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原暉皺緊了眉頭做出決定,沉聲道:「不管怎樣,我們先把司帶回日本,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不!伯父,我求求你,請讓司留在台灣,讓我好好的照顧他。」白嵐淚眼迷濛,她已經不能再承受一次分離的痛苦。
「你只會害他而已,司是我的未婚夫,要照顧也是我來才對。」裕子冷冷的道。
「裕子說得對,我們去找醫生吧。」柏原暉扶著妻子往外走。
「伯父……」白嵐追上前,霍地跪在他們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柏原暉怔住。
「我真的很愛司,孩子也需要他,求求你們,不要帶走他。」白嵐聲舊俱下的邊磕頭邊懇求。
柏原暉與妻子互覷了眼,正要開口之際,東方綾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看見眼前的狀況,她一愣,隨即上的阻止白嵐的動作,「這是怎麼一回事?」
「東方醫生。快告訴伯父伯母,司會好起來的,請他們不要帶他回日本。」白嵐情緒過於激動,哭著哀求此刻唯一能幫她的人。
東方綾扶起她,神色認真的朝柏原夫妻道:「兩位一定是柏原司的父母了,你們好,我是東方醫生。」
「醫生,我兒子現在的狀況怎樣?」阮絲瑜急忙問。
「柏原司先生是因為麻醉併發症造成昏迷,目前生命跡象穩定,沒有立即性的危險。」
柏原暉與阮絲瑜明顯的吁了口氣。
「但為何昏迷不醒,原因不明,所以我建議讓他留在心愛的人身邊,希望可以借由她的呼喚,讓他早日恢復意識。」東方綾繼續道。
「那如果他一直不醒呢?」裕子忍不住插嘴問。
東方綾娣了她一眼,緩緩道:「不排除可能成為植物人。」
裕子渾身一震,如果柏原司變成植物人,那他後半輩子不就完蛋了?她可不想照顧一輩子植物人啊。
「不!他不會的,為了我,他一定會醒來。」白嵐堅決的道:「即便他真的累了,想一直休息,我也會一直照顧他,直到我生命結束的那天為止。」她已做好最壞的打算,會一輩子照顧心愛的男人。
「我從來沒看過這麼盡心盡力的照顧病人的人,兩位真的可以放心將柏原司交給她。」東方綾打包票,「況且誰都不能保證運送病人的過程中不會出差錯,倒不如就讓他安心在這邊接受治療吧!我用自己的信譽做保證,柏原司在台灣,所受到的醫療照護絕對
不會比日本差。」
「……」柏原暉沉思了半晌。才艱鬧的點頭決定,「好吧,就照醫生您說的吧。」
白嵐喜出望外,連忙道謝,「謝謝你們,謝謝。」
東方綾微笑的看著坐回柏原司身旁,緊握看他的手的白嵐,又轉向柏原夫妻道:「現在,我想你們還需要去探望一個人。」
夫妻倆同時困惑的看向她。
東方綾微笑道:「你們的孫女,白薔。」
事情出乎意料之外的順利,在柏原夫妻探望過白薔之後,就無法克制的愛上了這個讓人疼惜的小孫女。
若不是因為柏原暉在日本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必須趕回日本,他們還真希望可以長住在台灣陪伴兒子跟孫女。
雖然只在台灣待了短短兩三天,但他們觀察了白嵐對兒子無微不至的細心照顧,還有對孫女毫無保留的母愛,終於可以體會為何當年兒子對她如此癡迷狂戀,也可以安心將他們父女交付給白嵐,先行趕回日本。
至於裕子,早在第一天之後就消失了蹤影。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白薔的狀況越來越穩定,在住了兩個月的無菌室之後,終於可以轉到普通病房,讓白嵐稍稍的喘口氣。
可柏原司卻依然沉睡著,絲毫沒有起色。
面對女兒要求父親的陪伴,白嵐只能用盡各種理由來搪塞,每當看到女兒失望的神色,她的心就刺痛一次。
也不知道還能隱瞞多久,但為了讓女兒好好養病,她只有繼續瞞下去。
白嵐在女兒跟柏原司的病房兩邊跑,疲於奔命的照顧著兩個人,好險葉秀敏有空時都會來幫忙她照顧女兒,她才有餘力多待在柏原司身邊。
「我錯了,你醒來好嗎?你還沒有聽到我向你道歉,你怎麼可以這樣一直貪睡不醒呢?」白嵐耐心的用濕毛巾替柏原司擦拭臉頰,一邊不停的對著他說話。
她相信他聽得到,只要自己不斷的說,他一定聽得到。
「小薔已經度過了危險期,情況越來越好,再過陣子就可以回家了,她很想你,你肯定也很捨不得她對吧?那你更該早點醒來,我們一家三口才可以真正的團聚啊!」她將毛巾重新洗過,然後溫柔的擦過他的身體。
她每天都替他刮鬍鬚,所以他的下巴光潔如昔,她每天都替他按摩翻身,所以他的肌膚依然充滿彈性而沒有生任何爛瘡。
她每天都向上帝祈禱讓他早日甦醒,但為何他依然緊閉雙眸,遲遲不睜開眼?
