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榻上,他瘋狂的繡著那雙不合腳的鞋,那是她第一次替他買的東西,意義非凡,他想,她會懂的,懂得他的默默支持,懂得他和她相同的心情,希望對方好就好的心情。
可是婚禮上的她,笑得很虛偽,從前她從來不會這麼對他笑的,所以他曉得,她不好。
他承諾過,不會讓她受到傷害,既然金城絕無法讓她好,那就不該再讓她繼續待下,哪怕她決定了也一樣,因為他也決定了。
他決定用他的心愛她,用他的人擁抱她,用他的劍保護她,直到最後一刻。
起碼這樣,她會真心的笑到最後吧。
這樣想,生或死也就不再重要了,起碼在生時,他們都過得極好、極幸福,因為有對方。
「妳知道嗎?笨蛋就應該和笨蛋在一起的。」他勾唇,對她露出一個很好看的微笑。
謝縈柔的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為了他,她已經流過太多次眼淚,每一次她都不想讓他看到,她不希望他認為她是軟弱的,更不希望他知道她是脆弱的。
可是這麼硬撐著,真的好累。
像是知曉她的心力交痺,蕭離忽然伸出長長的手臂,將她一下子拽進懷中,接著,在她被淚水浸潤過苦澀的唇上,印下火燙的吻。
謝縈柔全身都在顫慄,雙手不知道該放哪裡,淚水的苦澀,汗水的濕鹹,與撲面而來的血腥味摻雜在一起,猶如奇特的香料,讓她意識迷離。
她依稀記得自己要為他褪下衣服,幫他檢查受傷的肩頭,但是到了最後,他的衣服和她的交纏在一起,被同時丟落在地,他的熱唇第一次肆無忌憚地游離在她全身,彷彿已經渴望了許久,如今就如同脫疆的野馬一般,再不許任何人阻攔,包括身下的她。
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對的,錯誤的,但是當心中的愧疚和迷離的意識再也分不清彼此,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在他的熱力中幻想自己在天上飛翔,和他一起,雖然折了翼,流著血,飛翔的感覺很痛,卻很快樂。
她想做他的女人。在她和他逃亡到石方村的時候,她就曾羞澀地幻想過這一天。
可是當她嫁給金城絕後,她便已絕望而認命地相信,幻想終究只是幻想而已。
沒有想到最終,她還是將自己交給了他。
「妳是我的。」當一切都漸漸平息以後,蕭離低喘著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念出他堅決的誓言。
她輕輕歎息,「是的,現在,我是妳的。」
她不敢做更多的保證,不敢與他許下同樣的誓言,因為她更理性,更悲觀。今夜的情迷之後,明天的太陽升起之時,他們,還會有未來可言嗎?
被金城絕知道了這一夜的事情之後,以他的脾氣,還會做出怎樣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她顫抖了一下,立刻被蕭離發現,他將她摟靠在他身上,細密地貼合著他,溫暖而柔軟的肌膚相觸,讓她躁動不安的心靈逐漸安靜下來。
如果不能一起活下去,那麼,何妨共赴黃泉?
第十章
金城絕從皇宮回到家的時候,門口已有大批錦衣衛守在那裡。他征了征,無聲一笑,「怎麼,萬歲派錦衣衛來抄我的家嗎?」
等待許久的魏建南從他的家中跑了出來,急匆匆地對他說:「金城公子,蕭離跑了。」
「跑了?」他一愣,「什麼意思?」
「我按照咱們約定好的派人去抓他,但是他負隅頑抗,身受幾處劍傷後,還是逃掉了,現在下落不明。」
看了眼他身後的手下,金城絕嘲弄的說:「只怕你手下的人也故意放水吧?」
魏建南已經焦慮不堪,連聲說:「公子,我現在最怕蕭離跑到萬歲那裡去,萬一這件事他稟告了萬歲,而萬歲來找我們的麻煩,該怎麼辦?」
金城絕蹙眉,越來越不明白這一切的意義何在。
魏建南帶人去抓蕭離,這是他事先制定好的計劃,錦衣衛向來有著超越其他衙門的權力,可以不請旨就自行抓人殺人,這是他重金勾結魏建南的原因之一。
可是皇后的那席話,卻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
如果真是場幻夢,也應該醒了吧?
