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這裡守孝不行嗎?」雲燕燕應答得更流利。
到杭府來守孝?
開什麼玩笑,杭府的誰死啦?
「請問,杭家是誰惹到妳了,妳竟然要詛咒他死?」杭傲咬牙切齒地說。「搞不好就是我,嗯?」
雲燕燕窒了一下,「我又沒說要詛咒杭府裡的誰死,更不可能詛咒四師兄你,是……是……」兩眼驀而一轉,「是大師兄說我可以到這裡來守孝的嘛!」很利落的把責任推給最無辜的人了。
「咦?我?」姜世麒錯愕地呆了一下,繼而無奈苦笑。「四師弟,小師妹心情不好,你不能讓她到這裡來散散心嗎?」
散心?
杭傲不可思議地翻了翻眼。「請搞清楚,大師兄,你要如何寵愛師妹是你自個兒的事,別牽拖上別人好不好!」
「但師妹只是想到這裡來散散心,這要求並不過分呀!」姜世麒辯駁。
這還不過分?
「杭家沒有人死,但有兩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杭傲沒好氣地提醒他。「彼此既不是親戚,也不是什麼世交至友,師妹竟要到杭府來守孝,你以為我爹娘會怎麼想,是存心要觸他們的霉頭嗎?」
姜世麒頓時啞口,終於想到這麼做的不合宜。
「我娘的身子才剛好點兒,要是因此又病倒了,」語氣愈說愈沖,恨不得立刻去拿支掃把來把他們全掃出大門去。「你要負責嗎?」
那種事誰敢負責!
姜世麒張口無言,啞然以對,因為杭傲講的是理,就算他想勉強杭傲,但只要他是無理的,就勉強不了杭傲。
然而,向來任性的雲燕燕從來都懶得用腦子去關心一下「別人的事」,而在眼下這一刻裡,她更是鐵了心硬要耍賴到底,依舊擺著一副「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要這樣,你又能拿我怎麼辦?」的刁蠻神情給杭傲看。
總之,誰死誰活誰又病得東倒西歪,全都不關她的事,她就是要死賴在這裡,他又能怎樣?
他不能拿她怎麼辦?
好,那就換個人來「拿她怎麼辦」吧!
杭傲嘲諷地冷哼一聲。「還有,你們是不是忘了,杭府的主子是我老爹,不是我,並不是我說了就算,是我老爹說的才算,他才是杭家的老大。而我老爹,為了娘的身子,我敢說他絕不會同意,你們又憑什麼賴在這裡不走?」
這麼一說,雲燕燕不想傻也傻住了。
她可以跟杭傲耍刁耍任性,因為他是她爹的徒弟,就算他再討厭她,看在她爹份上,多少也要忍讓她幾分。
然而,她並不是杭老爺的什麼人,甚至連晚輩都談不上,兩者之間唯一算得上關係的,只是杭老爺認識她是杭傲的師妹,除此之外,他們根本就是陌生人,連最起碼的招呼都沒打過。
她才懶得浪費時間做那種向長輩請安的無聊事呢!
所以,就算她厚著臉皮要跟杭老爺耍賴,杭老爺也不會有興趣吃她那一套,多半一腳就把她踹出大門外去了!
她有武功,杭老爺踢她不出去?
沒問題,在這種時候,不肖子杭傲必定會興高采烈的舉手喊「有」,自願客串一回道地道地的孝子。
老爹要趕人?
行,就交給他吧,保證三兩下就清潔溜溜了!
然後,就輪到她拿他沒轍了,因為她的武功遠遠及不上杭傲,連大師兄也打不過小師弟,杭傲只要伸出兩根手指頭,就足夠將他們兩人一個彈到西域去流浪,另一個彈到北海去牧羊兼守孝了。
「那我不守孝了,來這邊散心就好,這總行了吧?」
風水輪流轉還真是快,這回輪到杭傲和姜世麒傻眼了,兩人面面相對,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不守孝了?
這個任性無理的鬼丫頭,她以為守孝是什麼?玩遊戲?想玩才玩,不想玩就可以不玩了嗎?
真是胡鬧!
見雲燕燕當下就打開包袱翻找便服,以便換下身上的孝服,杭傲正準備破口大罵,姜世麒忙對他使去央求的目光。
「由她吧,四師弟!」
由她個鬼!
不過……
杭傲咬了咬牙,「好吧,看大師兄你的面子,就由她一次,但我警告在先,她要是闖出什麼事來惹惱了我爹娘,我可不會替她說半句話的!」冷笑。「不,我最好說老實話,說我趕不走她,如果他們能替我趕走她,那就再好不過了!」
以前容忍她,是看在師父面上。
現在容忍她,是看在大師兄面上。
因為,迷戀一個女人的感覺,那種想要寵她、愛她,滿足她所有願望的心意,他再理解不過了。
只不過,他們迷戀的女人不同型而已。
他迷戀的女人是天底下最純淨、最美好的女人,而大師兄迷戀的恰好相反,是天底下最可僧、最可恨的刁蠻女!
