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蓮這麼一提,他也感覺到怪異……沒錯,每一張照片焦距都對著他的臉,而他身邊的另一半,則是模糊不清。
「這事我會查清楚,現在重要的是,我的小蕗,我得向她解釋清楚才行,至於我們兩個醜聞——管他的,明天再說。」
丁蓮笑出來,這就是呂舜的一徑作風,不重要不在意的事情,他根本連理都懶得理。
「說得也是,我們兩個人,總要有一個人得償所願,啊,阿舜,你去把小蕗帶進來,我們一起對她解釋,免得你搞不定。」
「小蕗才沒你心眼多,我說的話她一定會相信——你別作亂我就謝天謝地了,蓮,拜託你,閉嘴,別搗亂。」呂舜再三叮嚀好友,別亂來,其實也是顧及她現下的身體狀況,實在太嬌弱了。
這麼多天沒看見小蕗,一回來又被蓮搞得手忙腳亂,現在,終於是他們夫妻開誠佈公的時候了。
他要告訴她,她最在意的蓮,一點也不是他們之間的問題,她應該會鬆了口氣,很開心吧?然後,他再跟她說,他會自己跟她母親報備她不敢提的婚事,由他來當蘇艷艷炮轟對象,這是搶走別人的寶貝女兒要付出的代價啊。
「小蕗?」
他們這才發現,應該在外頭等的蘇以蕗,不見了……
第10章(1)
蘇以蕗幾乎是用逃的,離開了那個家。
感覺自己像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飄飛,一旦風停止便墜落粉碎……
還能夠去哪?能讓她安寧不再飄移的地方,到底在哪裡?
他們不過一同生活月餘,就讓她這麼患得患失,難過不已。
突然驚覺自己沒有可以傾訴傷心的朋友,為什麼呢?她人緣很差嗎?沒有啊,無論在台灣還是美國求學期間,她身邊向來不缺朋友,男生,女生,都覺得她是可愛的小動物,但是為什麼,她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說心事的朋友?
「原來……我這麼害怕。」站在街頭,蘇以蕗茫然苦笑。
搬了太多次家,跟著母親世界走透透,居無定所,害怕說再見,害怕難過……
所以她的世界裡,只有母親一個人。
「因為只有媽咪,不管去哪裡都會帶著我。」但又害怕有一天,媽咪受不了她了,將她撇下來,不再帶她流浪漂泊。
如今,她真的被撇下了,媽咪說她長大了,不再強硬的帶著她出差,讓她一個人留在台灣。
她和所有人都保持距離,不特別招搖,不引人注意,以為這樣可以保護自己。
「你的心到底用在什麼地方?」帶她工作的桂姐,不只一次這樣對她說,之前她不懂,她哪裡做錯了?
同事們從一開始的排斥到後來的接納、喜愛,她工作也都照著上頭交代的做到好,為什麼還是會被責備呢?
原來是這樣啊,明明話說得很漂亮,要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好不容易有份工作了,但下意識裡卻想著,有一天自己會不被需要吧。
因為害怕不得不分開的痛苦,所以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投入。
總是小心翼翼保護自己的心,但卻敵不過舜哥溫柔強勢的侵略……讓他住進她心底,想趕走,可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鈴鈴鈴鈴——她出來時唯一帶著的手機此刻正大響。
蘇以蕗心一驚,看不出來電話號碼是誰,心想該不會是……舜哥吧?
深吸口氣,將難過壓抑,笑容堆滿臉,習慣了,想騙對方她沒事,她必須連自己也騙才行。
「喂?」輕快的接起電話,她已經想好了,該怎麼用沒事般的口吻回應呂舜。
豈料,找她的人,不是他——
「寶貝你在哪裡?」嬌懶的聲音中帶著女王般的氣勢。「為什麼你還沒有回來啊寶貝?」
是媽咪的聲音,不是呂舜。
不知為何,蘇以蕗鬆了口氣,可心底存有的一點點希望也隨之熄滅。
不是舜哥,他還沒有發現她逃走了……啊,好討厭自己反覆不定的思緒,她到底是希望他追來,還是不希望他追來?
蘇以蕗,你怎麼可以這麼貪心?他原本就不是你該得到的人。
「媽咪……」這時候聽見母親嬌懶、任性十足的語調,讓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嗚……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終究,還是有一個無論到哪裡都不會忘記她的人,她的媽咪。
呂舜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像是心頭被人挖去一塊肉,空空的,痛徹心扉。
沒有花太多時間思考她會去哪裡,以他對她的瞭解,除了回去和她母親的住所外,她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把蓮丟在家中,叮囑她好好休息,他便十萬火急開車到她住處樓下,按電鈴。
小蕗的手機沒接,無法取得聯繫,他只好在樓下等,但現在「站崗」的時機真的很不對,尤其在晚間新聞大肆播報過後,他站在大樓底下等,一些住戶認出他這張臉,紛紛指指點點。
不過,他顧不了那麼多了!