走到謝縈柔所在的房間,不出所料,她不在床上。
他似有所悟,忽然又轉到另一個房間去敲門。
敲了很久,屋內才緩緩響起金城燕的聲音。
「誰啊?這麼晚了,不讓人休息嗎?」
「金城燕,妳出來!」他沉聲喝令。
連名帶姓地叫妹妹,是他以前幾乎沒有過的,過了片刻,金城燕便披著一件外衣打開房門,一見外面還站著個陌生的男子,嚇得急忙要關上門,但金城絕也不管這個,一腳踏進門去,盯著她的眼睛便問:「妳把謝縈柔和蕭離弄到哪兒去了?」
「你、你說什麼啊?」金城燕擺出一副困惑的表情,「我怎麼知道?他們都失蹤了?」
他搖頭,又板起臉,「妳在我面前還敢要花招?妳以為在孝陵我沒有留意到妳最後偷偷和蕭離說話嗎?如果妳心中還有我這個哥哥,就趕快招供,否則外面的錦衣衛指揮使魏大人如果要把妳帶走問話,我可救不了妳。」
聞言,金城燕倏地紅了眼眶,但仍舊倔強地大喊,「你就叫他把我帶走好了!反正自從你看上謝縈柔之後,心中就沒有我這個妹妹了,我是死是活,你早就不在乎了!」
望著妹妹一臉的淚痕,金城絕微微一征,探手輕撫她的臉,柔聲說:「燕子,妳剛才躲在被窩裡偷偷哭嗎?」
「哼,不用你管,你只在乎謝縈柔有哭沒哭就好了!」她抽噎著躲開他的手。
片刻的沉默後,金城絕突問:「燕子,妳喜歡雲南嗎?等這邊的事情料理完了之後,哥哥想帶妳搬到那邊去住。那裡的風景秀麗,有妳最喜歡的山山水水,說不定有點像我們的祖國。」
金城燕詫異地看他。「哥,你想金城國?可是它已經破滅了……」
「祖上能夠建立他們的王國,為什麼我們後輩就不能呢?也許在雲南,我們可以建立一個新家,燕子,陪我一起去吧,我實在不想很孤獨地在那裡養老終生。」
她呆呆地問:「那謝縈柔……」
「我走之前,會先把這邊的事情了結,把該結束的,都結束掉。」金城絕溫柔的聲音忽然凝結出寒霜,「所以,妳要告訴我,妳把他們藏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找不到他們,這件事就永無休止,妳明白嗎?讓他們落在錦衣衛的手裡好,還是交給我比較好,妳自己斟酌吧,但留給妳考慮的時間著實不多了。」
「天亮之後,魏大人就必須上報皇上,如果沒有一個好結果,妳知道會牽連多大嗎?不僅是蕭離和謝縈柔會死,我們金城家也可能會遭遇滅頂之災。」
金城燕嚇得花容變色,登時全盤托出,「我和蕭離說,我會給他雇一輛馬車在臨街的內鋪門口,也許他們現在已經走了。」
金城絕思忖著,搖搖頭,「不,不會,現在城門已關,他們不會走遠,更何況蕭離還受了傷。」
「他受傷了?」金城燕又是一驚。
「只怕他不會接受妳的這份好意了,因為在這種危機時刻。他不敢全盤信賴妳的。」他詭譎地笑道:「但是方圓十里以內,可以讓他們容身的地方都在我金城家的眼皮底下,他們飛不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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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縈柔將床鋪下層一條比較乾淨的床單撕開,扯成長條狀,小心翼翼地纏裹在蕭離的肩膀上。
天已經有些亮了,她看清了他的傷口,那是一道很長的傷疤,像是被人用刀砍傷的,而且在包紮的時候,她也發現他身上的傷口原來不只一處,在他的後背和腿上還各有一道傷痕。受了這麼重的傷,他是怎麼逃出重圍,從那麼遠的郊外跑回到城裡來,還帶著她跑出金城家?
一個人的忍耐力和潛力,可以有這麼大嗎?
「傷口很疼嗎?」她的手輕輕覆在已包紮好的白布上,「昨晚你不該……」
她實在很臉紅,說不下去。他受了這麼重的傷,還和她激情纏綿了一夜,傷口肯定又迸裂了好幾處。
蕭離握住她的手,反問:「妳疼不疼?」
她的臉更紅了,「我還好。」他一定知道了吧?她在昨夜之前還是處子之身,但是卻什麼都沒有問,彷彿她是不是處子對於他來說從來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是她留在他身邊而已。
「一會兒我們就走。」他沉聲說:「不能等到天亮。」
「我們走得掉嗎?」謝縈柔難掩憂慮。昨夜她已經聽蕭離告訴她,魏建南忽然抓捕他的事,可以想像得到這件事的幕後主使者是誰。
門外忽然傳來店小二敲門的聲音,「客官,要不要用早飯啊?」
「你餓了嗎?」蕭離看她一眼,便逕自下了結論,「那就吃點東西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