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是做什麼?」
「帶你到離明月最近的地方,向你發誓。」
「什麼……啊!」狄雪鴛還沒問個清楚,就見他抱著她,踩著輕功躍上了東配殿的屋簷,她嚇得緊緊抱住他的頸子,「皇上,好高啊!」
「你啊!不僅怕黑、怕打雷,還怕高嗎?」
「就說了雪鴛膽小如鼠嘛!」
上官震宇幾乎不出任何動靜地踩著屋瓦上行,直到來到屋脊,才要把狄雪驚放下來。
但狄雪鴛別說往下看了,連放開他都不敢,反倒越纏越緊。
他樂得她抱住他不放,抬起手對月起誓,「我在此立誓,今生今世絕不負雪鴛,如違此誓,天地誅之……」
「為什麼發這麼重的誓?」狄雪鴛在他懷中,睜著瀅亮的水眸望著他。
「你也沒阻止我,不是嗎?」
「阻止您便是不信您。」
上官震宇扶著她在屋脊坐下,天上的明月離他們那麼遠,但明亮的月光卻又好似近在眼前,讓人有些恍然。
方纔她罰跪時隱在雲中的月亮,如今又重新帶給暗夜一絲光亮,但即便有著月光,如果沒有上官震宇在身旁,她還是害怕。
「皇上,雪鴛聽嫣姐姐說,今日救了我的,除了太后還有五爺,要我備謝禮送去並肩王府,皇上您說,五爺都喜歡些什麼?」
上官震宇很想回答只要把她給他就足夠了,但他不能洩露秘密,只能換個方式道:「五弟什麼也不缺,就缺一個心愛的女子。」
「雪鴛相信五爺很快就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了,雪鴛想知道,五爺還喜歡什麼?」
「若說五弟真想要什麼……」上官震宇由這高度,可以毫無阻礙的看見遠方的東華宮,東華宮位於皇宮東側,照理來說在夜裡這個光線下是看不見的,但或許是他太清楚東華宮的位置了,好似真能看見東華宮裡的白蘭園。
「雪鴛等著皇上說呢!」
「若五弟真想要些什麼,大概就是十和佛手香吧。」
「為什麼五爺想要這個香?」
「十和佛手香據說已經失傳,但何太妃手裡有香譜,她總是會把十和佛手香製成香丸讓五弟帶在身上,十和佛手香有安神醒腦之效,陪五弟度過不少秉燭夜讀的日子,可惜她去世後,十和佛手香的香譜就不知遺落何方了。」
「原來何太妃也擅制香?」
「不,何太妃不會制香,這十和佛手香是為了五弟特地去學的,是出於慈母的心思。」
十和佛手香的確難得,但要說失傳也不至於,狄雪鴛倒不是沒有香譜,只是所需的原料難得,當年何太妃要製出十和佛手香得花多大的心思啊!
佛手易尋,十和難得。
十和就是十和松,要制香的原料則是十和松果,需在十和結好時取下,剝除松子,十和松果汁液有腐蝕性,雖不至於將人的皮膚腐蝕見骨,但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好得完全。
接下來將十和松果曬乾,曬乾之後幾乎與一般松果無異,差別只在於十和松果會飄出淡淡清香,接著要將十和松果一片片剝下搗碎製成香末,再加上佛手香等二十多種香料煉成香丸,十和佛手香才算完成。
「何太妃真的很疼愛五爺吧!」狄雪鴛把這事記下了,她想制香丸贈他,卻不想讓他知道製程繁複。
宮中什麼稀奇樹種沒有,肯定有十和松樹,只要有了十和松樹,後續的事就交給她了。
「楚昭容看起來很擔心你,直到現在才熄燈。」上官震宇注意到正殿此時才熄了燈,想起方才楚淳嫣急著去頤德殿見皇上,知曉她們姐妹情深。
狄雪鴛也望向正殿,看見一一熄去的燈火,直到只餘最低限度的照明而已,但也因為她熄燈引起了上官震宇的注意,由這高處望去,似乎有人摸黑想進她的寢殿。
「那人……是浴馨軒的宮人嗎?」上官震宇指著那個鬼祟之人,臉上揉入了戒慎。
狄雪鴛魅眼細看,搖了搖頭,「不是。」
「我先帶你下去,再去逮人。」
「皇上,把人押進雪鴛殿裡再審,如果那是歹人,雪鴛希望別打草驚蛇。」
「我明白。」無須狄雪鴛提醒,他的身份也不容許他深夜還在妃嬪寢宮。
第9章(1)
狄雪鴛在東配殿的廳裡等著,她的雙膝不便,所以巧心也在一旁服侍。
不一會兒,上官震宇便押著那名小太監進來,一把將他推跌在主座前,這才到了主座坐下。
