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指給你看的,是教學區A。」宮少卿看著她說。
「欸?!才到第一個?後面還有這麼多?」她有些不敢置信的高舉手中的紙。「那剛剛走了這麼久是在做什麼?」
「熟悉路。」依舊冰涼的聲音,帶著些不悅的情緒。「我的職責是讓你熟悉整個太學府。」
「不,不用麻煩,我自己熟悉就好,你忙你的。」原本還以為快要結束,搞了半天現在才正式開始。
冷凍的眸光移到她身上,她的身體立刻泛起一陣顫慄,在尊貴的冰山美男的注視下,不能倖免的,她乖乖的在紙上劃上標記,填寫名字時,手指猶豫了一下。
言悅……宮少卿的唇角突然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異常詭異的痕跡,從未出現過的表情,似乎在笑。
「姓言?」
「嗯?」她抬起頭,見著他的表情心裡怔一下,拿著筆的指尖顫了顫。「喔,我嗎?是,姓言。」
剛剛出現幻覺了吧?竟然會有冰山龜裂,陽光普照的錯覺,是光線角度的原因嗎,使他看上去溫和了一些。
「那天在太和院,我們的談話內容你全偷聽見了?」他走向路邊的長椅坐下,修長的雙腿交疊,隨意問著。
「我哪有偷聽,只是不小心聽到而已……」海言悅愣了一下,揚起臉嘿嘿裝傻一笑,看見他微抬眼,清冷的藍色眸光放在自己身上。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亂說的,況且我根本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她重重的點了點雞窩頭。
「不明白?」他的目光彷彿能穿透她的黑框眼鏡,直射進她的眼中,藍色的海洋蕩起連綿的波浪,並不刺目,反而有一種溫柔的感覺。
溫柔嗎?海言悅的心裡泛起層層迷惑的漣漪,對他的印象,明明就是個冰山,他會溫柔嗎?
「你過來。」宮少卿輕喚了一聲,在那雙深瞳的注視下,她不由自主的靠近。
宮少卿重新打量她的裝束,從雞窩雜草頭,到圓圓的身體,最後回到那張被黑框眼鏡佔去大半的臉,突然,他微微偏開臉,表情有些異樣,唇角洩漏情緒,似乎是忍俊不住。
那是一幅美而愜意的畫面,美麗尊貴的男人姿勢完美地坐在椅中,冷調的感覺在燦爛陽光的渲染下,多了份溫暖,顯得從容優雅。
她幾乎看傻了。
宮少卿轉回臉,發現她在發愣,唇邊的弧度隱去,恢復慣有的平靜表情,伸出一指敲了敲她的額頭。
「看夠了沒有。」
海言悅向後退了一步,覺得一陣驚恐。沒錯,她突然發覺自己一點也摸不透眼前的男人。
「走吧。」他起身,逕自走開。
「請問……」身後傳來她輕微的聲音,他頓步。
「那天聽見你說四大家……你家和另一個海家……好像很敵視的樣子,你和那個海皇,有仇嗎?」
眼神微微向後瞥,只看見她低垂著的雞窩頭,他的眼中劃過一道光芒。
「我跟海皇之間的對決,無關其他,是早就被安排好的任務,無可避免,是宿命。」宮少卿轉回身,目光停在遠處。「這一點,海皇和我,都十分明白。」
海言悅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動作。
良久,他似乎聽見一道微乎其微的歎息聲,自她的口中逸出。
「你知道海皇在哪裡嗎?」
海言悅驚訝地抬起頭,他怎麼會突然問她這樣的問題?
