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夠。」
「不必有太多顧慮,少林經得起任何風雨。」圓慧大師話中有話。
吳奈在旁歪著頭打量自己師兄,末了肯定這回是沒得轉圜,師兄打定主意讓她去江湖上遊歷了。
有些不甘地抿唇,她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師兄,那我就下山去了。」
「一路保重,萬事小心。」
「嗯。」
※※※
出了山門,吳奈回首,兩個知客僧雙掌合十,齊聲道:「師叔祖。」
吳奈皺了皺鼻子。師兄真的很過分呢,她都答應離開了,還派人一路送她,生怕她會掉頭反悔一樣。
她腳步輕快地朝山下而去,對著沿途的風景左顧右盼,興趣十足。
只是當她看到江湖客棧外的店幌下坐著的那抹玉色身影時,突然的就有些不安起來。
司馬雲天舉了舉手中的杯子,衝著她微微一笑,「阿奈,相請不如偶過,一起喝一杯吧。」
「教主當知我只喝白水。」
「自然。」他泰然地飲盡杯中水,然後幫她倒滿,遞過去。
嘴角微抽,她從桌上重新拿了只杯子,倒水。
「阿奈何必如此生分。」他不以為然的笑說。
吳奈還來不及說話,客棧內突然飛出一張桌子,然後是椅子……她眉一挑,摩挲著手裡的杯子,不懷好意的笑了。
司馬雲天也笑了。這樣表情的她實在可愛得讓人想伸手掐上一把。
當一條人影從客棧飛出時,司馬雲天眼前灰影一閃已不見她的人。
吳奈於半空中接住被從客棧擊飛出來的人,定睛一看,不由得眉眼俱彎,「嗨,公子,我救了你以身相許如何?」
司馬雲天手裡的杯子瞬間碎裂,霍然轉身走來。
「無恥。」
吳奈在懷中人一掌拍來的當下手一甩,該男子已被穩穩送至一旁。
那是個長身玉立的男子,一襲青裳,袍袖飛揚,在向晚的餘暉中越顯俊秀。
吳奈看著他笑道:「買賣不成仁義在,何必如此對待救命恩人呢。」
「呸,誰要你救。」
司馬雲天輕蔑一笑,走至吳奈身邊,道:「救了他不打算讓他知道真相嗎?」
吳奈瞄了眼自己的右袖,嘻嘻一笑,隨手一擺,一地碎芒,且皆是細如牛毛的暗器。
那男子臉色驟變,驚疑不定地看向一臉淡然的吳奈,遲疑片刻才不甘願地道:「多謝。」
吳奈不以為意地揮了下衣襟,隨手揮開從內飛出的桌椅,沒事人般走入客棧,淡定自若地道:「小丁,所有損失四倍收帳。」
「是,老闆。」小丁歡快的應聲。
然後吳奈無視正打得火熱的大堂,逕自往後院而去。
「阿奈,等我。」
司馬雲天的出聲讓客棧裡的人不約而同的投以目光。現在是什麼情形?少林與炎教不是正邪不兩立嗎?為什麼出身少林,輩份崇高的吳奈跟炎教教主表現得這麼……親密?!
於是,打鬥的人停下動作,看戲的人轉移視線。
最後,所有人困惑的目光落到大堂角落的店小二甲、丙、丁身上,而他們一貫的面無表情,拒絕透露任何訊息。
吳奈在自己房門前停下腳步,同身揚眉請教,「司馬教主跟來有事?」
他笑道,「阿奈說呢?」
「相殺就動手,聊天請走人。」
司馬雲天面露難色,「如果既不相殺又不聊天怎麼辦?」
「你自己看著辦,」吳奈轉身推門而入,聲音繼續傳來,「而我不會奉陪。」
司馬雲天沒有跟進去,只是倚在門邊看著她收拾行李,眼波流轉,打趣道:「怕被我滅口到要回寺避居了嗎?」
「錯,我師兄說這裡視野太小,只有到江湖遊歷才能看到更多的美男子。所以,我決定聽從師兄的建議,遊歷江湖,擄獲美男子芳心去。」
司馬雲天哈哈大笑,「不知圓慧方丈若聽到你這樣說會是何種表情。」
吳奈一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有興趣,可以親自上少林一見。」
她將包袱繫好,拿在手裡掂了掂,滿意的點點頭。
司馬雲天看著她,「阿奈,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說來聽聽。」
「我不滅你的口,你幫我一個忙。」
她笑了下,不無嘲弄地說:「為了失去的兩覺嗎?」
「對。」
「那麼我想知道你幾時能找到解藥?」她興奮地揚眉,頗有幾分看好戲的意味。
「我無法確定時間。」
她很乾脆地道:「那我還是等你來滅我的口容易些,也許你根本就不會有機會。」
「阿奈,你真這麼狠心嗎?」
「無毒不丈夫。」
司馬雲天低頭輕笑,「我倒覺得你更適合另一句話。」
「是什麼?」
