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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米琪

  紀映君拿出鑰匙開大門,心想這真是頓愉快的午餐,她的朋友們都和她年紀相仿,也都剛娶了媳婦,和媳婦交手的經驗比她還豐富,全都很熱心地提供方法和對策來對付媳婦。

  她們說首先要讓媳婦習慣聽令於她,所以訓練是必要的,久了就不敢騎到婆婆頭上來,可見大家都有同樣的看法,也正合她意。

  待會兒她就好好地訓練雨瑤,哼!

  「別動!」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接近,扯住她背在肩頭的皮包。

  紀映君還沒看清來者是誰就先聞到一股臭味,也感到背上似乎有個冰冷的東西抵著她,回頭一看是個長得瘦削的小混混,頭戴鴨舌帽,  衣著髒污,他手上拿著尖銳的刀子。

  「把你身上的首飾拿下來,還有你的錢包……」

  「憑什麼給你,我可不怕你。」紀映君心頭一凜,雖然害怕,可沒表現出來,拉著手上的包包就是不給。

  小混混面目一擰,扯下她脖子上的鑽石項鏈,再搶奪包包,紀映君慌亂地跟他拉扯……

  邱雨瑤下公車後,走了一段路會紀家,在離家門口不遠時看見婆婆和一個小混混模樣的男子在拉扯,那人一看上去就是壞蛋。

  她心想不好了,婆婆將近六十歲了,膝蓋關節又不好,怎麼可能對付得了?立刻奮不顧身地衝上前去。

  「放開我媽、放開我媽……」手上唯一的武器就是她的皮包,她拿著皮包朝壞人猛打。

  小混混被打得惱怒,回過頭來搶雨瑤手上的皮包。

  紀映君在驚慌中也拿起自己的皮包朝小混混一陣猛打,她來不及思考,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替她解危的人會是雨瑤,那個她口口聲聲不滿意的媳婦。

  「媽,快報警!」邱雨瑤大叫。

  紀映君雙手顫抖地要拿手機報警……

  小混混越益慌張了,翻身奪下手機重重摔到地上,手機碎裂,他憤恨地以刀子割下雨瑤皮包的帶子,攥著皮包,握著刀子的手狠狠刺向前去,接著拔腿就跑。

  雨瑤感到肚子一陣痛,但她沒去注意,她追上那個小混混……可是跑著跑著突然感覺眼花繚亂,眼前的景象變得扭曲不真實,她忽然跑不動了,小腹疼痛迅速蔓開,她摸摸疼痛的地方,是血,她受傷了。

  但她可不想放過那個混混,讓他再危害社會,她使盡全身的力氣大喊——

  「搶劫啊!」

  此時小混混匆忙地要騎上停在彎路口的摩托車,有鄰居聽到了,見義勇為地追人;附近的里長家裡,里長和社區巡守隊的阿伯們在泡茶,聽到馬路上不尋常的騷動也全都衝出來,拿了根棒抓賊。

  小混混加足馬力往前衝,巡守隊的阿伯開出巡防車追上,一邊聯絡警方,追了好幾條街,警方在另一條路上包抄,兩方圍腳下,小混混無所遁逃,被逮住。

  此時,紀映君看雨瑤站在路中間也不回頭過來,不知在幹嘛。

  媳婦雖然幫了她,但紀映君並不打算拉下臉來,仍端著婆婆的夾子站在原地,命令地叫道:「雨瑤,快過來扶我!」

  「是……媽。」邱雨瑤無力地說,努力想走回她身邊,可是身子搖搖晃晃,一轉身,倒了下去。

  紀映君看到她受傷,衣服全染紅了,驚嚇之中,什麼架子都端不住了,立刻跑向雨瑤,蹲到地上抱住她,手按在她的傷口上,擔心地說:「啊!雨瑤,雨瑤……你別嚇我……」

  雨瑤半睜著眼,她看到婆婆為她擔憂的樣子,可是再也沒有力氣開口對她說別擔心,只是對她一笑。

  紀映君看著他蒼白的臉上那一抹笑,心裡一陣疼,所有的敵意在這一瞬間全都退散,她崩潰地落淚,大聲喊道:「救命,快救救她,救救她。」

  里長跑了過來,好心地幫忙叫救護車。

  等待之時,里長問紀映君:「太太,這是你女兒?」

  「我的……媳婦,她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紀映君緊緊地抱著雨瑤,一刻都沒有放開她。

  「她真的是我們這一里的模範媳婦,我得找機會表揚她的孝行讓大家都知道。」里長佩服地豎起大拇指。

  這時救護車趕到,救護人員送雨瑤上車,問紀映君:「傷患要送哪家醫院?」

  「紀綜合醫院。」紀映君毫不猶豫地說,跟上車護著雨瑤,鼓勵她說:「  雨瑤,別怕,要支撐下去。」

  邱雨瑤似乎快要聽不見聲音了,她不再感到疼痛,只覺得身子發愣,可是她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她知道婆婆一直在自己身邊,給了她母親撫慰的力量。

  她覺得自己可以活著見到森一,她心愛的男人,她可以再見到他吧?

