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去了哪裡?」他難掩憂心,因為她失蹤的時間已超過三個月了。
「此時此刻,太子實在不該擔心蘇姑娘。」圓德一臉嚴肅的說:「銀川王朝正需要一位明君,還有近年來在暗處幫忙太子黨、到近日老納受傷才化暗為明的異色組織及藍月組織,他們的成員可還在外對付敵方的兵馬,至今生死未卜。」
這一席話讓源峻頓覺汗頗,「我知道了。」
沒錯,皇宮內的事已平息,但外面的戰事未歇。
歐辰威所帶領的人馬,其實是由太子黨與異色組織所組成的兵馬,他們在齊仲先嗚戰鼓後,就等待杜恆的兵馬迎擊,而在兩方眾兵打得激烈,看著人命如草芥,沙場上轟轟烈烈的血流成河,齊仲的人馬脫困又重新集結,他們才迎向齊仲一方,再戰一回。
至於另一路線,則由龍隕奇領兵的藍月組織出戰。
藍月其實就是龍隕奇當年在進玫中原所成立的刺客組織,如今他們全化身為軍隊,不是為了主子立馬中原,而是為了讓銀川王朝得以續存,與原先的忠旨是大相逕庭。
龍隕奇擅長帶兵,早已利用地形領了兩千名敏捷機警的精兵,派人搬了好幾百袋沙包潛伏,待杜恆自南方收編的另一部隊浩潔蕩蕩的經過畸重山狹彎處時,他的人再一刀刀的劈開沙袋,於西北強風的助長下,成了人造風飛沙。
頓時之間,敵軍視線受阻,到處是漫飛塵沙,眾人驚慌想逃卻不知往哪裡逃?
再加上龍隕奇另派人馬張弓搭箭,隨著箭雨落下,杜恆的軍隊死傷慘重,隨即被打得潰不成軍。
只是京城那方的革命困在皇宮內結束,消息並未傳送出來,所以竄逃的殘兵,尤其是領軍的齊仲等人仍頑強抵抗,打起游擊戰,迫得歐辰威跟龍隕奇不得不合擊夾攻,一直到皇宮內的事傳到齊仲等人耳裡,他們才不甘地帶隊投降。
戰事一止,歐辰威及龍隕奇將後續的處置全交由旗下的人去處理,兩人歸心似箭,都是馬不停蹄朝自己深愛的女人奔馳而去。
而皇宮內的革命雖沒有驚動京城百姓,像是悄然落幕,可也封鎖不了消息--
皇上身亡、丞相杜恆與京親王父子的皇帝夢破滅、荒淫的皇太后被帶至離京城數千里的尼姑庵永伴青燈這些還是傳遍了備地。
由於國不可一日無君,所以由負責喪葬的禮部官員迅速為先帝大鹼出殯後,新帝隨即就位、論功行賞,兩大刺客聯盟也已派代表進宮領賞。
據傳,他們夜裡來也夜裡去,來無影、去無蹤,但有百姓在皇宮外見到多輛馬車,在夜色中往南北兩方反向奔馳而去。
不過這些消息都不是蘇妍恩在乎的,義兄無礙,龍隕奇也安然無慧,而且已在返回京城的路上……
他要回來了!
她坐在園林的亭台一角,這是他在離開前為她精心所準備的「籠子」。
她凝著藍藍的天空,這場戰事打了兩個多月,她也提心吊膽了兩個多月,如今戰爭結束、兩大勢力消失,銀川王朝終於能過些太平日了。
一切的一切都塵埃落定,且有好的結果,她對自己的未來也有了決定。
蘇妍恩微微一笑,回到房間,看著桌上原封不動的午膳。
她一手輕撫著自己仍然平坦的腹部,坐了下來,即使胃有些不適,可她仍逼自己吃了些飯菜,這才再次走出房間,喚來一名丫鬃。
「我要離開。」她向這名清秀的丫鬢說。
「現在嗎?」丫環有些驚訝。
「現在。」她很確定。
除了丫轟外,園林一旁的奴僕聽到她說的話,也不由得遲疑起來。
蘇姑娘留在主子的宅第裡生活了近三個月,卻是個很安靜的客人,她不曾大呼小叫,也不曾為難他們,總是靜靜的,活動範圍不是在房間,就是在花園、書房,淡漠卻有禮,對服侍她的丫鬃也相當客氣。
他們都以為她會在這裡等到主子回來,畢竟主子已多次用飛鴿傳書報平安,近日內便將回來,蘇姑娘怎麼就要走了?
