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是晉城首富的么子,門當戶對,又於杭老爺的生意有助,莫怪杭老爺會立刻把親事定下來。
琴思淚安心了,杭傲卻不滿了。
「我說娘啊,大哥、二哥也有女兒,您怎地不去搶他們的,幹嘛搶我的?」
「我想要從呱呱落地就開始撫養嘛!」杭夫人滿懷想望地喃喃道。「就像養我自個兒的親生女兒一樣。」
而杭升、杭儒的老婆生女兒的時候,她根本連床都下不來,要如何撫養娃兒?
「可那明明是我的女兒!」
「讓一個給娘又怎樣!」
「又不是東西,還可以讓來讓去的喔?」
「我說可以就可以!」
「妳……」
杭傲本想破口大罵,但一想不對,對方是老娘耶,又不是那個可以隨便他欺負的老爹,要是一個不對,娘又歪到床上去病懨懨的了怎麼辦?
算了,他認輸!
「那要是生兒子呢?」不甘心的咕噥。「把他的小鳥切了?」
琴思淚和蘭姨、杭蕊、杭蓉,還有兩旁伺候的婢女們都赧紅了臉兒,唯有杭夫人噗哧失笑。
「別胡扯!」她又好笑又好氣地輕叱。
「不然咧?」
「我再等啊,總會等到一個女兒的!」
「孫女兒!」
「隨便,隨便,總之,是女娃娃就歸我!」
現在是在分贓嗎?
杭傲猛翻白眼,懶得多說了,杭夫人卻還想再多調侃他幾句,就在這時,杭老爺的貼身老僕人慌慌張張的叫進來了。
「不好了,夫人,麻煩又上門來啦!」
「又什麼麻煩啦?」
「天就要塌下來的麻煩呀!」
「……」
對,天先塌下來砸死這個老蒼頭再說!
*** ***
大堂廳裡,熱鬧烘烘的,杭老爺父子三人和蘭姨,以及三個陌生人,還有跪在地上的杭龍,加上兩旁伺候的奴僕,光是人氣就旺盛得不得了。
不過,真正在「熱鬧」的只有兩個人。
「真是造孽啊,竟生了你這麼個不肖子!」杭老爺激動地揮舞著雙臂,狂怒地咆哮,「往常你愛賭,也就是輸他個幾百幾千兩,這我勉強還能忍受,但現在,你竟然……竟然……」氣得說不下去了。
原以為杭老爺最多就是劈頭一陣亂罵,罵完也就算了!如同往常那樣,反正杭家有的是錢嘛,送出去千兒幾百的也不痛不癢。
不料他竟是如此的憤怒,蘭姨有點意外,也有點惶恐。
「龍兒也不是故意的嘛!」她囁嚅地為兒子辯駁。「他只是喝醉了……」
「故意?故意?」杭老爺不可思議地一再重複。「愛賭、愛喝哪有什麼故不故意的,他就不能不賭、不喝嗎?」
「三少爺不也愛賭、愛喝,」蘭姨衝口而出抗議。「您怎麼不說他?」
「對,傲兒也愛賭、愛喝,」杭老爺咬著牙根。「可是他每賭必贏,從來沒輸過,喝酒也從來沒醉過,更別提喝出什麼問題來,妳憑什麼說他?」
蘭姨頓時語塞。
「妳說,現在該怎麼辦?」杭老爺依然高昂著嗓門,怎麼也拉不下來。「他竟然把自己的親姊姊給輸掉了,然後呢?真要把姵兒給人家嗎?」
蘭姨瑟縮一下,瞄一下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杭龍。
「呃……姵兒一得知這件事,她就……就趁夜逃走了!」
逃了?
聞言,杭老爺整個人靜默了下來,兩道目光怪異地盯住蘭姨,盯得蘭姨心驚膽戰的。
「老……老爺?」
「所以,妳老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蘭姨心虛地別開眼。「我……我……」
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那麼……」杭老爺慢條斯理地說。「妳就是故意要拖到人家找上門來,好逼我替龍兒解決這件麻煩?」
蘭姨垂首,不敢吭聲。
「好好好,果然『聰明』,竟然設計到我頭上來了!」杭老爺冷笑。「難怪夫人說妳不可靠,真恨我沒早聽她的!」
一提到杭夫人,蘭姨就不甘心。「不然我又能怎樣?」
能怎樣?
起碼要早點告訴他呀!
至少要讓他有充足的時間做打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們只想到要先顧全好他們自個兒,使得他毫無準備的時間,在倉促間,也只能任由對方予取予求,他們母子女三人實在是……
太自私了!
杭老爺搖搖頭,恨恨地歎了口氣。「好,我會替龍兒解決這件事,但我最後一次警告妳,龍兒再賭出問題,或喝出麻煩來,我會把妳和杭龍、杭姵趕出杭家,往後你們的事,你們自個兒解決吧!」
趕出杭家?