「你知道,海皇在哪裡嗎?」他又問了一遍,聲音較先前略低。
「知道。」她突然咧嘴笑開。
「在你找不到的地方。」
宮少卿先因她的答案驚訝了一下,聽完回答不由得一愣,隨即眉心微擰,就是這樣,似真似假才最讓人迷惑。
第三章
海皇消失的前一天,宮少卿和他見了一面。
看不清海天分界線的海邊,坐著一個穿著休閒的男人,T恤外的襯衫被海風吹得飛揚,他雙腿盤坐,腳上是涼快的沙灘拖鞋。
右手拖著下巴,眼睛微瞇看著遠方,一頭深藍色的短髮囂張不馴的張揚豎立,五官立體得像雕刻的藝術品。
他的姿態雖悠閒隨性,但靈魂深處的神祇化身,使身體的每一寸都蘊藏著強大的力量和熱源。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身著華貴制服,身材修長,氣質高貴的男人,雙手環胸眺望廣闊無垠的大海,即使冰冷也依舊美麗的臉上,此時蔓延著如海般的平靜。
「喂,這片海域是你們宮家的管轄範圍吧。」坐著的海皇突然開口。
「嗯。」宮少卿視線下移看了他一眼,依舊愜意的樣子。
「跟你的第一次合作好像就是從這片海開始的,我還記得那個犯罪集團是法務部長期盯梢的對象,他們想從這片海走私,是你親自出面解決的。」
宮少卿似乎回憶起什麼,微微笑了笑。「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彼此都不知道對方是誰。」
「我只是來湊熱鬧,哪像你做什麼事都一本正經。」海皇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瞟了身旁站姿筆直的人一眼。
做什麼事都認真謹慎,責任感異常強烈的傢伙,四大家族的繼承人中,他恐怕是最優秀的一個。
以家族使命為重,以太和國為重,無論多難的任務,承受多大的壓力,從無怨言,依舊有條不紊,駕輕就熟地完美解決,有時候真的很懷疑宮少卿是不是正常人。
不過,還好有他,有他在,大家才能偷閒。
「宮少,如果沒有那些事,我和你,應該可以成為不錯的朋友吧。」海皇不輕不重的聲音傳入耳中,令宮少卿的眸光一閃。
閒散不羈,狂妄囂張的海皇,做什麼事都漫不經心,卻總能讓別人不由自主跟隨。
擁有強大力量和神能,和他完全不同的人,兩人卻可以完美配合處理事端,如果沒有家族的問題……
「海皇,我跟你對決的時間快到了。」
「我已經忘記了,別提醒我。」海皇訕訕地朝他揮揮手。
兩大家族的宿怨,說穿了不過就是死要面子,老頭子們愛怎麼鬥隨便他們,竟然還要連累下一代,偏偏宮少卿又是個認真到不行的人,不可能叫他放棄長輩們的執念。
宮少卿看了他一眼,見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太陽光被他的身體遮住卻感覺熱源更加強烈,來自他身上。
「既然免不了,不如認真對待,我倒是很想跟你切磋一下。」
正準備向前邁步的海皇聞言停了一下,回頭看了他一眼,立刻又揚眉撇嘴。
「我可不想跟你打。」說完,海皇便向前走去。
有一片東西從他身上掉下來,後方的宮少卿眸光一閃,在東西落地前,只見海皇的手掌輕輕一揮,便似有一陣輕風捲過,帶起掉下的東西,送到他的掌心。
那是一張相片,上面是一個正沐浴在陽光下的女孩,穿著輕便的熱褲和T恤,正躺在一張吊床上,四肢不安分的同時舉高,臉上是肆無忌憚的笑容。
五官已看不清,嘴巴大張地哈哈大笑,眼睛瞇成一條細縫,仔細看眼角有些濕潤,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快樂得沒有顧慮,高興滿足得好像全天下的幸福都握在手上。
身材纖細,長髮隨意紮成兩條辮子,皮膚被陽光曬成自然健康的顏色,左手還拿著一顆啃了一半的蘋果。
「那是我妹妹,我們家的無敵米蟲,自譽為超級青春美少女的搞怪小妞。」海皇感覺到後面沒了動靜,回頭看見自己隨身攜帶的相片掉在宮少卿手中。
他看著照片的神情依舊平靜,眼神也沒有變化,只是,看的時間似乎有些久。
「你妹妹?」宮少卿將照片遞給他。
「海言悅,我們家小女兒,什麼本事都沒有,又不事生產,最大的理想就是當一輩子米蟲,每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一輩子過著這樣悠閒自由,豬一般幸福的生活。」海皇接過相片,看著上面快樂的女孩。
「不喜歡麻煩,不喜歡工作,就喜歡這樣閒閒的、懶懶的過自己的快樂日子,其餘的任何事都不在乎。」
宮少卿十分意外,海家竟然有這樣一個人。
「即使她這樣,你似乎也樂見其成。」
「我恨不得將她踢進太學府徹頭徹尾改造!但是只能說海言悅的惰性太強了,而且曾發誓為她的理想堅持終身不動搖。」
海皇將照片舉高,陽光投射過來映著上面快樂得手舞足蹈的女孩。
「不過看見她這樣開心,又想算了,是吧?」他突然看向宮少卿。
宮少卿一愣,腦中無端浮現出照片中不算可愛,卻十分恣意的笑容。
「她這樣單純又堅持的快樂,是我和你都不可能擁有的,那樣恣意暢快,讓我們這些看著的人都忍不住嫉妒,但是看著這樣的表情,我好像也能感受到她的高興,心情也會跟著好起來。」
「你很疼愛她?」宮少卿察覺到他看照片的目光很溫柔。
「當然,我們家的青春美少女嘛。說起來……」海皇偏頭看向他,神情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