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等等,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是一客兩百吧!」一球……呵!準是開玩笑的。
莫綠櫻以前的確是冰品愛好者,她曾經一口氣吃完一盒三公升的冰淇淋,並有過連吞五盤雪花冰的紀錄,但在一次連吐帶瀉的嚴重脫水後,住了十天醫院出來的她已經大為節制了,不管再誘人的冰品在前,也僅是淺嘗而已。
她慢慢地戒掉對某些偏好的執著,太過或不及都是不好的,取其中庸不為難腸胃。
「是一球兩百啦!不然我也不會破產。」一時貪心就越吃越多,不小心超過預算。
莫綠櫻眉心輕輕一擰。
「你在吃金子不成,這麼貴也吃得下去。」簡直跟荷包過不去。
「不能怪我啦!風大哥說看在老同學的份上,他算我七折,我算是沾了你的光,所以……所以……」就肆無忌憚。
「七折也太貴了,你真是不知死活。」她戳了戳妹妹的額頭,認為她被坑了。
什麼老同學,根本是事隔多年仍記仇的無賴鬼,明知她對雪綿的冰品毫無抵抗力,偏在和平裡內開間全縣最大的冰城,存心要看她出糗。
輕撫著肩上微小得快看不見痕跡的傷疤,她陷入回憶的思潮,那是風浪雲移民的前一天,這傢伙突然莫名其妙地跑到她家咬了她一口,然後得意非凡地要她永遠也忘不了他的臨別贈禮。
不過,說句讓人傷心的話,除了痛上幾天外,她很快就忘記他的存在,上國中的新鮮和接下來考高中的壓力,無暇多顧的她向來一心一用,哪有心思記住一個她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的同學。
「二姊、二姊,你在想什麼?怎麼在發呆。」
神遊太虛。
回過神的莫綠櫻發現自己正用手指輕撫著唇瓣,不自在地以輕咳帶過。「沒什麼,只是覺得新開的冰店售價太昂貴,不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吃得起的。」
要量力而出,絕不中了幼稚男的當,他肯定待在那兒等她上門。
「不會啦!風大哥不是送了你一張金卡,他說他最近心情不錯,你持卡消費就一折優待。」
比成本還便宜,根本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莫苔色笑得傻呼呼的,心裡盤算著等會兒要吃多少冰品、先吃什麼才划算。
「風大哥?」剛才還沒注意到她的稱呼,這兩人幾時攀上交情了?
「呃,這個……風大哥人長得帥又風趣,偶爾去坐坐,聊個天也不錯。」她心虛地直乾笑,避看那雙能將人看透的水眸。
二姊,不是小妹我要出賣你,吃人嘴軟嘛!
好歹她也白吃了人家好幾客香蕉船,總要有些回績才不致失禮。
「偶爾是指你還是我?」莫綠櫻打趣地問道。
「當然是你……」她不假思索的一喊,乍見二姊忽地一凜的神情,聲音變小的改採娃娃音攻勢。「好啦、好啦!二姊,你就陪我去坐一坐嘛!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拜託、拜託啦!」
莫苔色雙手合掌的請求,像一隻可憐的小白貓,讓人莞爾不已。
「你喔!貪嘴。」自己姊妹,她還真狠不下心拒絕。
一見二姊態度軟化,她高興得舉手歡呼。
「耶!二姊萬歲,我最愛你了。」
「嗯哼!少甜嘴。」莫綠櫻拍了拍她,轉頭看向另一位妹妹。「紫蘇,要不要一起去?」
身形偏瘦的弱柳女子笑著搖頭。「不了,小喜忘了帶便當,待會我送去學校給他。」
姊妹們的「媽」高齡七十好幾,可是活力不輸三、四十歲的年輕人,由於退休得早,又保養得宜,看起來大約五十出頭,沒人敢再說她像她們的阿嬤。
不過也因為早年喪夫,操勞莫家船務大小事宜,因此一有空閒便邀約三、五好友到國外旅遊,目前人正在加勒比海度假,樂不思蜀地忘了要回家。
她們這些孩子也都希望她過得輕鬆點,她的前半生的確太辛苦了,如果能找個伴共度餘生就更好了。
可是相對於她的遲遲不歸,負責家務的莫紫蘇就必須承擔更多的責任,無形中對她的身體也是一大壓力,畢竟從鬼門關前走過一回,能有多健康也是有限。
「什麼?!那個渾小子又在搞什麼鬼,老是丟三落四的。」肯定有鬼。莫苔色臉色不悅地想。