「不行嗎?」見大家都定住不語,蘇妍恩不禁再問。
「行、行,我先去跟管事說。」丫鬢隨即去找負責的管事。
雖然大家都沒說破,但在這園林的每一個人都很明白,蘇姑娘八成會是他們未來的主母,所以每個人都好生伺候著她。
而且這近一個多月來,他們也清楚看到她巴掌大的小臉變得略微清瘦,偶爾還會在清晨從她的房間外聽到乾嘔聲。
那是晨吐害喜,伺候她的丫環一得知馬上通知管事,再由管事派了快馬,將這個好消息通知主子。
因此前幾日,主子才飛鴿傳書,命他們要伺候得更小心,還說,若是她想去走走,也絕對不得攔阻,只要私下跟蹤保護即可,卻沒想到她馬上就要走。
不一會兒,管事快步走來,不意外的說道:「外面的馬車已經備妥,蘇姑娘,請。」
蘇妍恩點點頭,再看著眾人,「謝謝你們這段日子的照顧,你們主子回來後,請代我轉述一句話一別來找我。
蘇妍恩要龍隕奇別去找她,但她自己卻是乘坐馬車回到皇宮。
此刻,她身在金鑒殿內,正站在太子……不,新帝的面前。
源峻一身明黃九龍皇袍,看來拿貴非凡,兩人久未相見,他略顯激動,更困看到她而滿目光彩,只是她依然沉靜淡定。
「一切否極泰來,恭喜皇上。」她躬身行禮。
他連忙拉起她,渴慕的看著她,「是,朕是新皇了,而太子幫的人也多入了朝廷殿堂受重用,你也是功臣--」
「不,妍恩只是做了自己想做也願意做的事而已。」她打斷他的話,「何況,此行我不是來討功勞,而是來道恭喜,也道離別,我終於可以放心的去過我想過的生活了。」
他望著她清澈如水的明眸,卻也注意到她清瘦了些,「這段日子你去了哪裡?過得不好吧?你留下來,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我都可以給你。」對她的離去,他絕對是不捨的,他好不容易才盼到她又出現啊。
「妍恩不會留下來的,這個皇宮對我而言,實在太沉重了。」她微笑拒絕。
「朕可以立你為後,日後你有權利--」
「不則她馬上又打斷他的話,「皇上是何等尊貴,想當皇后的人更不少,妍恩相信皇上一定能找到一個最適合自己的賢妻。
他深情款款的傾訴,「可是膚只想要你。」
「自古以來,後宮多是佳麗上千,皇上是有才德的能人,該找的是遵從三從四德、才貌兼備的閨女為后妃,為銀川王朝生育更多子嗣來承繼日後的千秋大業,這才是正確的。」
「這裡面,不能有你嗎?」源峻仍不想放棄。
「妍恩不會是個事事順從丈夫的女人,更無法與人共事一夫,若皇上認為我是有功之身,那麼就請讓我離開,也別讓我後悔,我特意來這一趟是否錯了。」
她眼中的堅定讓他明白,即使他以帝王之尊命她留下,也留不住她的心。
更何況,她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蘇妍恩屈膝低頭,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腹部上,即使沒看過大夫,但該來的沒來,再加上晨間偶爾的晨吐,她己清楚自己肚子裡正孕育看一個新生命。
失親多年能再度擁有一個親人,她對龍隕奇那個所謂「有苦難言的苦衷」,也不想知道了。
她想了很多,也想得很清楚,高深莫測的他若真的必須死咬著一件事不說,那麼那件事對她而言,肯定是負面的消息。
雖說是為了她好,所以才無法交代他的真正身份,但是換個角度來想,她就是不足以讓他信任吧,一對男女一起生活是該像她爹娘一樣,相親相愛、彼此信任,而他之於她的緣分,也許就在於肚裡的新生命吧。
她不想當一個繼續等愛的女人,她已經有一個可以好好珍惜、疼愛的人了。
源峻歎了一聲,伸手扶起她。
「我明白了,那至少讓朕賞賜你一些金銀珠寶,謝謝你在朕當禁臠時,真心的關切與幫助。」
「妍恩心領了,皇上賞的都是身外之物,妍恩不需要,只想回到海棠閣收抬一些衣物。」
「你要去哪裡?至少讓朕知道。」他迫不及待的問,也努力克制自己想將她擁入懷裡的衝動,他們就要永遠別離了。
「妍恩尚未決定落腳的地方,也許浪跡天涯,但請相信,不管妍恩在哪裡,都會祝福皇上一切安康。」
他無奈的點點頭,「好吧,朕也不勉強你了,祝你一路順風。」
「謝皇上。」她再一次屈膝行禮,隨即轉身離去。
源峻依依不捨的看著她的背影,有了江山,沒了美人,他的今生仍有好深好深的遺憾。
但對龍隕奇而言,在他風塵僕僕的趕回京城,回到秘密的園林宅第,得到的卻只有蘇妍恩留下的一句「不要找她」時,這可不是只有很深的遺憾能形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