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奈的頭又開始疼了。
江湖上的是與非、對與錯,有時候完全要問拳頭硬不硬。
一腳將兩個青衣人踢飛出去,她伸手扶了下額,再次聲明,「我跟他沒關係,如果要搶人、要報仇,請衝著他本人去。」
刀鋒在陽光下閃著懾人的寒芒直劈而來,她伸出兩指就堪堪夾住刀身,然後只聞「瞬嚓」一聲脆響,厚重的大刀被硬生生折斷。
「大力金剛指!」有人驚呼。
吳奈微笑,「朋友真識貨。」
「少林弟子怎麼會跟邪魔歪道在一起?」有人質疑。
吳奈不得不再次強調,「我只是不巧與他走了同一條路,不幸被你們圍到戰圈中,我跟他不是一起的。」
有人偷襲,她卻連頭都沒回一下,雙掌往外一翻,直接就將人擊飛數丈之遙。
「少俠既然跟司馬妖人無關,就請速速離開。」
吳奈當即表示,「好的。」順勢再把撲到跟前的兩人踢飛,足尖在地上某一門派弟子的肩上輕點借力,人隨即飄飄落到戰圈外的一輛馬車頂上。
戰圈中的司馬雲天朝那個準備置身事外的人看了一眼,「阿奈,你真是太不厚道了,就算夫妻只是同林鳥,大難來時你也不該棄我而去,你當真狠心至此嗎?」
吳奈忍不住抖了下身上的雞皮疙瘩,這個男人是越來越能惡到她了。
「江湖客棧的吳大掌櫃!」有人再次驚呼。
司馬雲天笑得耐人尋味,「原來阿奈離開客棧出外遊歷的事江湖上的朋友知道的這麼少啊。」難怪她當日離開客棧時未叮囑一語。
禍害少林數年的吳奈終於離開少林、下、山、了!
在場許多人心頭倏地一跳,有股不祥的預感。
車頂上觀戰的吳奈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遍,笑道,「你們放心,我沒看中你們之中的人。」
圓慧大師你怎能就這樣把吳大掌櫃放下山呢?這是對江湖同道的極度不負責任。
吳奈的武功有多高,汀湖人不知道,江涮人知道的是,無論武功多高的人在江湖客棧打架,下場都是被吳大掌櫃各打五十大板,有異議,收費直接翻倍。
再回想方才跟吳大掌櫃對手的人的遭遇,他們立刻覺得今天這場仗結局堪憂。
吳奈這個名門禍害是出了名的花癡,只要是美男子從不肯放過調戲的機會,那麼如果他們當著他的面把司馬雲天這個江湖第一美男子給滅了,他必定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大家面面相覷,心中已有了共識。
讓名門禍害去對付邪魔歪道,這對大家而言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然後,司馬雲天和吳奈就發現那群人如來時一般匆匆退去,只餘下地上殘留的血跡與斷刃敘述著先前的慘烈。
司馬雲天看著車頂上的人,笑問:「你說他們為什麼突然都走了?」
吳奈瞥了他一眼,不說話。
司馬雲天自顧自地往下說:「他們想來是指望你來擺平我,不過,可惜,阿奈你只是個銀樣蠟槍頭,只敢說不敢做,太辜負大家對你的期望了。」
吳奈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她怎麼上他?她上他不但身份暴露還虧本到家,絕對不能幹!
「教主這話說得有失真確了,教主渾身上下哪裡是我沒沾染過的,清白之於你而言怕早已不復見。」
司馬雲天欣然點頭,眸中笑意加深。「阿奈所言極是,只是這些日子阿奈刻意冷落我,久不行雲雨之事,我自是有些怨言。」
吳奈狠狠朝他瞪過去。明知有人尚未離去,還敢這樣胡說八道?