真是同情大師兄!
「討厭啦,四師兄,你就愛說這種反話來逗我!」雲燕燕不依地嬌聲道。
最好是在逗她!
杭傲翻著白眼轉身離去。「添福會安排你們住到客苑去,麻煩你們別亂跑,不然迷路了我可不管!」
雲燕燕曾在杭府裡住過好一段日子了,她不會迷路。
但大師兄是頭一回來,杭府又像迷宮似的大,他肯定會迷到邊關去,找不到路上茅房。
「四師兄,你要上哪兒?我陪你去!」
「不必,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陪……」
「可是人家……」
「更何況,我是要去找我老婆談情說愛,可不歡迎妳來做夾肉燒餅!」
「……」
急切的腳步驀而像定樁似的定住了,雲燕燕瞇眼盯住杭傲的背影,嬌美容顏上的神色陰森得令人膽寒,隱隱幾分若有似無的恨意。
杭傲看不見,但姜世麒看到了。
他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凝住雲燕燕,想到師父臨終前的交代,他認真的思索該如何做最好?
耐心的等候?
沒問題,海枯石爛他都等。
可是,該怎麼等呢?
*** ***
偷偷摸摸的,杭姵從杭府後門溜回家來了。
她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可是,她也猜想得到某些人會對她的做法感到不滿,儘管如此,那也頂多過個兩、三個月後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事了。
孰料,情況竟大出她意料之外……
「娘,怎會這樣?」
豈有此理,他們竟被趕到僕人的側屋來住了!
「這回,妳爹他是真的生氣了!」蘭姨抹著眼淚,悲慘的呢喃。「他……他不要我了!」
那她不就慘了!
「這怎麼行,那我不就做妾做定了!」杭姵第一個考慮到的還是自己。
「我有什麼辦法,妳爹怪龍兒太不長進了……」蘭姨恨恨地朝瑟縮在一旁的杭龍瞪去一眼,又無奈地歎了口氣。「也怪我們母女倆太自私了,所以就……」
自私?
是在說她先逃走了嗎?
那怎能怪她!
「難不成爹是要我乖乖的跟那些痞子走嗎?」杭姵不以為然地忿忿道。「那我一輩子的幸福怎麼辦?他就不關心嗎?」
「他是說,我們不該想要拿杭蕊、杭蓉去頂替妳,好解決龍兒惹來的麻煩。」
那又怎樣,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己所不欲自然要轉嫁到別人身上去,她哪裡錯了?
「可惡,就知道爹只關心杭蕊、杭蓉那兩個死丫頭!」
「妳爹還說要盡快找個能夠壓制妳的對象,把妳嫁過去!」
壓制她?
「妾?」
「不然咧?妳還在作夢,真以為能坐上正室大老婆的位置嗎?」
杭姵沒吭聲,只是擰著眉頭開始走過來又走過去,苦苦思索能夠解除目前困境的辦法。
嫁人做妾?
死也不!
但娘既已失寵,想說服爹爹改變主意就變成不可能的任務了,就算爹把當家寶座交給三哥去坐,那更慘烈,她多半連妾也做不成,只有做通房丫鬢的份!
除非……
*** ***
曾經,杭夫人嘲笑兒子是第二十五孝的孝子——孝順妻子,任何人來看,杭傲也的確是個名副其實的「孝子」,無論是吃飯睡覺、聊天散步,他都是個最佳「孝子」的典範,幾乎時時刻刻都黏貼在琴思淚身邊,呵護她、照顧她,就差沒替她脫褲子拉屎。
幾乎。
雖然杭傲恨不得把老婆拴在褲腰帶上,以便隨身攜帶,但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琴思淚也確實不太方便讓他拴在褲腰帶上,偏偏他又有不得不走開的時候,或者老爹大人傳喚,或者要處理他自個兒的生意。
每當這種時候,杭傲總是會先把添福和碧香抓來反覆地、一再地千叮嚀、萬囑咐,還很認真地考慮要把「注意事項」一條條紋身在他們背上——
碧香可以看添福的背,添福可以看碧香的背。
要不是琴思淚啼笑皆非地說太可笑了,他才不得不打消這個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可笑的主意。
哪裡可笑了?
明明他再正經不過了說,他們還給他笑成那樣!
總之,他要添福和碧香代替他好好「保護」琴思淚,千萬別讓任何人「欺負」到琴思淚了。
直到口水都吐乾了之後,他才千般不捨,萬般流連,一步一回首地離開傲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