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瞄耿氏一眼,知道自己越是婉轉溫和,她就會越生氣,可整治後院不是一朝一夕,光是立威就行,來日方長,她有得是耐心。
這女人嘛,終究是能笑到最後的那個才算贏!
「姊姊果真大量,倘若妾身犯同樣的錯,是不是也比照辦理?」李氏敢說是,她就敢從明兒個起不去正房立規矩,是她自己要掉價的。
「蓮妹妹說的是什麼話,正妃、側妃名分是給外人看的,咱們關起門來,就是姊姊妹妹,妹妹做錯事,當姊姊的有教導責任,今天不就是福妹妹差錯一回嘛,福妹妹是個伶俐的,今兒個講過了,日後定不會犯同樣的錯。
「你別抓著福妹妹的錯處不放,皇后娘娘教導過的,咱們姊妹得齊心協力好好伺候四爺才是。」
柔弱大度地說了一篇,此話傳出去,她賢良的名聲是坐定了,倘若四皇子府後院當真發生什麼事,人家也不會算到她頭上來,至於代罪羔羊嘛……她眉開眼笑地望向耿秋蓮。
明明是個蠢的,偏偏認定自己比旁人聰明,這種女人往往死得最快。
李氏的寬容讓耿氏更恨,心道:見曾五福得寵,便迫不及待巴結上?沒出息!
看來,要靠李氏整治曾五福是難啦,到底還是要自己出手才行。
「福妹妹攤上這樣一個好主母,真是好運氣。」耿氏冷笑。
五福無意挑起戰爭,她低頭道:「姊姊說得是。」
「聽說,昨兒個爺在你房裡待上一整夜?」她眼底帶著殺人的凌厲。
五福不敢迎視她的目光,怕一接觸便會被射個千瘡百孔,只好把頭垂得更低。
這種話不好答,擺在眼前的事實說不了謊,而講實話……只會把眼前的爆竹給點響。
所以她再度認錯,不管熙風想怎麼做,她都打定主意過低調生活。「是我的錯。」
「四爺喜歡你,何錯之有?」耿氏揚眉,寒聲問。
五福轉動腦子,拚命想替自己找條退路,可……怎麼退,有人縱慾過度卻精神颯爽,有人被折騰得下不了床,明明辛苦得緊,還要強力表達自己並沒有因此而感到自得驕傲,眼下得怎樣的說詞才能避過劫難?
靈機一動,她說:「昨兒個爺不知道是喝得太醉還是吃壞肚子,一個夜裡吐上好幾遍,又哭又鬧,本想尋太醫,爺又不讓抽身,忙一整個晚上沒睡,以至於……妾身保證,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講完,她仰起臉裝無辜,肥肥的小嫩臉笑起來,有加倍的說服力。
公然說謊!碧絲緊咬下唇,猛地垂下頭掩飾憋不住的笑臉,昨兒個主子明明折騰得歡,今天出房門,眼角眉梢掛著掩也掩不住的笑,像極了偷到腥的大野貓。
碧絲眼裡透出興味,待主子回來稟報他此事,會有好戲看了吧?不知道今晚……爺會不會「又哭又鬧、吐上好幾遍」?
原來是這樣,五福的話讓耿氏鬆一口氣,這話在理,要不是醉得太厲害,四爺怎會辨不清美醜優劣?心放下,想修理人的慾望也就淺了。
李氏才不相信這種鬼話,這說詞只能瞞得過耿氏那種爭強好勝,頭重腳輕根底淺,嘴尖皮厚腹中空的刻薄女人。
只是,這會兒她不得不順著曾氏的話往下演。「別再提了,往後日子還長得很,若老是抓住一點事兒不放,日子怎麼過。妹妹們還是快點回屋裡,把東西清點清點,皇上讓咱們明兒個大清早上路,別耽擱了。」
「是。」五福飛快應下,行過禮,匆匆離開這兩尊大佛。嫣紅、碧絲、果果像一串粽子似的跟著她離去。
望著她的背影,李彤樺吐一口長氣,說道:「福妹妹真是個寬厚人。」
耿氏不以為然。「她哪裡寬厚?」
「福妹妹是為著寬咱們的心才這樣說話,哪裡是四爺醉得厲害,分明是四爺喜歡她喜歡得厲害。」
幾句話便勾得耿氏跳腳。「你的意思是她說謊。」
李氏柔聲道:「昨兒個如果只是這樣的「服侍」,四爺至於把嫣紅、碧絲給了曾妹妹,至於當著咱們的面喊她「福兒」,至於宣讀聖旨時,把她給拉到身邊聽宣?
