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昨天交代大家回去寫的作文,大家應該都寫完了吧?」
講台上的老師一問完,四年五班的小朋友乖乖的齊聲答說:「寫完了。」
「好,那老師現在要抽一個同學上來跟大家分享作文內容羅。」老師隨手將桌上的講義翻到一個頁目,「四十號,芷芙請你到台上來吧。」
紮著俏麗馬尾,有著一雙骨碌碌大眼睛的修芷芙拿著作文簿走到講台上,稚嫩軟軟的童音大聲的先報出作文簿上的題目我最喜歡的人,接著才開始一字一句清晰的念著。
「我有一個媽媽,她很溫柔也很善良,教了我好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媽媽每天都很辛苦的在工作,就是為了要賺錢養我……」
六年六班今天的值日生尹天御與同伴恰巧抬著便當經過四年級的走廊,眼尖的看到在講台上的修芷芙,他好奇的停下了腳步。
「我媽媽工作的地方有兩個大好人,媽媽說我該稱呼他們老爺、太太,但尹伯、尹姨都叫我不用這麼生疏,他們都很疼我、對我很好,然後我最喜歡的就是尹伯、尹姨還有司機小張叔叔、管家許伯……」
聽到這兒尹天御的眉毛已經高高挑起,為什麼她連家裡剛養的馬爾濟斯都說了,就是沒有說到他?
修芷芙清亮的嗓音頓了一下後繼續念著下一段,「另外就是我家的少爺了……」
嘿嘿,終於提到他了,尹天御聚精會神的準備聽她如何歌頌自己。
「那天在電視上學到了一句可以用來形容他的成語,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雖然大家都說他是個很有禮貌的小帥哥,功課跟人緣都很好,但其實他的房間常常弄得又髒又亂,而且每次都要尹姨威脅,他才會乖乖的洗澡……」
修芷芙這篇不知所云的作文,聽得講台旁的老師額頭上冒出了三條黑線,正打算喊停,教室外的尹天御已經忍無可忍的衝了進來,「修芷芙你什麼意思啊?幹嘛在背後破壞我的名聲?很沒禮貌耶!」
修芷芙睜著圓圓的大眼一臉無辜,「我沒有呀。」
她寫的明明都是事實,為什麼尹天御要這麼生氣?
「你還好意思說沒有,那你幹嘛說我金玉其外、敗絮其內?」
「這句話的意思是形容外表雖然很華麗,可是內在卻破破爛爛跟表面上看到的不一樣呀。」
「我知道這句成語的意思,不用你來解釋,我是問你憑什麼這樣說我?」尹天御咬牙切齒的低吼。
「你私底下和表面上真的很不一樣嘛。」就連尹姨也常形容他是外人眼中的小紳士、家中橫行霸道的小惡魔呢。
「修芷芙你再亂說一句試看看。」尹天御怒瞪著她,這個小白癡這樣譭謗他,他在學校還要不要做人啊?
「人家是在回答你的問題,幹嘛這麼凶?」修芷芙很無辜的嘟著小嘴。
尹天御的脾氣最奇怪了,常常莫名其妙發脾氣,她都搞不清楚哪裡惹到他。
不過尹天御又待她很好,有好玩的、好吃的都會第一個找她分享,假如她最喜歡的人要排名的話,媽媽是排第一,少爺就是第二,所以她才會把他排在文章的壓軸,難道他是在氣這個?
