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防備是正常,但是他的保護可以說是已經超過正常範圍,唯一的解釋就是曾經發生過嚴重的事情,才會讓他這樣。畢竟他不是那種容易大驚小怪的人。
「那是因為你不瞭解這皇宮裡的惡鬥可以醜惡到什麼程度。這得從我娘親說起……」他歎了口氣,語調頓時充滿了苦澀。
「你娘?不是過世多年了嗎?」看到他眼底的傷痛,她真想抹去他的苦澀。
「我娘親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由於她只生了我一個孩子,從小我就備受疼愛。因為小時天資聰穎,年紀小小已經遍覽群書,父皇老早就打定主意想把帝位傳給我。這等親情若是在尋常人家,自是美事一件。但在宮廷裡,太多人想要父皇的注意跟重視,所以我們母子倆就成了旁人的目標……」
「有人想對你們母子不利嗎?」她皺著眉頭問。
「我喜歡的下人時常在更換,這個就不說了。在我十二歲那年,我娘被下毒,當天就過世了。」想起這一切,他額際的筋還是抽緊了。
「下……下毒?」筱小倒抽了口氣。
「對,我也中了毒。只不過我挺了過來,我娘卻走了。」他輕描淡寫地說,但是她還是聽到了掩藏在那之下的深切痛楚。「所以我連見她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她就走了,死的時候也才三十歲,正是我現在的年紀。」
她聞言眼眶迅速泛紅,伸手搗住他的嘴。「不准你這麼說!以後別再這麼說!你會活得好好的,下一次三十歲、下下一個三十歲,都要陪在我身邊。」
看她頓時間哭成了個淚人兒,沒想到她的情緒會如此激動,他起身安撫地拍拍她的背。「你別哭呀!都過去的事情了,別哭了。我都已經不哭了,為什麼你還哭呢?」
她哽咽著,猛搖著頭。「就是你都不哭,你都憋著了,是嗎?那麼小,才那麼小就遭遇這麼殘忍的事情,你都憋著了,嗚嗚……」
光想他吞下了多少悲痛,忍下了多少寂寥,她就難過得酸了鼻子。莫怪他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他不得不這樣吧?不然一個孩子究竟該怎麼活下去,最後連他的父皇都走了,他孑然一身了。
在遇到她之前,他已經孤獨了多少年呀?!
「筱小。」他的掌心托住她的小臉,她那真切的眼淚教他感動不已。
這個小女人對他是真心真意的,痛他的痛,哭他的苦,真真切切是把他端在心底愛著的。
他鼻子微微發酸,將她摟進懷中輕晃著。「別哭了,都過去了。以後有了你,不會再孤單了。」
她圈抱著他,不捨地抱著他,在心底發誓,以後不會再讓他孤單了!
「那你的身子真的沒事了嗎?完全都治好了嗎?」她有點擔憂地追問。
提到這個,他的臉色沉了,臉上有著一抹淒然。
「是留下了後遺症。」他的聲音低沉異常。
「什麼後遺症?現在還痛嗎?」她緊張地問。
他搖了搖頭,然後閉了閉眼。「我這一生恐怕難有子嗣了。」
「天哪,你嚇到我了。」她吐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要說你只能再活幾年之類的,差點嚇死我了!」
他詫異地望著她。「你不失望嗎?因為我,你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孩子,喜歡熱鬧的你,不會覺得失望嗎?」
「失望是有一點,可是比起你只能再活幾年那種事,這就輕微很多了。好在你現在也不是當皇帝,沒有子嗣我們也可以這樣過呀!啊,難道你是因為這樣……你父皇才沒把皇位傳給你?我還一直很認真地研究你的斷袖之癖……」
「為什麼你總有那種讓人前一刻還想親你,下一刻就想把你掐死的能耐呢?」他被搞得哭笑不得。「何況你都親自體驗過了,還懷疑我喜歡的是男人嗎?」
她被他瞪得有點心虛。「也對。可是我以前不知道嘛!放心,以後聽到的話,我會幫你闢謠。」
「怎麼闢謠?」他好笑地反問。
「就說那個我可以證明……」她忽然打住。
「證明我喜歡的真的是女人,因為你跟我睡過了?」他故意粗魯地接口。
她聽了差點被口水嗆到。「喔,天哪!你越來越風趣了。這……喔,好好笑喔!」
看她笑得誇張,前不久才在哭,現在又笑得前俯後仰,他也只能無奈地望著她。「很高興你賞識我的笑話。」
她拍了拍他。「改天我引介你去說書吧!」