  他們約好晚上見的。

  可是她好像困了,快睡著了……

  不行,她得努力地不讓自己睡著,她拚命想著森一的體貼,想著他們幸福的一切……

  她很貪心,她還要再繼續當他的老婆,她一定要撐下去……

  她要見到他……

  第8章(2)

  「院長,請快到開刀房。」

  紀森一剛結束門診,從診療室回到院長辦公室,桌上的對講機就緊急呼叫。

  他聽到了,一秒也沒有耽擱,立刻趕往外科手術房。

  推開門入內,看見媽竟然在手術室內,裡面躺著等待急救的傷患不是別人竟是雨瑤,她臉上戴了氧氣罩,看來毫無生氣,血染紅了她的衣服。

  他一顆心失速般墜入無底深淵,血液似乎在他體內凍結了,有一刻他幾乎無法喘息,再度能感到呼吸時,他的心狂烈劇痛著。

  「森一……快,雨瑤受傷了。」紀映君緊急地喊著兒子。

  「媽,怎麼回事?」紀森一走到雨瑤身邊。

  「有個小賊搶走我的鑽石項鏈,她為了救我,被小賊傷了,人已經抓到了;快救她,沒時間蘑菇了,已經檢查過了,傷在小腹,沒有刺中要害,但失血過多。」紀映君比誰都還緊張。

  紀森一看了電腦裡掃瞄的各項記錄,立刻指揮道:「麻醉師準備,輸血準備……」

  人員開始動作。

  他走到洗手台刷手,內心不停自責,要是他來得及送她回家,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那一刀該是刺在他身上,不是她。

  紀映君穿上手術衣,走到兒子身邊,也刷手。

  「媽?」紀森一訝異媽的舉動。

  「我要留在這裡,我雖然是退休的院長,可還是醫生,我要在旁邊看著你把我的媳婦醫好。」紀映君堅持地說。

  紀森一心裡百感交集,說不出話來。

  他刷好手,帶上手術用的無菌手套,走到雨瑤身邊,掀開她的傷口,他的心也在淌血,他想殺了那個傷害她的人。

  他拿過手術用的協助工具在上層做出一個開口,發現自己的手竟在顫抖,平常醫治無數人,使用器具得心應手;今天要用在雨瑤身上,他竟下不了手,他感到心很痛,很不捨。

  他穩住自己,撇開所以思緒,嚴肅地按照流程著手。

  他一層一層地縫合她的傷,細心地修復他心中的藝術品,不讓一丁點傷痕留在她身上。

  漫長的一小時過了,兩小時過了,不知道不覺中外面天色已黑。

  紀森一在床榻前守著雨瑤,觀察她的血壓和心跳,一切都在穩定中,但她仍睡著,沒有醒來。

  紀映君也守在一旁等待,她在離開手術室後,前往警局指認那個傷了雨瑤的小混混,又趕回來醫院,儘管疲憊,但她堅持不離開媳婦。

  「媽你累了吧!我先載你回家去休息。」紀森一走到媽身旁傾下身對她說。

  他從媽對雨瑤的態度,多少察覺了媽細微的心思,她已經完全接納雨瑤,想真心對待雨瑤了,也終於發現她的真誠和可愛。

  但卻是在發生這樣的事之後才轉變,  媽一定也很難過。

  「不用,我不回去,我到你的的休息室躺一下就行,有什麼狀況隨時通知我。」紀映君拍拍兒子的手說。

  「好吧!」紀森一把休息室的鑰匙交給她。

  紀映君再看看雨瑤,撫撫她蒼白的臉,歉疚地走出去。

  她真心地希望雨瑤快點好起來,她會好好地待這個媳婦,當作是家裡的一份子一樣地疼愛。

  她本來想要刁難雨瑤的,都想好了計策,無論雨瑤做什麼她都要嫌棄,好顯示自己的能幹,而這個媳婦有多低能。

  她還跟朋友討論要怎麼修理媳婦,現在回想,她真是要不得。

  雨瑤是兒子愛的人,將來生的孩子也是紀家的後人,對這樣的女孩,自己竟把她當外人看,防備著她,處於敵對狀態。

  是她自己太過分了,她時常情緒低落,沒地方發洩,才會處處針對雨瑤。

  一切都是她的錯,但願她還來得及彌補雨瑤。

  紀森一坐在雨瑤身邊的椅子上,不時輕撫她的手、她的臉,在她耳邊說:「睡飽了嗎?老婆,要記得醒來,我在等你。」

  邱雨瑤聽見老公的聲音,她努力地讓自己醒過來,和沉重的身體拔河;她勝利了,睜開眼睛,看到他就在眼前,虛弱地對他笑。「老公,我又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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