「別先急著罵他,也許考試快到了,他要趕到學校溫書。」很整腳的借口,由她口中說出都覺得好笑。
莫家小兒子功課頂刮刮,運動更是全能,要找出他不會的事真的很困難,他是大家口中聰明過頂的天才,不用看書也能考滿分。
「三姊,你不必替他解釋了,那小子絕對又瞞我們四個偷偷摸摸地做些骯髒事,我代替你去教訓他。」這次非電得他呼爹喊娘不可。
有前例為證。
人小鬼大的莫喜青在七歲那年為了賭贏一塊拼圖,拿自家姊姊為賭注,贏了拿走拼圖,輸了大姊要和其中一人的哥哥約會。
到了九歲,他又認為姊姊們太多了,應該丟一、兩個出去,於是設計某某男來提親,他好多一間房間來當書房。
最惡劣的是,他居然還拍賣姊姊,在他國小的畢業典禮上,因為喜歡他二姊的老師允諾要送他一架造價五萬的遙控飛機。
諸如此類的前科不勝枚舉,人家吾家有女初長成,而他的想法是我家有四個貔美如花的姊姊待字閨中,不好好利用怎麼成,身為么兒的福利就是佔她們的便宜。
「你不去吃冰了嗎?」莫綠櫻好笑地提醒她。
「啊!對喔!」好掙扎喲!太難抉擇了。
吃冰和揍弟弟,揍弟弟和吃冰……真是考驗人性。
「別為難了,苔色,還是我送去好了。」瞧她痛苦的模樣,叫人於心不忍。
一咬牙,她悲壯斷臂。「不用了,三姊,你在家休息,我體力好,腿長,一趟幾十分鐘很快就能來回。還有二姊,你一定要等我,不可以偷偷去,不然我會恨你。」
不是愛她嗎?怎麼又是恨了。
失笑的莫綠櫻看著如急驚風般的小妹拎著三層保溫盒,飛快地朝外奔去,噗歎噗的摩托車引擎聲由近漸遠,只留下難聞的廢煙味。
莫家姊妹當中,只有莫隨紅會開車,其它人的代步工具不是機車便是腳踏車,要不就是兩條腿的11路公交車,堪稱為「勤儉持家」的大富人家。
「小妹迷糊歸迷糊,但也挺可愛的。」讓人發自內心的疼愛。
「我知道,她是怕我太累才搶著跑腿,其實她比較想去冰店。」那一臉饞相,瞞也瞞不了人,真是個好妹妹呀!
兩人相視一笑,會意在心,不需言語的默契盡在眼神底。
「對了,二姊,你的死對頭回來了,你的日子會很難過吧?」莫紫蘇不無同情的看著她。
莫綠櫻沒好氣地一回,「什麼死對頭,只是頻率不同調罷了,不予理會就沒事了。」
「可能嗎?」她懷疑。
莫紫蘇的疑慮不無道理,愛好某物的習性不可能說改說改,即使曾付出慘痛的教訓,可是人是善忘的,在痛過之後又難忘美好滋味,忍不住再三回味。
不記得父母長相,自幼被丟棄在育幼院門口的莫綠櫻連自己的名字也無一絲記憶,六歲大的她唯一記住的是養母遞給她的第一盒布丁大小的冰淇淋,從此愛上它化在口中的濃香。
甘春柳很寵孩子,而且寵得過頭了,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實,舉凡孩子的要求,她一律點頭說好,從不曾令他們失望過,充滿冰淇淋美味的家便是她無私的愛。
因此莫綠櫻在大拉特拉住進醫院前,她有算是有些小胖的嬰兒肥,兩腮圓嘟嘟的,在出院後才慢慢變瘦,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抽高身子。
幸好養母這麼寵也沒把他們寵壞,幾個孩子都很乖,非常懂事,從不讓養母煩心,讓甘春柳一直認為自己很幸運,擁有五個貼心的心肝寶貝,此生了無遺憾。
「喲!寶貝,你終於肯光顧我這間不長進的冰城,本店真是感到無限光榮,蓬華生輝呀!」
噴砂的半透明玻璃門忽然由內被拉開,手放在門把的莫綠櫻差點跌跤,她踉蹌地站直身,率先闖入視線的是一雙亮得反光的高級皮鞋,接著是包裹在黑色西裝褲下的筆直長腿。
吊兒郎當的揶揄男音在耳邊響起,她微微一僵地抬起頭,赫然發現記憶中矮小的小男生竟然高出她一個頭,讓她仰得脖酸。
他幾時長得這麼高?肩寬胸挺,帶給人視覺上的壓迫感,衝擊她轉不過來的記憶。
「你擋在門口一動也不動,是歡迎光臨還是阻止我進入?」既然來了就不用矯揉作態,反正她早看穿了他的無賴本性。
咧嘴一笑的風浪雲側身微傾,做出請進的手勢。「當然是歡迎班長大駕……啊!說錯了,是裡長大人,聽說你做得有聲有色,有口皆碑。」
一板一眼的班長會出任公僕服務大眾,說出去肯定笑掉大家的大牙,他一直以為她會走入學術界,研究學問,或是考入警官學校,一路高昇到高階警務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