「四爺對福妹妹處處透露著喜愛啊,刻意在外對她親暱,就是要咱們看清楚,若是想欺負她,得先掂掂自己的份量。蓮妹妹,姊姊勸你一句,別與福妹妹為敵,能的話與她好好相處,藉機討教如何討四爺歡喜。」
耿氏越聽越氣,怒火中燒,好個曾五福,竟敢拿她當傻子耍。「姊姊知道她說謊,為什麼不點破?不給她一點教訓?」她氣急敗壞。
「能說嗎?嫣紅、碧絲是爺的人,爺留她們在福妹妹身邊,不就是擔心她被欺負?蓮妹妹,認清事實吧,往後咱們對福妹妹只能哄著、捧著,別再說重話,若是她在爺耳邊吹吹風,咱們能有好日子過?」
說完,她朝耿氏拋下一眼,目的達到,她轉身離去。
大清晨,行李裝上馬車,幾個主子陸續上車之後,一行人在晨曦中離開京城。
昨夜,熙風聽著碧絲的稟報,心底笑得歡,於是又惡狠狠地欺負五福一整夜,讓初承雨露的她臉上增添幾分嬌研清麗。
她越想低調,他便越要她唱高調,他本沒刻意想她做什麼,只想讓她加入自己,站在他這一邊,然後穩穩妥妥、乖乖巧巧地替自己守住地盤,偏偏他天生反骨,她越是想置身事外,他便越要讓她參與其中。
所以,讓她來當個……一代妖妃,如何?
好想法,說到做到!
他喜滋滋地讓車伕停下馬車,以至於整個車隊延宕片刻,然後在耿氏、李氏陸續打開車簾詢問發生什麼事同時,躍下馬背,當著她們的面坐進五福的馬車裡……
低著頭,果果慇勤地幫五福掐腿捏胳臂,看小姐滿足地瞇起眼睛,果果好心疼。
她不知道為什麼小姐會累成這樣,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還起不了床。
像今兒個早上,小姐是讓姑爺抱進大木桶沐浴的,洗過澡後,她和嫣紅姊姊合力把小姐給扶上馬車,走路時,她清清楚楚看見小姐兩條腿抖得厲害。
她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昨兒個晚上姑爺拉著她們家小姐野外踏青去了?
「小姐……」
果果才開口就讓五福攔下來。「換我喊你小姐行不?大小姐,求求你,都教過幾遍了,不能喊小姐、姑爺,你家小姐我嫁的可不是普通男人啊。」
話到這裡,五福忍不住歎氣,她想嫁普通人的啊,至少這樣就不必面對耿秋蓮那雙殺人眼神。
之前還能往龜殼裡躲兩下,但清晨在他眾目睽睽爬上自己馬車那幕過後……她再清楚不過,四爺是不打算讓她有好日子了,五福想不透,自己哪裡招惹到他。
果果嘻皮笑臉道:「是,主子!」但下一句又讓五福仰倒。「小姐,我覺得耿側妃好像挺討厭咱們的。」
「更正,不是討厭咱們,是討厭你家主子我。」要是耿氏嘴裡長一排虎牙,她早已經屍骨不剩。唉,何必恨成那樣呢,她又沒刨耿家祖墳。
「為什麼?小姐又沒欺負她。」
「真想不通?」
「真想不通。」果果認真想過了,怎麼想還是一頭霧水,到最後只能猜耿側妃是不是沒糖吃?「小姐想通了嗎?」
「打個比方,你給你家小姐偷偷買回一袋糖,倘若只有你在,你家小姐至少會分你一半,是吧?」
「是啊!」小姐最慷慨大方了,什麼好吃的都有她的分。
「可如果小公子在、阿丁在、瓶兒、茶兒都在,你怕只能分得三、兩顆,對不?」
「嗯,瓶兒最賊,每次見我出門就在後面偷跟,明知道買糖的事兒不能聲張,還招呼一堆人來分贓。」
「平日裡,你與他們的交情不壞,可碰到分糖的時候,你就忍不住要埋怨、生氣她們了,是不是?」
「對,可這和耿側妃有什麼關係?她也愛吃糖嗎?」
「嗯,四爺就是那袋糖,正妃想分一點、耿側妃也想分,倘若四爺只待在你家小姐身邊,她們就沒得分,自然要生氣埋怨。」她發誓,從現在起戒掉吃糖習慣,如果四爺也能因此被戒掉的話,她樂觀其成。
「原來如此啊,小姐英明,這麼難的事兒也想得通。可……」
「可怎樣?」
「還是有一點不明白。」
「說出來,小姐給你分說分說。」
「讓姑爺陪有什麼好的啊,她們是沒見到小姐的慘狀吧,倘若知道陪一個晚上,就會滿身黑紫瘀青、身子骨酸疼得下不了床,她們大概就不會想要了,要不,小姐,我去把真相給耿側妃說說清楚。」
啥?!五福深受驚嚇,千萬不要啊……
馬車外,熙風再也聽不下去,攤上這對主僕,他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麼孽。
一把掀開車簾子,果果看見他,再多的話也全給嚥回肚子裡,她真害怕這位姑爺,那一雙笑咪咪、對誰都親切和藹的眼睛,每次對上她,就會自動射刀子,嚇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