他在心裡回答她,最毒婦人心。
吳奈沒有追問他,只是拎著一個輕便的包袱越過他,穿過大堂,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江湖客棧。
店小二們沒有一個人問她去哪裡,就像離開的人他們根本不認識一樣。
而吳奈一句叮囑也沒留下,彷彿她只是去外面散個步,馬上就回來一般。
第4章(2)
※※※
盛夏時節,烈日炎炎,卻有人不坐在馬車內乘涼避暑,反而躺在車頂曬太陽。
不過,如果這人是江湖客棧的吳大掌櫃,那麼就不會有太多人驚訝,因為她本來就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馬車在不太平坦的小道上行進,蓋著斗笠躺在車頂的人在持續的顛簸中有些昏昏欲睡。
隱隱的絲竹聲入耳,斗笠下的眼微瞇,緊接著便是車伕收鞭停馬的聲響。
一個猶如山間清風、泉過石上的聲音再次竄入吳奈的耳中。
「阿奈,我們真是有緣啊。」
她伸指頂了頂面上的斗笠,有些無奈。有緣嗎?恐怕不盡然。嘴角帶了一絲苦笑,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清淡如水,「緣來緣散,不過南柯一夢。」
「那阿奈是還在夢中嗎?」
「又如何?」
風起,淡淡的清香一如記憶中熟悉的繚繞。
一隻手拿開了她臉上的斗笠,美得令萬物自慚形穢的容顏再次映入她的眼簾。
四目相對,那一瞬天地再大,彷彿都成為空茫。
他朝她傾身俯下,微微一笑,引人失魂落魄,「阿奈,看你躺得這般舒服,害我也想躺下試試了。」
「不妨一試。」她無所謂的聳肩。
「好啊。」司馬雲天堂而皇之就往她身旁躺去。
吳奈只能向旁邊移了下,確保他不會壓到自己身上。
「阿奈似乎永遠都是這樣愜意地活著。」
「教主似乎活得也很任性啊。」
司馬雲天轉為側臥,以手支頭看著她笑,「你不覺得我們很匹配嗎?」
「不覺得。」她輕輕否定。
「我任性,你不羈。」
「我名門,你邪教。」
「正邪也能化干戈為玉帛,變成情侶攜手江湖。」
吳奈眼角餘光瞥去,嘲弄的揚眉,「兩個男人攜手嗎?」
司馬雲天朗聲長笑,突然一個翻身壓在她的身上。
吳奈沒料到他會如此,反應慢了一步,頓時情形尷尬起來。
「你……」
司馬雲天的手撫過她的臉,聲音充滿了無盡的誘惑與纏綿,「其實,我真的不介意。」
吳奈右手疾探,按在了他的命門大穴上,微笑以對,「如果教主在下的話,我也不介意。」
司馬雲天勾唇一笑,攬著她的腰身輕翻,兩人位置瞬間對調。
吳奈簡單束起的長髮滑落肩頭落在他雪白的衣襟上,如一朵墨蓮般緩緩綻放妍艷。
灰與白相纏,黑與白夾雜。
不知何時重新上路的馬車轆轤而行,車頂上相疊的身影在行進的顛簸中碰撞。
他伸手扯落她束髮的灰巾,看著她一頭青絲如瀑般傾洩在自己身上,輕笑,發出情人間的輕喃細語,「阿奈,你這一頭青絲為我留下吧。」
吳奈的心跳得快速而無法控制,腦子裡有些茫然,只能呆呆地看著身下的魔魅男子。
司馬雲天拉近她,完全無視被她按住的命門大穴,貼上她的唇。
在四唇相貼的瞬間,吳奈的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唇上溫柔而又熾熱的輕吮改為那柔軟而又貪婪的舌頭鑽入她口中肆虐時,她才猛然驚醒。
扣住命門的手指內勁貫入,司馬雲天發出一聲悶哼,不得已離開了她的唇,卻意猶未盡般伸舌輕舔唇瓣,笑得春風無限,聲音甚至帶了些瘖啞。
「阿奈,你的味道真誘人。」
「你……」她不自覺地手上更用力。
司馬雲天卻笑得雲淡風輕,彷彿絲毫沒感覺到那刺骨的疼痛正在體內遊走,他說:「阿奈,惱羞成怒就不好了。」
一陣風吹過,吹得吳奈那一頭青絲飛揚。
她看著他的嘴角慢慢溢出血絲卻仍面帶笑意,甚至還泰然自若的伸手抓過她於風中飛揚的一綹髮絲。
突然間,她無力起來。這男人不只妖孽,已然是妖邪附身了。
於是,她鬆開了鉗制他命門的手,別開頭,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司馬雲天卻在下一刻以雙手抱住她,一個輕翻,再次將她壓在身下。低頭看著她按在他心口的那隻手,不由得失笑,「阿奈,我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