這次他是真的瞪她了。
「那麼你父皇是因為你不能生育,所以才沒把皇位傳給你?」她問。
「不,是因為我拒絕了。」
「為什麼?」很多人都想當皇帝,就他不想當。
「因為我覺得沒意思,在那環境裡,喜歡的人留不住,鎮日只能與自己的寂寞相伴。我跟父皇說,如果他是個疼愛兒子的父親,就把皇位傳給別人,讓我出宮去住,讓我有機會得到一點自由。原先我父皇還是希望我能當皇帝,若真的無法有子嗣,再把帝位傳給侄子。但是我說服了他,建議他把位子傳給現在的皇上,也就是我大哥的獨子。」他簡單述說著。
「那……可是,可是那太后為什麼要跟你過不去?若不是你,她的兒子也無法當上皇帝……」她知道他最近最明顯的敵人就是太后,為了讓她有所防備,他大致都跟她提過。
「因為她不知道,而我也不想跟她說。就算說了,她也不可能相信的。」他苦笑。
「因為她肯定不懂你怎麼會不要旁人那麼想要的地位。」她也點了點頭。「其實當皇上也沒什麼好。如果你真當了皇上,那我們根本沒機會認識,不是嗎?能認識我可是比當皇帝有福氣呢,你說對唄?」
「你是老王呀?真愛自誇呀!」他捏了捏她的鼻子。
「唉呀,人家又沒說錯,你就承認一下,讓我開心又怎樣?」她嬌嗔著抗議。
他哈哈大笑,兩個人又鬧了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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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大雨的洗滌,清晨醒來時的陽光顯得格外燦亮。
筱小一睜開眼睛,就感覺到一雙溫暖的眸子慵懶地停留在她身上。她對上樊仰極含著淺笑的臉龐,昨兒夜裡的種種就此湧上心頭。
「早,身子還疼嗎?」他撥開她臉頰旁邊的髮絲問。
她垂著頭,拉高棉被。「不要問這個啦!」
「為什麼?筱小,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今後我每天都要這樣看著你醒來,所以不用害羞了。你還沒回答我呢!」他一臉正經地說。
她迅速地瞥他一眼,然後低下頭搖了搖。「啊,昨晚我們沒用晚膳,那那個巴……巴格大哥有沒有來喊人?」
「巴格沒那麼笨,見我緊閉房門,也沒喚他,他不會隨便來打擾的。」昨天晚上他們唯一吃的東西,是剛進客棧時巴格請人送來墊肚子的點心。「你該餓了吧?快點起來。」
他起身套上衣物,然後轉身到處找她的衣服。
筱小窩在棉被裡,這才看到她的衣服到處亂扔,想起他昨天是在哪種情況下剝除那些衣物的,她真想用棉被把頭都蓋起來算了。
相對於她的窘迫,樊仰極顯得很自然,彷彿早晨起來幫她撿衣服是件多麼正常的事情。他很快地把衣物找齊了,走回床邊。
「來吧!」他拿起一件貼身衣物,作勢要幫她穿。
她一把抄過他手裡的衣物,然後把他推離開床邊。「你走開,我自己穿。」
她才不要讓他幫忙,天知道再讓他幫下去,今天還要不要啟程哪?昨天已經讓巴格看笑話了,再不快點起床,她還有什麼臉見人哪!
樊仰極被這麼大力一推,朝她聳了聳眉。「好大膽的丫鬟,竟敢推本王!」
看他故作姿態,她真想抓起什麼東西打他,沒想到他私底下也有這麼頑皮的一面。「人家都是丫鬟服侍主子穿衣,哪有主子服侍丫鬟的?」
他側著頭想了一想,竟然開始動手剝除剛剛穿上的衣物。
「你做什麼脫衣服?」她才把衣服大致穿好,一抬頭就看到他的詭異行為。
「把衣服脫掉,才能讓你這丫鬟服侍我穿衣啊!我可是很能配合的主子。」他一臉正經地說。
「天哪!」她受不了地搖著頭,撥開棉被下了床。「我不管你了,我要去弄點水來梳洗,你快點穿好。」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後從後面抱住她,在她鬢邊落下一個深情的吻。「筱小,我的筱小呵,你不懂我有多開心,第一眼醒來就看到你,我的生命沒這麼滿足過。」
她聽到他溫柔的細訴,心窩都暖了。「我也很開心,很滿足。」
他又在她頰邊落下好幾個細吻,這才肯放開她,讓她去打理。
筱小親自去打水,真的像個丫鬟般張羅著他的生活細節。只是她比丫鬟更細心,總希望能對他好,就像他對她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