看著他沉睡的容顫,一股巨大的沮喪突然席捲而來,讓她忍了好久的淚水終於無法克制的滑落兩頰。
「司,你為什麼還不醒來?難道你真的這麼討厭我,不想理我了?」她放下毛巾,俯身輕撫著他的臉。「我知道你對我失望透頂,你累了,所以不想再見到我是嗎?」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一顆顆宛若斷線珍珠似的掉落在他的臉上,彷彿他也在哭泣。
「我真的懂了,我不該自作主張決定我們的未來,我總認為那樣做對你最好,其實我根本只是在逃避,逃避可能得面對的困難,是我不對,我不該這樣對你,也不該這樣對小薔。」
她硬咽的哭訴,「司,我愛你,我一直都好愛你,我需要你,小薔也需要你,不管你變成怎樣,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我要我的後半輩子都有你,我要我們一家三口團聚,我要告訴你,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也是永遠深愛的男人。我好愛你,你醒來好嗎?讓我彌補你,司。」
她誠懇的呼喚聲並沒有喚醒他。看著依然昏睡的柏原司,白嵐再也忍不住趴在他胸口上痛哭失聲。
「你醒來,我不許你再睡了,你給我起來,你再不醒來,我就要生氣了,我會拿針刺你,會拿火燒你,會虐待你,你怕了吧?司,我求求你醒來,不要不理我,不要不愛我,嗚……」她將臉頰貼緊他的,硬咽的威脅再多的言語,她只是希望他能快快醒來。
他臉頰上的溫度依舊,卻沒有任任何反應,白嵐的心狠狠的擰痛著,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在他醒時,好好告訴他自己始終深愛著他。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終於緩緩止住淚水,起身拿毛巾想拭去他臉頰上屬於她的淚水時,這才發現,除了她淚,在他臉上還有……他的淚?
她不敢置信的用手觸了觸自他眼角滑落的淚水,狂喜的大喊。「醫生,醫生,他醒了,他聽到我在叫他了,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她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然後望進了那雙這輩子唯一讓她心醉的美麗瞳眸。
他終於回到她身邊。
尾聲
「等等,我好緊張。」白嵐頓住腳步,侷促不安的撫平衣服上的折痕。
「媽咪,外公外婆會凶嗎?」白薔——不,現在已經是柏原薔了,被父親抱在懷中的她,天真的問著母親。
「他們都是好人,是媽咪做了一些事情讓外公外婆生氣,是媽咪不好,所以小薔一定要更孝順外公外婆,知道嗎?」白嵐笑看著逐漸恢復健康的女兒道。
「我知道了。」柏原薔認真的點頭。
「不是媽咪的錯,都是把拔的錯,把拔會誠懇的請求外公外婆原諒我的。」柏原司伸手牢牢握住了白嵐的手。
她深情的回視著他。
自從柏原司清醒後,他們對彼此敞開心胸,也解開當初的誤會。
原來,那時柏原司全心投入於父親的競選活動,而疏於和她聯絡,這時她卻發現自己懷孕了!在無法聯繫上他的情況下,又被父親趕出家門,才會委託在日本的表姐幫她找他。
許是命運捉弄人,表姐卻在雜誌上看到他的消息,暗指雙方家長已經認定他與裕子是一對,在不久的未來會成為親家,才讓白嵐黔然決定獨自養大女兒。
柏原司的父母後來又來台灣好幾趟,一方面是關切兒子的狀況,一方面是帶來了裕子主動解除婚約的消息。
原來當初第三天裕子就回到日本,且以這個理由主動解除婚約。對照起白嵐對兒子的不離不棄。讓他們很感動,也就不再刁難他們的感情,僅對兒子堅持要將事業重心轉移到台灣有些微詞,但父母畢竟愛孩子,最終還是妥協讓步了,但規定必須常常帶全家去日本看他們。
經過這麼多年,白嵐才明白當初的自己有多愚蠢,不做求證,結果自以為是的選擇了一條讓彼此痛苦的路走。
路雖崎嶇,幸好平安越過了山坡險谷,回到了平坦的拿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