小太監跪著,人倒也倔強,一句話也不說,但上官震宇明白他並不是不怕死,瞧他不正打顫著,像風吹枝頭的枯葉一般。
「皇上,這人打算做什麼?」
「皇上?」太監看著上官震宇,露出了冷笑,好像尋得了生機,「您是皇上?」
「你不識得朕嗎?」
「奴才當然識得貴人您的身份,只是您深夜出現在這裡,要是傳了出去……」
「你以為你還有命洩露朕在此嗎?」
「就不知是貴人您的刀快,還是奴才的嘴快!」
那太監一看就像想扯開嗓子大喊的樣子,狄雪鴛與巧心早有默契,她只消一個眼神,巧心便上前,趁機在太監張口時丟了一顆藥丸進他的嘴裡。
「你……你給我吞了什麼?」太監指著巧心,一手撫著喉頸,怒斥著。
「聽過和羅丸沒有?」
「和、和羅丸?你是說……慢毒和羅丸?」和羅丸雖是慢毒,一開始讓人不察,但毒發時心痛如絞,讓人痛不欲生。這太監既然專替宮裡的貴人們做些偷雞摸狗的事,自然曾經聽聞過。
狄雪鴛勾起一抹冷笑,瞬間連眼神也帶著狠戾,「我可以把解藥給你,只要你乖乖的把今夜摸黑進浴馨軒的目的說出來,還有,不許洩露今夜皇上在此,如何?」
「和羅丸難得,奴才怎知剛剛服的是不是和羅丸,再者,就算是和羅丸,奴才又如何相信美人給奴才的就是解藥?」
「和羅丸帶著香氣,你呵一口氣試試。」
太監一臉狐疑,但還是呵了一口氣,倒真聞到一股清香。
「即便美人說的都是實話,沒完成任務,奴才這命也保不住。」
「有我保不了的人嗎?」上官震宇終是開口了,這話也是試探,這太監除非是奉皇命而來,要不然他要保他容易,如果他真是受皇命而來,那上官震宇就非得殺他滅口了。
「只怕貴人還來不及開口保奴才,奴才就被暗地裡處置了。」
那麼便不是皇命了,上官震宇也不容他討價還價,「既然左右都是死,你不想開口,不如我現在就殺了你。」
上官震宇作勢要上前動手,太監便識時務的立刻伏首告罪,「皇上饒命,只要皇上保奴才一命,奴才什麼都說、什麼都說!」
幾聲威嚇就老實交代,看來派他來的人在宮中的地位還不高,而且暫時無能人可用,上官震宇猜測,大概是其他的妃嬪,想做不利於浴馨軒之事。
「說吧,朕保你。」
太監這才從懷中掏出一隻布制的小人偶,抬高雙手呈上。
巧心取走了人偶,交到上官震宇的手中。
那是一個施巫術用的小人偶,人偶正面寫著皇上的生辰八字,背後寫著和合同心。
上官震宇一看就凝眉不語,當年,他母親的榮寵就是敗於這樣一隻人偶,在搜到人偶之前,母親的心腹侍婢得罪了趙宸妃,把趙宸妃氣得厥了過去,趙宸妃自從生下八弟後,因為八弟討喜,趙宸妃母憑子貴也頗得父皇寵愛,父皇因此殺了母親的心腹侍婢,雖未罪及母親,卻不再去看母親,反而夜夜寵幸趙宸妃。
那時父皇的身子已大不如前,趙宸妃說父皇身子不見好可能是宮中有歹人作祟,父皇因而下令搜宮,便在母親的東華宮裡搜到了這樣的人偶。
這樣的和合術可以挽回被施術之人的心,卻會傷了被施術之人的身子,父皇身子虛弱已經讓他猜疑多思,見了人偶便從此不再踏進東華宮一步。
若不是還念著往日情分,或許母親連性命也不保,父皇雖然說東華宮一切如舊,但少了父皇的身影,母親從此便猶如生活在冷宮裡一般,終至抑鬱而終。
看著上官震宇緊扣著那小人偶的樣子,狄雪鴛知道他想起過去了,她將自己的小手覆上他的手,無聲撫慰著他,接著問向太監,「是誰命你來的?」
「是……沈修容。」
「我就猜是她,問你也只是看你老不老實而已。」狄雪鴛用眼神向巧心示意,巧心便把一隻瓷瓶交到太監的手中,「那是和羅丸的解藥,你回去覆命,就說已經把人偶藏好了。」
「美人是要奴才回去送死?」
「你不回去覆命現在就得死,回去了,讓沈修容依計行事,我便可反將她一軍,沈修容一倒,我便讓楚昭容向皇上要人,讓你來浴馨軒當差,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這交易,你做是不做?」
那太監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過了一會兒露出一個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奸詐笑容,「奴才願意做這筆交易。」