蘭姨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不不不,老爺,您不能這樣對我,我……」
「閉嘴!」杭老爺怒吼,轉首不再理會她,並使眼色示意老賬房去取銀票來,再轉向那三個來討「債」的人凝目打量。「你們是外地來的?」
那是三個生相各異的男人,一個高頭大馬像只猩猩,又滿臉橫肉,硬要說他是好人都沒人信;另一個瘦稜稜的,尖嘴猴腮,眼神邪得令人起雞皮疙瘩;最後一個居然是個挺斯文的藍衫文士,三十多近四十,乍看像個讀書人,背後卻很突兀地背著把長劍。
「杭老爺果然眼明。」說話的是藍衫文士。
「本地的人不會讓杭龍欠下那麼多債。」至多幾百兩,賭場酒樓的人就會上門來討債了。
換句話說,藍衫文士三人是外地到這裡來削一票的。
「我們是從南方來的。」
「說吧,你們要多少?」
藍衫文士爾雅一笑,「這個暫緩一會兒……」好整以暇地將右手的字據揣入懷裡,「先來解決這個……」揚起左手的字據。「令郎還欠我們十多萬兩銀子呢!」
杭老爺很乾脆的伸出手。「拿來我看!」
藍衫文士也不多廢話,直接把字據交給杭老爺,杭老爺飛快的掃視無誤,便要老賬房按照字據上的數目把銀票給他們。
「好,前債已清了。」
「確實。」藍衫文士很滿意的把銀票收起來。
「那麼……」杭老爺鎮定地道。「剛剛你們也聽到了,杭姵逃了,所以,你們究竟還要多少?」
藍衫文士掛起滿臉和藹的笑。「很抱歉,杭老爺,我們不要銀子,只要人。」
「但你們明明也聽到了,杭姵她早就……」
「那是你們的問題,憑這張字據,我來要人,而你們就得把人交給我,就這麼簡單,不興任何花巧的。」
「可是……」
「或者杭老爺是要外人都知道,杭家人立下的字據是廢紙一張嗎?」
威脅?
杭老爺皺起眉頭,開始覺得不對頭了。「你們到底想要如何?」
「要人!」
「沒人!」
「杭老爺的意思是說,杭家人立下的字據,確實是沒信用的?」
「你……」
「用杭龍的妹妹代替姊姊,這總該可以了吧?」蘭姨忍不住了,脫口道。
「蘭秀!」杭老爺怒叱,又吃驚又憤怒,終於明白蘭姨母女倆自保的手段是多麼的自私、狠心。
「不,字據上載明是杭姵,我只要杭姵!」藍衫文士十分的堅持。
「可是杭姵逃走了呀!」沒空理會杭老爺的怒目以視,蘭姨焦急地道,一心想要保住自己的女兒。
藍衫文士聳了聳肩。「那是你們的問題。」
蘭姨終於也察覺到不對了,「為什麼不能用妹妹代替姊姊?」驚慌地叫。
藍衫文士輕輕一拂長衫,「因為我比杭家更懂得誠信這兩個字,字據上寫的是杭姵,我就只要杭姵,而杭家……」裝模作樣地搖搖頭。「看來杭家並不如傳聞中那樣有信用,還是有失信於人的可能,這……」
「住口!」杭老爺怒喝,咬牙切齒。「你們非要杭姵不可?」
「對,非杭姵不可!」
「好,那就給我們一點時間找人,我……」
「老爺,不行啊!」蘭姨驚恐的尖叫。
「不然妳要失信於人嗎?」杭老爺怒問。
「為何不可?就這麼一次嘛!」蘭姨低聲下氣地央求。「姵兒畢竟是您的親生女兒呀,她……」
「就算是要我的老命,我也絕不容許失去誠信的名譽!」杭老爺決然道。
「不,不能這樣,老爺,求求您,蘭秀給您跪下了……」
眼見杭老爺態度強硬無比,蘭姨不得不跪下去哀求。「老爺……」
「不許再說了!」
「老爺,求您……」
「閉嘴!」
「老爺……」
蘭姨不肯死心,杭老爺也堅決不改變主意,當著外人的面,兩人竟你來我往起來了,一個低聲下氣,格外淒慘,另一個斬釘截鐵,毫無轉圜餘地,你一言、我一語,一句緊接著另一句,劇情緊湊,絕無冷場。
就在這時,第三個吊兒郎當的聲音也跑出來湊一腳了。
「好了,好了,蘭姨,別再求了,人家要的不是妳的寶貝女兒啦!」
眾人不約而同一愕,訝異地轉頭看,但見屏風後,杭傲背著兩手,施施然地走了出來。
杭夫人等人並沒有現身,依然避在屏風後偷聽。
「還有老爹,人家也不會給你時間找人的!」
懶洋洋地說著話,慢條斯理地坐到杭升下首,大剌剌地蹺起了二郎腿,肘彎支在扶手上,手撐著傭懶的下巴,杭傲兩眼似笑非笑地斜睨著藍衫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