司馬雲天笑得格外歡暢。他就是故意要抹黑兩人關係。
吳奈從車頂一躍而下。
司馬雲天瞬間閃至她身旁,握住她的一隻手。
吳奈眉角微挑,不太友善地看著他。
他以兩人聽到的聲音道:「做戲做全套,我們配合一下?」
吳奈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湊近他咬牙問:「拖我下水有什麼好處?」
他也向她更貼近些,笑道:「這樣阿奈便不會急著同我分道揚鑣了。」
「可惡!」
他卻在她咒罵的下一刻湊上前堵上她的嘴,她頓時愣住。
「砰!」不遠處有明顯重物落地聲傳來,想來是他們此舉讓有些人的心臟難以承受了。
第5章(2)
※※※
吳奈已經三天沒有跟司馬雲天說過一句話。
第四天,司馬雲天拎了一壺酒上了吳奈的馬車。
「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他主動坦白。
眼角餘光掃了他一眼,她淡漠地道:「我猜到了。」
「你在生我的氣。」
「你不值得我生氣,任何一個聰明的人都不會主動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下。」
「自古以來『苦肉計』便屢試不爽。」
吳奈蹙眉看他。
司馬雲天一口飲盡杯中酒,眉宇有些上挑,「毫無味道如水一般。」他又重斟一杯,朝她遞過去,「喝一杯吧。」
她送他一記白眼,「江湖皆知我只喝白水。」
「這酒如今在我口中如水一般。」
「我五覺俱在。」
於是,司馬雲天不再邀她,自斟自飲,神情頗是愉悅。
吳奈看了他兩眼,便趴在窗口專心欣賞沿路的風景了。
「阿奈……」當他隱含痛苦的聲音傳入耳中時,她倏地一驚,回頭卻見他臉色灰暗,分明是中了毒。
「你……」
「酒裡有毒。」
吳奈握緊了拳頭。明明兩覺喪失還要飲酒,實在是……她運指如飛,連封住他幾大穴道以防毒素蔓延全身。
「嘔!」一口血吐出,她抬手擦去嘴角暗紅色的血漬。
司馬雲天神色大變,「你也中毒了?」
「拜你所賜,這毒怕是透過酒氣而來。」她只來得及護住自己的心脈,這毒無色無味,卻在她運功行氣時反噬五臟六腑,真是歹毒至極。
熟悉的蟲蛇窸窣聲由遠而近,吳奈心知不妙。
「有機會你走。」
她訝異地看著他。
司馬雲天瞪著她,重複一遍,「有機會,你走。」
吳奈垂眸不語。
「你對我很重要。」他不希望她出事。
「師弟,喜歡為兄送你的禮物嗎?」
司馬雲天淡說:「師兄對我果然一直厚愛有加。」
葉鳳陽笑道:「師弟是我最愛的人,我自然要厚待你,而吳大掌櫃卻是我生平最恨之人。」語氣轉為陰狠。
吳奈不以為忤的表示,「能讓葉公子欲除之而後快,吳某甚感欣慰。」
「這次你們插翅也難逃。」
吳奈不得不承認,「葉公子說的極是,有人與你裡應外合,要算計司馬雲天自是簡單。」她看著四名侍女中的三人緩緩滑倒在地,心裡益發的苦澀。
車伕本是個不會武功的百姓,此時早已被毒奪了性命。
司馬雲天看著她將一粒朱丸吞下,眼眸半垂,十指輕拈,如同觀音輕灑甘露的姿態,極是柔美。
蟲蛇從窗外爬入,慢慢爬滿車廂,而吳奈的面色蒼白,卻是絲毫未動。
那些蟲蛇只是在兩人身上盤踞,並未做出傷害之舉。
葉鳳陽的聲音近在咫尺,車門被他打了開來。「這回,你們兩個一個也逃不了。」
吳奈卻在此時抬眸,張嘴間一口血箭直朝葉鳳陽的面目射去。
然後,車廂一下分崩離析,電光石火間,她已挾了司馬雲天竄了出去。
葉鳳陽看著因下意識擋在身前而被暗器所傷的左手,掌心鮮血淋漓,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血還是吳奈的。
他還是小看了他。葉鳳陽的臉色陰沉下來。
他的目光落到車廂內那只被遺落的灰色包袱上,眼中閃過陰毒笑意。
且說,吳奈挾著司馬雲天奔行不到三里,便氣血翻騰,頭昏目眩,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
「阿奈——」司馬雲天扶起她,看著她連連嘔出暗紫色血水,心知再這樣下去,毒氣攻心,便是神仙也難救。
「找地方療傷。」她抓緊他的手。
「好。」他將她抱起,快步朝林中走去。
江湖人皆知逢林莫入,但非常時刻卻也是保命之途。
此時,司馬雲天才感覺到懷中人是這般嬌弱,孱弱得一不小心就可能永遠失去。
終於在林中找到一個可容三、四人並排的樹洞,他抱著她進入。
他要塞藥給她,吳奈搖頭拒絕,盤膝而坐,閉目專心運功調息。
天上雷聲轟隆,豆大雨滴開始落下,之後是一場傾盆大雨。
這場雷陣雨下了很久,久得足以湮滅一切痕跡。
大雨漸趨轉小,綿綿小雨則淅瀝淅瀝地下到入夜。
樹洞裡一片漆黑,他卻能感覺到她的內息已逐漸平穩,不由得訝異至極。
司馬雲天坐在離洞口最近的地方,將來襲的濕冷夜風擋在洞外,看著在一團暗影中打坐的人,心卻寧靜非常。
當吳奈收功時,身上的衣物濕透,被洞外侵入的夜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司馬雲天移到她身邊,伸手一摸,立即察覺到她的情況,輕笑一聲,「我把外裳脫給你,穿著濕衣會生病的。」
他將外裳遞過去時,又道:「我把內衫也脫了給你,你全部換了的好。」
吳奈拒絕,「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