫不停歇,飛速離開縣城,直到城郊一座廢棄磨坊才停步稍作休息。
「暍口水。」
他以破缽盛來溪水,常相思一接過立刻仰首飲盡。
「好些了嗎?」他輕柔撥順她髮鬢邊幾繒凌亂烏絲,長指不捨地拭去她眼角殘餘的淚痕。
她點點頭,在他眷寵的目光下,心中恐懼早已消褪。
「唉……」他長歎一聲,隨即將她緊擁入懷。「你只知救人,不懂防人,這樣教我如何放心離開?」
離開?常相思渾身一震,恍恍惚惚地察覺自己竟已如此在意他,一聽他要離開,就讓她方寸大亂,心中萬般難捨、痛如針扎。
「既然決定離開,又何必再提什麼放下放心?」忍著心痛,她掙脫他的懷抱,強裝不在乎」「你也是時候該離開了,還我安靜自在,祝你一路順風,早日和家人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