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還沒說完,手中的鑰匙已被石駱珀飛快奪走,厲聲急問:「車子在哪裡?快說!」
那名員工似乎被他激動的反應嚇到,愣愣的指向某個方向。「在、在那兒。」
他把保溫瓶塞進那名員工懷裡,連忙朝對方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連曾嬸的叫喚也充耳不聞。
他果然看到一輛藍色的老舊吉普車,利落地開門跳上車,迅速發動引擎,飛快地駛向出事地點。
一路上,他的心臟像被人狠狠揪住似的,令他難以呼吸,腦中全是昨天他在她離開時,對她所說的殘忍話語——我希望你以後都別再來了……最好一輩子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石駱珀覺得胸口驀地泛起陣陣劇烈抽痛,浮現在眼前的,儘是她最後回頭凝望他,傷心難過的表情。
該死的!為什麼他要對她說出如此傷人的狠話?為什麼他要一而再、再而三用殘酷的言語、手段來逼迫她離開,難道他真想她如他所咒罵的那樣,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嗎?如果她像莉迪雅那樣,發生了無法挽回的意外,從此消失在他生命之中該怎麼辦?
不行!絕不可以!他不能失去她,絕對不行!
石駱珀狠踩下油門,加快車速,滿腦子只想著要快點趕到唐棠身邊。
終於來到車禍現場,他一下車,就見載滿羊毛的卡車翻覆卡在山溝,還不斷冒著煙,地上散落著一袋袋羊毛,更有清晰可見的紅色血跡。
剎那間,他的心狠狠一抽,過往失去的陰影又再度浮現,還不待他想出該如何反應,身體已經比腦袋快一步有了動作,他飛快奔跑越過看熱鬧的人群,急衝向山溝旁,大聲叫喚,「唐棠——」
只求她微弱的回他一聲悶哼也好,可這樣的希望卻落空了。
「先生,你不能過去,這裡是車禍事故現場,非關係人員不能進入,請你馬上離開!」幾名警察與救護人員見狀,連忙上前阻擋他。
「滾開!」石駱珀聽不進任何勸阻,看著嚴重毀損的卡車,他覺得心痛得彷彿要被撕裂一般。
就在他越過封鎖線,硬闖進事故現場時,他的身後傳來一道不確定的試探輕喚——「西弗?」
聞聲,他的身子倏地一顫,然後動作極為僵硬緩慢地轉過身來,怔怔的凝望著在他不遠處,由救護人員小心攙扶一拐一拐走來的女人。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呢。」唐棠捂著右臂讓救護人員包紮好的傷口,一臉訝異的笑望著他。
方纔在救護車上上藥包紮時,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本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沒想到竟然是他,不過他怎麼會來,是正巧路過嗎?
「你……沒事?」看到她完整無缺的站定在面前,石駱珀依然無法回過神來。
「沒事啊,只是車子損壞得比較嚴重,我和曾伯都很幸運,受了一點輕傷,曾伯正在那邊擦藥呢,警察說等我們做完筆錄就可以……」
不等她說完,他一把將她緊緊擁入懷中。。「西、西、西弗?」唐棠頓時呆住,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他這是怎麼了,該不會是藥吃太多,腦袋也不對勁了?還是他今天早上起床時不小心撞到頭,才會做出這麼驚人又反常的舉動?