千想萬想卻想不到,透過對講機應門的不是小蕗,而是讓他頭皮發麻的蘇艷艷。
「小蕗說她不想見你耶。」蘇艷艷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來。「你們吵架吵真兇,我第一次看小蕗哭成這樣,什麼都不肯說,你啊,都幾歲的人了,現在才開始欺負小妹妹,你叛逆期會不會太晚了啊?」
嗯……是他的錯覺吧?蘇艷艷這番話,為何聽起來有暗暗挖苦他的意味?
還有,她怎麼突然回台灣了?之前音訊全無,現在卻……突然,一個念頭閃進腦海裡,造成一切混亂的源頭,該不會是……這個女人?
不管了,就算是蘇艷艷搞的鬼,他暫時也不想理會這麼多,他非見小蕗不可,一定要在今天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我要見她。」呂舜不似平時的溫煦好人表相,像個霸主般宣告。「我就在這裡等。」
沒說要上樓,他只說在這裡等,便結束了對講通話。
蘇艷艷按掉對講機畫面,意味深長地一笑,回頭,對哭得眼睛通紅,坐在沙發上什麼話都不講的女兒灑脫一笑。
「你聽見嘍。」
蘇以蕗縮在沙發上的身子晃了晃。
是啊,她聽見了,想不到才回來沒有多久,他就直接殺到樓下,沒有跟媽咪講什麼,他只說,要見她,還口吻堅定的說,他等。
「奇怪,兄妹吵架有這麼嚴重嗎?難得看見呂舜這麼正經,小蕗,你真的很氣他啊?」
蘇以蕗心虛的,不敢迎上母親熱切的視線。
才不是兄妹吵架,是夫妻吵架啦,她現在是逃回娘家躲,然後老公殺上門來了……唉。
想見他也不想見他,這種心情真的好矛盾,可以見他嗎?他把蓮留下來,表示他作了決定,這樣子……可以嗎?
「哎呀,真是的,都幾月了啊?天氣還這麼冷,是不是又有鋒面要來?天氣怪怪的。」蘇艷艷談論天氣的語調很正常,她走向客廳的落地窗,稍稍打開。
原本風就大,加上位處高樓,從窗戶灌進來的風大得讓沙發上的蘇以蕗都感覺冷。
舜哥在樓下等,他不是住戶,管理員一定不會放他上樓來,所以他只能站在騎樓等待,那裡風特別大,寒流來時,幾次她都差點被風吹得站不穩。
不見他就不應該想,但偏偏控制不了思緒,她想到他剛出差回來,上飛機前曾撥電話給她,撒嬌似的說他前一天晚上都沒睡,因為討論公事到深夜……而他回來後也沒能馬上休息,蓮突然昏倒讓他擔心不已,她為他準備的一桌他愛吃的菜,根本沒有動過。
還有晚間新聞報得那麼大,大樓住戶人來人往,他在樓下等,一定會被人指指點點,說不定等下記者就出現了!
想著想著,畫面就出現眼前——
風塵僕僕、一臉憔悴的呂舜站在大樓騎樓裡,冷風一陣陣掃過,吹亂他的頭髮,而他沒有多穿件御寒的衣物,一臉疲憊的應付兀鷹般的記者……
「別太晚睡,明天還要上班呢,晚安嘍。」蘇艷艷湊近女兒,捧著她小臉左右親兩下,嬌媚一笑,嬌懶的走進臥房。
不到五分鐘,才卸完妝準備洗澡的蘇艷艷就聽見外頭有動靜——大門被打開了,然後輕輕的合上。
她忍不住笑出來。「年輕人真好,不過嘛——要受一點教訓才行。」她陰惻惻的低喃,想了一會兒後執起話筒,撥了一組非常熟悉的號碼。
「我是蘇艷艷……呵,您真是緊張呢,沒事沒事,我們做父母的,寵小孩歸寵小孩,別忘了,他們都長大了啊,這點小小試煉不礙事,搞得定的,反正明天就照著原定計劃,嗯……競選總策劃?我是在美國幫參議員做過類似的工作啦,什麼?您要挖角我?我可是很貴的哦,不過看在我們都愛女兒的份上,給您打個折扣吧……」
呂舜沒有等太久,大概十來分鐘吧,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看著小蕗一臉扭捏的走向他,鬆了口氣的同時,氣惱地充斥胸口,滿得幾乎要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