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是一樣當夜賊,有什麼權力指責我?」呿,還是男女有別那一套,都快聽膩了。
「我不是在指責你,我是在擔心你。」以她的身手並不足以行俠仗義,她等於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教他如何不心急?
「……其實我會變成月光是偶然,剛開始只是好玩,想教訓一下那些奸商。」海珍珠長長吐一口氣,緩緩解釋。
「後來發現,需要幫助的窮苦百姓實在太多,官府又不可信,所以我才會繼續幹下去,誰曉得……」她聳聳肩,一臉無奈。
李英豪完全能體會她的=感覺,當興趣變成一件苦差事,已經不再能帶來任何快樂,他懷疑她至今還停不了手,是責任感所致,她怕一旦縮手,杭州的窮苦百姓會沒有飯吃,只好咬牙硬撐。
「不管怎麼樣,這擔子對你來說也太沉重了,你還是盡早放下為妙。」他勸她。
「如果皇上能夠振作一點兒,我也不必這麼辛苦。」這一切都是皇上的錯,她要攔轎抗議。
「這也能扯上皇上?」他愣住。
「當然扯得上。」她理所當然地回道。「杭州府內大大小小的官不都是他指派的?他若能用些好官,用些清官,百姓們就能過好日子,我也不必這麼辛苦了。」
這話有理,皇上就是害怕吏治不清明,才派他南下調查,只是官官相護,一時間無法查明,得多花些時間。
「你知道嗎?我若是身為男子,早就參加科舉當官去了。」她益發感慨。「這麼一來,我才能當面告訴聖上老百姓的苦處,他才知道老百姓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憑你的腦筋,考得上嗎?」他佩服她的志向,但也要考慮現實,她明明連一本論語都背不起來。
「你說什麼?」她好像有聽到腦筋之類的話,會不會是她聽錯?
「咳咳,我沒說什麼。」他正襟危坐,但嘴角的笑意連面罩都罩不住。一看就知道他在取笑她。
呿,都說他是討厭鬼,果然不假。
「你讓我想起我的對門鄰居,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我懷疑憑他的本事,都能考上狀元。」不曉得怎麼搞的,她總把他和李英豪聯想在一起。
「哦,他有這麼厲害?」李英豪的心猛烈跳了一下,明知只是湊巧,還是不免緊張,怕她識破他的身份。
「他很優秀,從以前就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優秀到我在他面前都快抬不起頭……」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為她戴著面罩,李英豪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不過他懷疑她在哭。
「珍──月光姑娘!」他差一點情不自禁的喊她,雖然即時更換稱呼,卻已看見她眼角的淚水。
「只是沙子跑進眼睛裡,不礙事。」她用手把眼淚揉掉,不明白自己今天晚上為什麼這麼愛哭。
李英豪看得好心疼,卻又不能扯下面罩安慰她,心裡所受的折磨簡直無法言語。
「我走嘍,謝謝你的鎖匙。」她晃一晃手中的鎖匙,縱身跳下樹幹,回頭跟他揮手打招呼。
李英豪目送她離開,心中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黑衣人的身份跟她更能溝通。
……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得到的答案只有無解。
所以說女人心,海底針。恐怕迷糊如海珍珠,也不懂得自己的心情。
第6章(1)
帳冊,他該怎麼把吳得興口中的帳冊弄到手呢?