「該死的翻車、該死的意外,還有你這該死的女人……」直到將她切切實實的摟在懷裡,感受到她的體溫,石駱珀焦躁不安的心才慢慢歸位,恐懼也才漸漸消散。
此刻,他終於意識到,原來他已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她的接近與存在,對她動了心,他原本封閉的世界,被她一點一滴的侵入,他必須承認,他愛上了她這個滿嘴哲學、愛情理論的麻煩女人……
第6章(1)
開車將頭部僅有些微擦傷的曾伯送回牧場,石駱珀便以他那裡有治療腳傷的特效藥,說服了曾伯、曾嬸,一路抱著手、腳受傷的唐棠緩緩步行回莊園。
唐棠實在無法適應他這樣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態度,也覺得好害羞,一路上不斷掙動著身子。
「呃……西弗,其實我真的沒事,你不用這麼辛苦抱著我走,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好嗎?」
因為過度和他貼近,她的心都不受控制地緊張怦怦亂跳,幾乎快要跳出她的胸口。
「閉嘴!」他低首冷瞪了她一眼,沉聲低喝,「別亂動,給我安分點。」
「可是……」她還想張口說些什麼,卻在他瞇眼的冷睨下,訕訕閉上了嘴,任由他宛如對待珍貴的易碎物品般,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回到莊園。
石駱珀將她抱放至大廳的沙發上後蹲了下來,扶抬起她受傷的那隻腳。
唐棠一驚,下意識地想要縮腳,卻被他強硬的阻止,「別動,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不用了,西弗,剛才在救護車上救護人員就已經幫我看過了,也幫我上藥,真的只是左腳有一點小挫傷而已,我只要少走動多休息,過幾天就會好了。」她將救護人員方才交代的事項全部轉述給他聽。
他不以為然的睨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骨折常會被誤認為是挫傷,就連接受過專業訓練的醫護人員,若沒有光的輔助,也常會誤判,最後導致傷勢拖延,可能整只腳都廢了。」
他不是唬她的,就是有人因為太過輕忽自己的傷勢,導致日後即使發現、接受治療,卻也成了行動不良的瘸子。
「有、有這麼嚴重啊?」唐棠被嚇到了,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漂亮的黑眸頓時瞠得圓大。「好吧,那你檢查吧。」
她可不想因為自己一個大意疏忽,變成以後只能靠單腳行走的獨腳女俠。
石駱珀再度瞥了她一眼,然後動手拆掉她腳上的紗布,將她的左腳輕輕地朝一邊扭轉。「怎麼樣,痛嗎?」
「唔,還好……」唐棠一邊歪頭感受著,一邊緩緩搖頭。
只是微微的腫脹不適,她還可以忍受。
「那麼,這樣呢?」他小心觀察她的反應,一面慢慢加重手上的力道,再嘗試換了個角度。
「噢,好痛!」她忍不住痛呼出聲,疼得眼眶噙淚,連忙縮回了腳,委屈的抱住他弄疼的傷腿,控訴的瞅著他。
「只是普通的小挫傷?哼!」石駱珀冷嗤一聲,把拆下來的紗布丟到垃圾桶裡,霍地站起身。
「這分明是傷了筋的嚴重扭傷,至少需要一星期以上的時間才會復原,你還以為自己能繼續亂走,若不是我堅持檢查,恐怕再過兩天,你的腳就會腫得像該死的饅頭大了,不行,明天我還是帶你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不待她反應,他在她面前踱起步來,繼續斥責,「還有,你是笨蛋嗎,還是腦子有問題?發生車禍這麼嚴重的事情,第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打電話回牧場報平安,你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嗎?你……」
怎料當他一回過頭,卻見她雙眼莫名燦亮,小臉散發著光彩,眼也不眨地望著他,讓他直覺蹙起了眉頭。「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她不會被他罵傻了吧?
唐棠突地站起身,拖著受傷的左腳走到他面前,抓著他的衣袖,將一張滿是驚喜、興奮的清麗小臉湊向他。「西弗,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石駱珀面無表情的抿起了薄唇,沒有回答。
「難道不是嗎?」見到他那冷淡的模樣,她原本充滿期待的熱切情緒瞬間又消了下去。「莫非……是我搞錯了?」她難掩失望的摸了摸頭髮,尷尬自嘲道:「哈哈,也是,應該是我弄錯了,我這麼厚臉皮的纏著你,你討厭我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擔心我呢?一定是我多想了……」
「不,你說的沒錯,我是在擔心你。」他幽幽地道。
「什、什麼」唐棠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腦中一片空白,只有方纔他親口承認擔心她的回應話語,不斷在腦海裡迴盪。
「不用懷疑,你並沒有聽錯,我的確說了我擔心你。」石駱珀將她攙扶著坐回沙發上,蹲在她面前與她平視,以一種她從未聽過帶有掙扎痛楚的語氣對她說道:「當我得知你出車禍的時候,我幾乎要瘋了,我完全無法冷靜、無法思考,浮現在腦中的只有深刻的後悔,後悔我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居然是要你消失,永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伸手輕撫著她的臉,一臉懊悔沉痛,那時他是真的感到害怕,害怕再也無法見到她。
「西弗……」聽到他如此真摯的表白,她感動的望著他。
「後來,當我開車趕到現場,看見地上滿是血跡、卻見不到你的人時,我的心好像被刀狠狠刺了好幾下,痛得我不能呼吸,恐懼與害怕佔據了我所有思緒,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發現,我對你已經有了不一樣的感情,我不能再自欺欺人,假裝對你並沒有動心,從那一刻起,你對我而言,再也不是無關緊要的鄰居、陌生人,而是我想要留在身邊,好好珍惜保護、不能失去的寶貴之人……」她是令他死去的心再次重新感受,使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的重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