尹天御差點沒被這個小白目給氣昏,正想上前去撕爛她手上的作文簿時,一個比他高不了多少的身影卻硬擋在他們倆中間。
「你們知道現在是上課時間嗎?」被當成空氣許久的老師,嘴角因飽含怒氣而抽動著。
這間貴族小學的福利好、薪資優,像這麼好的工作已經很難找了,尹天御又正好是校董的兒子,礙於這種種原因,即使她很想對這個不把她放在眼裡的臭小子破口大罵,她還是深呼吸,輕聲細語的對著尹天御說:「尹天御同學,請你快把便當抬回你班上去好嗎?」
女老師皮笑肉不笑的虛偽嘴臉讓尹天御忍不住皺起了眉,但他從來就無意仗著身份特殊在校內作威作福,縱使他心有不甘也只能先忍住這口氣,等到放學回家再好好的和修芷芙算帳。
在他回身踏出教室前,清楚的聽見老師叫修芷芙重新寫一篇作文的狂吼聲,這讓他眉心更加糾結。
他的確是認為那篇作文爛得可以,尤其是形容他的那一部分讓他超級不爽,不過他更討厭別人對修芷芙大吼大叫的,那可是他的專屬特權。
第1章(1)
無論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是攜手走向愛情的墳墓,親朋好友齊聚一堂的此時此刻,見證的都是無與倫比的喜悅幸福。
設於裡民活動中心的流水席雖沒有大餐廳的氣派,卻少了幾分拘束,令人感覺更自在隨性許多,不算精緻高檔的菜色但用料份量都豐富多元,也能顯出主人家熱情的誠意。
尹天御雖然只吃過高檔飯店的宴席料理,對於這次流水席的初體驗感覺也不差,他挺喜歡這般無須太扭捏作態的氣氛,平常慣見的樂隊現場演奏換成親朋好友點歌上台歡唱,眾樂樂的方式在他看來感覺很新鮮,有些年紀稍長的叔伯阿姨,單憑喜好淨挑悲傷的歌曲來一展歌喉則令他感到啼笑皆非。
若說他真有哪裡要挑剔的,應該是舞台上串場的歌手?表演者?他不太確定該怎麼定位。
一個穿著清涼的辣妹演唱歡樂動感的歌曲,火辣打扮是可以讓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性賓客們眼睛吃冰淇淋,自動忽略那不是專業的歌聲和稱不上是舞步的扭腰擺臀,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那辣妹唱歌的尾音不是煞得很突兀就是莫名的上揚。
「天御,吃得還習慣嗎?」今天的新郎官范敬鴻趁空問坐在隔壁桌的好友。
「嗯,我覺得很好。」因為新郎坐的主桌鄰近舞台,尹天御不得不提高一點音量。
「真的嗎?」范敬鴻面有赧色,「不好意思喔,讓你這個大總裁特地撥空來參加這麼普通的流水席。」
「你這麼說是不把我當哥兒們嗎?」尹天御佯裝微慍。
「我就是把你當自己兄弟才特別安排你坐在鄰近主桌的位子,我……」老實的范敬鴻趕緊解釋。
「那就別說這麼見外的話,我是真心覺得很好。」尹天御無意為今天的男主角增添緊張,他立刻再說:「我現在才明白你為什麼要婉拒我免費提供的婚宴場地和料理,再豪華的飯店或多昂貴的食材都比不上你爸的心意和親朋好友的熱情。」
「是喔?那就好。」確定尹天御說的不是客套話,范敬鴻總算鬆了一口氣。
見范敬鴻才剛放下心,下一秒又被新娘的爸爸抓去敬酒的忐忑模樣,尹天御不由得笑。
他不太相信人心所以朋友不多,高中時代就認識的范敬鴻算是他唯一願意交心的好朋友,不為別的,只因為范敬鴻夠真夠老實,也從來不把他顯赫的家世背景放在心上,不曾阿諛奉承也不會故作清高。
先不論他個人對於婚姻這種飄渺關係的質疑度,看見好友步入人生另一個階段他絕對是誠摯祝福的。
婚宴結束後尹天御來到附近當成臨時停車場的空地取車。
其實今天他本來有一場很重要的會議要開,為了喝范敬鴻的喜酒他特地把會議延後,也算是托范敬鴻的福,他還多賺了一點放鬆的休閒時間,所以他特地不讓司機隨行,想自己開車漫無目的隨意亂繞兜風。
不過現在微風吹拂正舒適,剛離開一陣喧鬧,現在他改變主意想凝神感受一下這份怡然,於是上車後他並不急著發動車子,只是開啟車窗靜靜靠在椅背上。
「拜託你搞清楚,我們是男女朋友耶。」
「我知道我們是男女朋友,可是……」
「你會不會太誇張了你?」
「你聽我說……」
一男一女的對話打擾了尹天御難得想放空的心情,他擰起眉,從後照鏡正好能看見這兩個擾人的元兇。
「你自己說我們都交往多久了,連吻都沒接過也太扯了吧!」第N次索吻被拒,男人忍不住躁鬱咆哮。
「我們交往應該才五天又幾個小時吧。」女人用不太確定的口吻認真回答說:「如果要算有見到面相處的話,那……」
似乎沒料到女人還真的要計算確切時間,男人的火氣更加大了,「誰教你去想這麼白癡的問題,這根本不是重點好嗎?」
「是你自己問我的,所以你是在罵自己白癡羅?」
女人太無辜的直覺反問讓車內的尹天御不禁發噱,而不小心罵到自己的男人差點沒被氣得吐血。
「是你自己說從大學的時候就偷偷喜歡我,那天意外重逢後我也感覺到我們之間深刻的緣分,你知道我為什麼特地來你工作的地方找你嗎?因為我想給你一個驚喜,想為你安排一個浪漫的夜晚……」
男人用眼角餘光偷瞄一眼那被風衣包裹住的凹凸曲線,然後深吸了口氣,努力不要太咬牙切齒,「甜心,就是因為我很愛你才會瘋狂的想要你,你懂我的心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