李英豪在房間踱步,腦中想的全是如何才能拿到吳得興污的證據,吳得興一夥兒已經知道朝廷派了欽差南下,這會兒想必正在打聽欽差的身份,他得趁他的身份還沒曝光之前,想辦法拿到帳冊。
「大人。」
他正煩惱該怎麼拿帳冊,黃宗世剛好挑這個時候回來,幫了他一個大忙。
「你回來得正好,我已經發現吳得興貪污的證據了。」他說。
「這麼快?」黃宗世愣住。
李英豪於是將他那天晚上在吳府看到和聽到的一切,都說給黃宗世知曉,當然省略了海珍珠那段沒提,因為他知道黃宗世嫉惡如仇,萬一被他知道海珍珠就是月光,免不了要上演逮捕壞人歸案這類戲碼,他一點兒都不想觀看。
「原來如此。」沒想到他出外不過幾日,李大人就探聽這麼有利的情報,實在厲害。
「我推斷這帳冊一定藏在吳府裡面。」李英豪沉吟。「只是吳府這麼大,會把帳冊藏在什麼地方?」
「我曾聽人說過,吳得興有座小金庫,帳冊也許就藏在裡頭。」黃宗世的運氣或許沒有李英豪好,但他夠勤勞,該打聽的重點一樣沒落下。
「我知道吳得興的庫房在什麼地方。」李英豪皺眉。「不過,他真的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擺在那裡嗎?我很懷疑。」
吳得興的庫房雖說派了重兵看守,但位置太過於明顯,放些普通的古董字畫可以,真正珍貴的東西擺在那兒,擺明就是要讓人偷,他不可能會把金庫放在庫房裡面。
「下官也不認為吳得興會把金庫放在庫房裡面,應該是放在別的地方。」黃宗世的腦子雖然不如李英豪好使,但起碼的常識還是有的。
「會放在什麼地方?」李英豪左想右想,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黃宗世也毫無頭緒。
「大人,其實我是回來拿行李的。」黃宗世唯唯諾諾的說道,總覺得對李英豪很抱歉。
「拿什麼行李?」李英豪不解地看著黃宗世,只見他無奈的解釋。
「陛下要去蘇州辦事,需要我同行。」他也沒有辦法。
「非去不可嗎?」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能緩則緩。
「非去不可,這是皇命。」
「既然如此,你去吧!總不能叫你抗命。」李英豪歎氣,不明白皇上在想什麼,明明知道他需要黃宗世,還把他調走。
「抱歉,大人。」黃宗世退下。「請您務必小心,等陛下的事情辦完,下官馬上回來。」
黃宗世說完回房間去拿行李,李英豪總覺得皇上是故意將黃宗世調開,至於為了什麼原因還得推敲,但以皇上難捉摸的個性,多想未必有利,還是將注意力放在查案比較實際。
另外有一件事十分困擾李英豪,那就是海珍珠,這幾天她毫無動靜,擺明了還在生氣。
唉!
他考慮主動求和,問題是就算他想投降,也找不到理由,他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自己又說了哪些話傷害到她,因此而一頭霧水。當然他也可以像以前一樣,沒理由的當她的出氣包,但他不想這麼做,畢竟他們都已經長大,也該是改變的時候。
李英豪非常清楚自己要什麼,麻煩的是海珍珠不知道,兩人因此形成拉鋸戰,彼此都不知道怎麼解決問題。
少了黃宗世這個幫手,李英豪只能自己來。說來諷刺,想他堂堂一個翰林居然淪落到夜賊,等這件事結束,他一定得和陛下好好算這筆帳,就算不能陞官,也得要些賞賜,否則難消他心頭之恨。
當天晚上,他一身黑衣人裝束,目標仍是吳府。雖說他不認為吳得興會把那麼重要的帳冊放在庫房,但卻也想不到別的地方,只得去碰碰運氣。
明亮的月光點點灑落在窗欞、在屋頂、在杭州的每一個角落。
李英豪抬頭抑望天際才發現今兒個竟是滿月,有如銀盤的月亮既眩目又優雅,讓他回想起一個月前,他也和現在一樣凝視明月,期待歸鄉。
時間過得好快,他回到杭州已經有半個月,這半個月的期間發生了許多事,他不能說完全如他所願,但至少在查案方面,有長足的進展。
今晚的月光太過於明亮,易暴露行蹤,不是查案的好時機。然而李英豪別無選擇,他必須在他的身份曝光之前,盡快找到證據,一旦他的身份曝光,一舉一動都會受到監視,行動上會加倍困難,想查明案情更不容易。
李英豪一路上飛簷走壁,躲躲藏藏,終於來到吳得興的官邸,一如他所料,吳得興加派更多人手看守庫房,從原先的十人增加為二十人。
「可惡,官兵的數目居然增加了一倍,吳得興這個該死的貪官!」
對於守衛人數有意見的人,不只他一個,海珍珠也在抱怨官兵太多,害她難以下手。
李豪眨眨眼睛,轉頭過去看身旁的海珍珠,無法相信她居然又出來犯案。
「啊,是你啊!又碰面了。」相較之下,海珍珠就鎮定許多,還會跟他打招呼。
「你怎麼會來這裡?」他不敢置信地看她拿出迷煙,這次的迷煙味道更濃更嗆,她還沒點燃味道就透出來。
「今兒個是十五啊,本來就是月光出動的日子。」她頑皮地指指天上的月亮,一臉得意。
「……」李英豪不知道該說什麼,打從上回和她在吳府相遇之後,他就擔心她會壞事。果然,這會兒她又挑吳得興下手,還帶了一堆完全派不上用場的迷煙,只會幫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